《玄 武 祭 （改）》寸土禾

50、第四十九章 喘口气

　　第四十九章喘口气

　　大业十三年，秋，隋炀帝前往江都督战，命江都通守王世充率兵十五万，进攻洛口瓦岗军。休整数月的瓦岗，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战斗。

　　瓦岗草庐，议事厅，李密派的核心成员徐世勋，王伯当，单雄信，王宛，万之；阿驹这一派的四骠骑秦琼，罗成，程咬金，裴元庆以及裴仁基，樊虎，瘦猴，全都到场。

　　阿驹看了看李密，说道，“瘦猴，现在敌军动向如何？”
　　瘦猴站起身，一改往日的嬉笑痞气，站得笔直，“王世充所率十五万人，步兵十万，分左中右三军，骑兵五万，由随军骁将费青奴所率。此人悍勇非常，要十分小心。现，十五万大军已渡过洛水，于北岸黑石关扎营。”

　　李密沉吟一声，看向墙上挂的巨幅地图。黑石关，南临洛水，北接大山，为东西咽喉，地势狭窄险要。
　　“荃驹弟，此战，你以为如何？”
　　阿驹听到李密叫自己如此亲热，心中一阵不适，面上却也显得和他相处融洽，“以密公之能，左军骑兵之声势，再加上王单两位将军的勇猛，此战必能轻松取胜，阿驹在此，先预祝密公一战而败敌。”
　　阿驹说完，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看秦琼，只见他抿着嘴，皱着眉，此时也正看着自己，眼眸中隐隐有怒意。阿驹心一慌，又被他看穿了？她慌忙撤开目光，不敢再往秦琼那边看去。

　　李密看了看阿驹，狎光一闪，“我看秦将军似乎有话要说。”
　　阿驹张嘴正要阻拦，秦琼却不顾她的示意，起身拱手道，“密公，黑石关地势狭窄，又多丘陵，恐不适合骑兵作战。依在下所虑，还是步兵轻便，易攻易退。”
　　“步兵？”李密一面思考，一面仔细观察阿驹的表情，见他一脸的沮丧，不由心中生疑，这两人，是在演双簧，还是真的内讧？而自己麾下，均是骑兵，长戈长矛。若派步兵，必然只能出动张荃驹的右军。
　　正在迟疑时，徐世勋插言道，“王世充此人，心智平平，实不足俱，且我以二十万骁勇骑兵，去攻打他懈于操练的隋军，就算关口地势不如平原宽广，也不一定能阻我骑兵发挥。若能趁夜突袭，攻其不备，再火烧大营，我军必胜。”

　　军事会议从早上一直开到黄昏才结束。阿驹起身时，也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忽然有人扶住了自己的臂膀，阿驹侧脸，竟然是王伯当，数月不见，他瘦了很多，脸色也愈发苍白，“当心些。”
　　阿驹一笑，“谢谢王将军。”
　　正欲拔脚，跟上走在前方的罗成等人，却发觉王伯当依旧托着自己的手肘，阿驹看了看王伯当，挪了手臂，却不想那人竟一把抓紧。
　　阿驹一窘，看了看四围，参与会议的人大部分已散去，但也有几个人还在议事厅未走。
　　“王将军，有事吗？”阿驹有些着恼，眉头微黜，声音却不敢放太大，只能压低了音量。
　　“我，”王伯当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松开手，尴尬的垂在了身旁，“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伯当，看着他的眼底，看得他有些失措，就这样沉默了半晌，阿驹嘴角一扬，才说道，“有什么事，这里说话，也是一样。”
　　王伯当看了看那几个还在议事厅的参将，那几人十分识趣，迅速离开，空荡荡的议事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阿驹，这段时间，还好吗？”王伯当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窒息，两人之间，虽近在咫尺，近得甚至可以看到他微微上翘的睫毛，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通透的空气，宛若一堵墙，硬生生的将他与自己隔开。
　　阿驹等了王伯当半晌，竟等到这句问话，不由觉得好笑，“好，好得不得了。”阿驹坐下，看着墙上挂着的巨幅地图，“不知王将军如何呢？”

　　一声叹息声，从王伯当喉中溢出，宛若一根羽毛，缓缓飘起，落在阿驹心底，泛起一圈涟漪，阿驹一震，收敛心神，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执拗的避开王伯当的脸庞。

　　“我过得不好。阿驹。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一直，在想着。”
　　阿驹心一颤，猛的站起身，她忽然有种直觉，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不该再待下去，她慌忙的往外走，声音有些不稳，“王将军，你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先走了。”
　　可臂膀被他牢牢的拽着，丝毫不能动弹，“我一直在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见到你，就算你再怎么讽刺我，再怎么挖苦我，我都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为什么看不到，会觉得空荡寂寞，为什么碰到你的手，自己的心，会跳得很厉害，会呼吸不过来，我一直在想着。你是个男人，可我还是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
　　阿驹听着他的话，觉得心一点一点虚软，本来挺得笔直的身体，一点一点放轻，不对，这样不对，阿驹猛然猛然转过身，对着王伯当，“王将军，你是在对我表白吗？”
　　王伯当看着阿驹，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黑色的眼眸，显得愈发幽暗深邃，“可惜，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没有龙阳之癖，我看，你表错对象了。我看，你还是找个大夫看看，莫要辜负了李大小姐。”
　　阿驹猛的抽回被攥得生疼的胳膊，踉跄的往门外走去，阿驹越走越快，仿佛，身后，有万分可怖的东西。就在阿驹推门往外冲时，却看到一个人影伫立在一旁，阿驹侧脸，竟是秦琼。

　　是夜，瓦岗外左军由李密帅二十万骑兵，单雄信王伯当任副将，徐世勋为军师，整兵向黑石关出发。

　　而李密前脚才走，阿驹旋即召集外右军步兵两万，由裴仁基为主将，樊虎为副将，此为中军；又命罗成裴元庆帅内军骠骑两千，此为前后军，沿另一条山峭间隐蔽的小路星夜赶路。

　　这条小路，通向王世充黑石大营的大后方，路程比之李密所走的官道要多一倍的距离，且路窄山陡，只有步兵适于通行。这条路，便是瘦猴的侦查兵所察，甚少有人知晓。
　　此外，又派瘦猴的侦查兵分队探查大军行进四围的军情，以避开王世充可能派出的哨兵，力求此次行军的隐蔽性。

　　“狗子，人的性命，才是最珍贵的，相较之下，你与李密的争斗，实在微不足道，你，何时，才能够知道？”
　　阿驹骑着马，星空灿烂，夜鸟啼鸣，她闭了眼，想起傍晚的那一幕。
　　自己的窘态，被秦琼看得通透吧。
　　门外站着的秦琼没有提起其他，只是说着，“狗子，我只想跟你说，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会明白，自己现在做的事有多傻。人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啊。”
　　那一瞬间，阿驹，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抱住秦琼，在他怀中，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