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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卷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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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实录》--《明太宗实录》--太宗文皇帝实录卷之八
三年闰三月庚寅朔。
乙未。
命郑亨(原文为陈亨,但陈亨已卒,下文亦有郑报,此处应为郑亨)、李远等将骑兵五千,哨真定。
丙申。
郑报:吴杰军滹沱河北,去我军七十里。
上笑曰:“彼不量力揣智,辄欲求战,乳犬犯虎,伏雌搏狸,虽有閗(同斗)心,力能胜乎?岂不鉴盛庸哉?”
遂饬诸军渡河。
时向暮,诸将请明旦度。
陆荣进言曰:“今日出兵,阴阳家所忌。”
上曰:“吾千里求战,忧敌不出,故百计诱之,今彼既在外,是其送死之秋。时机如此,岂可失也。若稍缓之,彼退守真定,城坚粮足,攻之则不克,欲战则不应,欲退又不能,将坐受其弊矣!拘小忌者终误大谋。”
上遂策马先度。
刘才执辔言曰:“水深,骑虽可度,步马辎重奈何?”
上麾骑兵由上流度,令步军辎重涉下流,骑阵遏上流,而下流遂浅,辎重毕度。
上先率骑兵三千,循河西行二十里,果遇敌军。敌退营藁城。
戊戌。
与敌畧交锋。值晚,各敛兵还营。
上虑敌潜退,躬率数十骑逼敌营而宿,以缀之。
乙亥。
吴杰、平安列方阵于西南。
上遥望而笑,谓诸将曰:“方阵四面受敌,岂足取胜?我以精锐攻其一隅,一隅败则其余自溃。”
乃以军縻其三面,悉精锐攻其东北隅,与杰等大战。
上以骁骑数百,循滹沱河远出敌众,突入敌阵,大呼奋击。两阵矢交如雨,而集扵上旗者,如猬毛。
平安于阵间缚楼丈,升高以望,上麾精骑冲击之,将及楼,平安坠而走,几被获。
忽大风起,发(意:挖掘,暴露等)屋拔树,杰等不能支,我军四面蹙(cù,意:逼迫,追逼)之,斩首六万余级,追奔直抵真定城,杀死无算,俘降者释之,尽获其军资器械,生擒都指挥邓戬、陈鹏等,杰与安仅得入城。
翊(同翌,明日)日,遣人送旗回北平,谕世子:“谨藏之,以示后世子孙,使知今日遇祸之难。”
顾成见旗而泣,谓世子曰:“臣少从军,今老矣,多厯战閗,未尝见若此也。”
庚子。
师度滹沱河。
乙酉。
至顺德。
辛亥。
至广平。郡县官民各持牛酒来迎,上悉不受,但慰劳,遣之。
癸丑。
至大名。官吏父老率众来迎。
是日,获敌谍者,言齐泰、黄子澄等皆已窜(意:放逐)逐。
上大喜,谕诸将士曰:“若尔(意:如此,如果这样),则有悔祸之心,而兵难可解,吾亦可以释憾矣。”
将士皆曰:“此未可信。纵其奸臣已黜,而其所调天下之兵尚在境上,是奸臣之计尚行也。”
上乃奏书扵朝曰:
“臣闻虞舜用辟首去四凶,殷汤之圣不吝改过,皆帝王之盛美,万世所师法也。
臣奉藩以来,今厯二纪,祇祇(qí,意:很大)栗栗,不敢越违。
比缘奸臣齐泰、黄子澄怀莽、操之逆图(,此处不清,暂定为图),志倾危扵宗社,造滔天之祸,翦藩悑(bù,同怖)之亲,屡削诸王,次及臣。枉直为诬,餙虚为实,加之大恶,冒次深诛,发天下之兵,殚府库财,挤臣一家,并寘(同置)死地。
臣尝沥(意:竭尽)中恳,号噭(同叫)诉天,天居甚高,畧无见听。
夫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虽至愚,岂忍父子俱被无辜之戮,而令陛下受枉杀亲王之名哉。以兵自防,诚非得已。上赖天地、宗庙之灵,鉴臣忠诚,悯臣非罪,俯垂庇佑,大军之至,每日摧衂(nǜ,同衄,意:畏缩)。然臣不敢为喜,恒用伤悼,诚念此皆皇考所养兵民,而奸臣一旦尽驱之白刃之下,使溅血成川,暴骸蔽野,呜呼冤哉!彼实何罪?
