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华》淇奥之心

9、哲柳折柳

　　小林俊彦是当今日本棋坛的神话，自11岁入段迄今，已连续25年年胜率达到70%以上；自16岁取得本因坊头衔，占据此称号已进入第20年，无人能够夺走；曾摘得所有国际大赛的冠军桂冠；6次在农心杯中担任日本队主将，无一局败绩……
　　“这杂志要说什么，怎么忽然翻起老帐来了……不过这么看来，小彦还真是厉害啊~”小光合上手里的《棋道》，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同样在等吃饭的两个徒孙——世言手里拿着棋子，人却在对着窗口发呆；哲柳窝在对面的沙发里摆弄遥控器，电视没放出声音来，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小光索性丢了杂志，跑到厨房里把刚刚被写到的那位神话人物拉了出来：
　　“嗳，小彦，你真的从入段以来胜率一直过70%么？”
　　“啊？我没注意过……”小彦急忙地用围裙擦着手，“师父，我那汤还在火上……”
　　“^_^b……”小光讪讪地放开了手。
　　回到沙发上，在和谐的饭前时间里重新陷入了沉思：
　　16岁，16岁夺得第一个头衔，从他五冠王的师父我手里。嗯，小彦现在也是五冠王？他的徒弟……看向窗边：这个年纪已经过了，去年农心大出风头，刚刚升了八段，但是国内赛还一无所获呢，几次挑战都被小彦踢回来了……再看对面：这个呢，嗳~今年刚好满16岁呢……有希望有希望~
　　心不在焉地看电视的哲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世言哲柳来摆桌子，师父，吃饭了~嗳？哲柳，你着凉了么？”

　　如小光所愿，卫哲柳小朋友第一场大有希望的头衔战决赛，终于在这年6月到来了。“美中不足”的是对手不是他师父——虽然小彦的头衔有五个之多，哲柳先拿到的却是他不拥有的天元的挑战权，对上了师父从院生时代起的强劲对手——柳光久。

　　6月29日，一个祥和的初夏的午后。小彦从棋院回来，直接掏钥匙打开小光的家门：
　　“师父，世言他们俩在么？今天收到桂小姐送的中国特产……”眼前一花，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身边冲出家门……
　　“呃，师父？”
　　“啊，刚才那是小柳儿~这小孩真是，没撞到你吧？”
　　“=_=b……他怎么了……”
　　“刚刚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朋友从台湾来玩，已经到机场了这才告诉他，跳着脚出去接人了~呵呵……”
　　小彦默了下，终于还是微笑出来，换了鞋进门，叫里屋的世言出来帮他整治收到的旅游手信——好像是叫南京盐水鸭吧——准备晚饭。
　　很快接到哲柳的电话，来的是卢永竹，就是在清卓道场时代的好友，趁暑假过来游玩并观摩棋赛的。说是要带人家去逛东京、吃刺身大餐，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听电话的世言差点儿摔了听筒：
　　“你还记得明天是你天元战决胜局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忙音。
　　小彦托着腮看了大徒弟一会儿，顺手把哲柳那份鸭子添到了小光碗里。

　　晚饭后小彦就回自己家那边了，照例打了打谱，看一会儿书就睡觉。大概天快亮的时候，他被电话铃吵醒，然后匆匆赶到附近的医院。
　　“怎么回事？”小彦问。
　　“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大概昨天刺身吃坏了吧……半夜闹起来，世言来问我找药，我看不轻就直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小光回答他。
　　世言背对着门站在病床边，像是在极力克制似的僵直着背。小彦走近几步到他身后，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对了那一个呢？有事么？”小彦忽然想起来。
　　“打电话过去问了，什么事也没有。就只有这个笨蛋拼命乱吃东西……”世言完全没有放松下来，自顾自狠狠地瞪着床上的小孩。
　　左手上扎着吊针，哲柳是醒着的，苍白着一张小脸显得可怜兮兮，不敢回视世言的目光。
　　小彦忍不住叹了口气，把电话掏了出来，刚要拨号，却被哲柳伸手拉住了衣角。
　　“师父别，我可以去下呀……”
　　“胡闹！”小彦怔愣中，就看旁边的世言一脸爆发的神气，“你这个样子怎么去！怎么可能赢得了？！笨蛋白痴你把头衔战当什么啊！都到决胜局了跑去乱吃东西吃到拉肚子生病这样功亏一篑全得从头再来了你知不知道！唔……”
　　小光从后面捂住世言嘴把他按在椅子上，扳他头去对准医院墙上的“安静”标记。哲柳不为所动，仍然用没扎针的右手死拽着小彦的衣角。小彦默默地看了他半天，忽然把手机塞回了兜里。
　　“好吧。”
　　剩下两双眼睛一齐看住他。
　　小彦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哲柳你先睡一会儿吧，到点我们叫你。那个，师父，这种情况咱们得请个护士跟着吧……”
　　“嗯，我去商量。”小光转身出门，擦肩而过时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小彦耳边说：“小彦你是狠心的师父啊~”
　　“……-¬_-！！！”

　　后来狠心的小彦师父在那天开局前抽空找了柳，请他不要介意哲柳的情况，当什么也没特别那样继续比赛。柳几乎忍不住对老对手兼朋友翻白眼，回答说不必怀疑自己对对手的尊重程度。于是哲柳就扎着吊针坐到了棋盘前。这盘棋厮杀得天昏地暗，柳在事后仍大呼过瘾。只是世言一直铁青着脸站在哲柳背后扶着点滴支架，周身散发的强低气压虽然没有影响到对局的两人，但现场的裁判和记录员无不产生了被台风扫到的不良反应……
　　啊，忘了说，这个决胜局，哲柳赢了一目半。第二天有报纸登出来的大标题写成了“哲柳折柳”——说道，又一颗新星诞生了。

　　新科天元被押回医院的时候，仍然不敢回视世言师兄的目光。但师父和师公两个不怕低气压的又都忙别的去了，所以他只好独自一人在台风眼上待着。
　　呜，这样一心虚，好像肚子又疼起来了……
　　半晌，终于传来闷闷的声音：
　　“还难受么？”
　　“嗯……”
　　“笨蛋，下棋的时候倒那么神勇，哪有病人的样子……”
　　“下棋的时候就不疼了……”
　　“……你是猪啊！><……”
　　“世言师兄才是！我可是天元！卫哲柳天元，啊~”
　　“行了省省力气吧，水还没挂完呢……”伸手用力掖好被子，“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