故夙夜拳拳,秉诚摅(意:抒发,表达)敬,籲(yù,意:为某种要求而呼喊)天地,籲祖考,翼发圣明,助震威断,早戮奸贼,用除祸本,庶几以清朝廷,以安宗社,以全亲族,以息兵民,而天下有太平之望也。
比闻奸臣齐泰、黄子澄皆已窜逐扵外,臣一家长幼皆欣喜舞忭(biàn,意:高兴,喜欢),有更生之庆。谓陛下日月之明,已宣雷霆之威,朝廷可以逐清,宗社可以逐安,亲族可望保全,生灵可望休息,天下可望太平。帝舜之去四凶,成汤之改过不吝,陛下兼而有之矣。
臣犹未能尽释于心者,初闻齐、黄被黜,即以徧(同遍)告三军将士曰‘明天子已洞察我之非辜,而去权奸矣。旦夕必下宽贷洗雪之恩,吾与若等可以解甲而休,贴席而卧矣。’将士皆曰‘诚所愿见,但虑非出诚心,而奸臣姑为退避之计,以弛我耳。然我岂可輙自弛,以束手就擒哉?如其果出诚心,则吴杰、平安、盛庸之众悉召还,而今犹聚境上,侵迫不已,则是奸臣之身虽出,而奸臣之计实行。’臣思其言,恐亦人事之或然者也。
夫圣人之感人至诚而已,至诚可孚(意:使信服)豚鱼,而况人乎?陛下推诚待下,谁不悦从?若徒示以去奸臣之名,而实仍用奸臣之计,此非独撤陛下之藩篱,将遂倾陛下之堂室。莽操之事,前鉴甚明,此不待智者而后知也。
奸臣之设计,臣前书陈奏已详,如陛下不信,但试察其所行所言,果忠于朝廷乎?果其自为乎?惟陛下明之扵心,度之扵理,参之扵古,騐(yàn,同验,意:检查,检验)之扵今。力断而行,无终为憸(xiān,意:奸邪)邪所蔽,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非独臣一家一国之幸。”
书至建文君,以示方孝孺。
孝孺观毕,曰:“我万(疑为方)将怠之,此奏之来止(意:又。仍有些牵强,疑为正)宜。今各处兵已夛(同多)集,独云南兵来(疑为未)至。燕军久驻大名,暑雨为沴(lì,意:伤害),不战将自困。今调辽东兵攻永平,德州扰北平,根本受敌,彼必归援。我大军蹑其后,有必擒之势矣。今辜(同姑,意:姑且)遣人报之,往复一二月,吾师必集矣。”
建文君善其策,遂命孝孺草诏,宣言欲罢兵。
建文君览诏曰:“既欲怠之,则当婉辞,庶几肯从。”
孝孺曰:“辞婉则示弱矣。”
遂令大理少卿薛嵓(yán)赍至军中密散之,以懈我将士心。嵓竟匿宣谕不敢出。
上读诏,见辞语肆慢(意:恣行轻慢),语嵓曰:“君臣之相感惟诚耳,此诏必非出陛下意,盖奸臣挟诈以欺我也。夫事关国家、宗社,而可以为戏耶?”
又闻(通问,意:询问,问候)嵓:“诏旨如此,濒行时上何言?”
嵓曰:“上言但殿下旦释甲,谒(意:到某人的陵墓表示敬意)孝陵。”
即暮,下令旋师。
上曰:“是入奸邪之言已固,而我之诚终不见察,三尺童子犹未可绐也。”
遂指侍卫将士谓嵓曰:“纵我可绐,此曹可尽绐之乎?”
嵓惶恐不能对,扵是诸将厉声曰:“嵓为奸臣遣,来游说以误我,是亦奸目也,请先腰斩之,然后奋驱南向,尽枭奸臣之首,以慰宗庙、谢天子、安百姓,而还。臣等有死之志,无生之心,必不为奸臣所欺矣。”
上曰:“汝辈悮(同误)矣。今奸臣不过齐泰数人,嵓,天子命使,汝何敢妄言。”
诸将曰:“殿下初闻黜齐、黄,便谓朝廷有悔过之心,可以释憾。臣等固谓不可信,乃今果然,而殿下犹不见信,何也?”
上曰:“吾亦计之矣。但今方与诏使言,尔曹不得妄语。”
嵓战栗流汗被体,俛(fǔ,同俯)首不敢仰视。
上虑诸将或私害嵓,留嵓扵左右,旦夕相接(迎接),尽意以语之。
留数日,厚赍之,遣中使卫送出境。
将行,上语嵓曰:
“归,为老臣谢天子。天子于臣至亲,臣之父,天子之大父,天子之父,臣之同产兄。臣为藩王,居大国,富贵已极,复有何望哉?
天子扵臣素爱厚,而一旦以谗见恶,岂出其本心哉?盖奸臣交搆,以至如此。臣之以兵御祸,盖不得已,为自救之计耳。今臣与权臣,势不两立。
幸蒙宽大之诏,有罢兵之言,陛下天地大德,臣之一家不胜感戴。但奸臣尚在,大军未还,臣所领将士心存狐疑,虽臣屡宣德音,彼怀后忧,迟回顾望,未有必散之志。
伏望皇上推诚待下,断然诛此权奸数人,散归天下之兵马,则臣父子一僮一骑归罪阙下,惟陛下命之。
臣此言出扵中诚,天地神明鉴临在上,不敢欺也。果若谕言不出圣诚,臣虽可从,如众人何?惟陛下审之。”
嵓归至京,未入见,孝孺私就问之曰:“燕王何言?其将士心如何?且观彼此两军之势孰壮孰弱?”
嵓曰:“燕王语直而意诚,累千百言皆天理,人心之正不能难也。其将士虽不及吾十一,而皆与王一心,父子不过焉。吾军虽众,然骄而懈,疎(同疎)而寡谋,且诸将不和,未见有胜之道。今日之事,朝廷但当处之以道,不当以力。”
孝孺默然。
嵓入见具言上之情及军中之事。
建文君以语孝孺曰:“诚如嵓言,曲在朝廷,齐、黄误我矣。”
孝孺曰:“闻嵓来时,燕王重贿之,今故为之逰(同遊、游,意:多方活动陈述自己的建议、主张,希望被采纳)说,不足信也。”
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