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黄裳录》潇湘砚

4、 人 生 若 只 如 初 见

　　紫裳愣了一下，便随着黑衣侍卫走入房中。里面是出乎意料的大，而且简单的可以。屋里除了一张书桌，一张睡榻，几把椅子，一张古琴外，就只有满墙的书作为装饰了。
　　“这么多书，看的完吗？”紫裳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就感到不对劲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来见那个王爷的，怎么能随便乱说话呢。正自懊恼不已，就听见一声轻咳，那个一直侍立一旁的黑衣人恭谨地对坐在书桌后的人说：“爷，云姑娘来了。”
　　紫裳抬眼，正对上一双幽黑深邃的眸子，书桌后那个俊逸的男子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她记得，正是那晚马车上的那人。
　　“王爷，民女云紫裳多谢您的救命之恩。”紫裳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发现那人仍看着自己，也就不客气的回看了过去。这人真是俊呢，紫裳晕晕乎乎地想，刀刻的五官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犹如一泓深潭，清冽却又致命的幽深，让人几乎溺毙其中。
　　齐王秦崚见这女子一双眼毫不躲闪地直视着自己，暗暗称奇。这女子不简单，年纪虽小，胆子却很大。仔细打量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之人眉目如画，现下年纪小，却也隐隐有了一股风神秀致，若是将来大了，不知又是怎生的倾国倾城。
　　两人都不说话，只是互相看着、瞧着，他们却不知，一直静坐一旁的晋王也早已看得痴了……
　　过了许久，齐王似是败下阵来。没见过这么不知羞的女孩子，盯着他看竟连眼都不眨一下。他轻咳一声，淡淡说道：“云姑娘，听说你在帮弄琴她们做事。”
　　紫裳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答道：“是啊，在王府打扰多日，很是过意不去，所以想帮姐姐们做些事。”
　　“其实，你不必这样，你不是王府的丫鬟，不用做这些下人做的事。”秦崚看着紫裳慢慢说道。
　　哼，果然是王府的王爷，什么上人、下人，紫裳可没分那么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白吃白住。“哦，那王爷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呢？”紫裳不客气地反问。
　　秦崚看着面前的少女，那一双眼里是自己从未在其他女子眼中见过的神采。那日，他便是被她眼中的神采所打动，才将她带进府来。他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拥有那样不输于男子的气势。沉思半晌，他抬头道：“你识字吗？”
　　紫裳不意他有此一问，“会一些。”那些繁体字她是会看不会写。
　　“好，那你便帮我打理书房吧。”
　　紫裳微讶，“就是这里吗？”晋王与黑衣秦九也面露惊讶之色。
　　秦崚淡淡扫了紫裳一眼，“是的。”
　　“三哥，为什么？”晋王站在窗边，目光追随着那一抹纤细地身影直到消失在庭廊深处。
　　秦崚注视着弟弟，目光深处的火焰有一处未明，半晌缓缓说道：“最近西北边疆不太平，沃尔克族蠢蠢欲动，你多注意点，小心父皇这几天会问起。”
　　晋王回头深深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是，我知道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九，去查一下这个云紫裳的身份。”交代完，齐王又拿起自己刚刚一直在看的书，径自沉浸其中。
　　“是，属下告退。”秦九低声应道，像是怕打扰到主子似的，他隐住气息，悄声退出。
　　虽然感觉怪怪的，不过紫裳承认，自己确实非常喜欢这个新“工作”。来到这里几天，她发现这应该是专属于齐王一个人的书房，其他人是不能随便来这儿的，因此齐王不在时就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呆在房中。她虽然为齐王肯让她来这里感到奇怪，但不愿细想，她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图书管理员，虽然这个图书馆只为一个人开放。没人的时候她就同满墙的书作伴，用了几天的时间，她翻阅了这里的书籍，发现大多是史书和兵书，还有一部分天文历法方面的书和字帖、琴谱之类的。齐王很喜欢弹琴，兴致来时便时常抚琴一曲。紫裳左右无事，便把心思放在这些书上，她花了几日的时间把它们分类摆好，并在书房的一角写了一张目录，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让紫裳有一种回到现代的感觉。
　　“这是什么？”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紫裳惊觉“他”回来了。回过头来看到他指着书墙上粘着的“B”，就知道他会问，“嗯，是兵书的意思，从B以下的书都是兵书。”“那这又是什么？”他这回指的是“S”，“哦，这些都是史书。这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我都写到目录上了。”“为什么用这些符号，这都是你想出来的吗？”“你不觉得只有你能看懂这些符号，很有意思吗？而且很方便啊。”紫裳答的避重就轻。齐王不置可否，旋身坐在书桌旁，静静读起书来。紫裳明白这意味着每日一次的谈话宣告结束。这几日来齐王看着她折腾，不置一词，偶尔问一问和她说上几句话，然而更多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他安静地看他的书，而她就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来做。
　　紫裳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那张古琴上，这张琴名叫清吟，音质渺远，飘飘有如天籁，是齐王心爱之物。紫裳对琴并不熟悉，以前只在电视中看别人弹过，来到这里之后倒是常常听齐王弹琴。她想象了一下齐王弹琴时的样子，那样优雅淡然，仿佛随时都能乘风归去似的，紫裳讶然，那样谪仙般的风姿其实并不适合出现在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子身上。可他那个样子还真是俊呢，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想着想着，紫裳禁不住扑哧一笑，忙往齐王处看去，却见齐王正抬眼瞧着自己，忙尴尬地说：“我，我只是在想这琴。”“哦，你会弹琴？”“不，不会。”齐王瞧着紫裳，她那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眸似有若无地流连在琴上，那一双灵动的眼里似是藏了很多东西，淘气、渴望、温柔、活泼，在那样一双眸子里，秦崚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迷失。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站起身，几步绕到紫裳身前，淡定地看着她说：“我教你。”紫裳怔怔地看着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秦崚已经一把拉过她坐在琴凳上。指尖轻触琴弦，一串优美的旋律流进耳中。紫裳只觉得自己正在穿云驾雾，耳边是轻嘨的风声，身下是巍峨雄壮的高山，她浑身轻飘飘的，随着乐声遨游在天地之间，只觉世间虽大，自己却一步可及，那样的畅快淋漓是很长时间都不曾有过的了。回过神来，紫裳瞧着眼前的秦崚，这白衣少年，面如冠玉，神情专注，眼中无他，纯是一片清明。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投射到他身上，泛起一层金黄的光晕，圣洁得如同天使。不知不觉却连曲已终了也不知晓，迎上秦崚那探询的目光，紫裳的脸早已红透。
　　“嗯，你，你弹的真好。”紫裳嗫嚅着说。
　　“来，我教你。”秦崚说着轻轻执起紫裳的手放在琴弦上，紫裳忙收摄心神，认真地学起来。
　　紫裳没想到自己在琴这一门竟然天赋极高，小半天过去已将基本要领学了个大概，剩下的就是要勤奋练习了。秦崚对这个徒弟显然极为满意，不住地点头称赞，弄得紫裳极为兴奋，言谈也渐渐随意起来。
　　“你放心，这琴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的，”紫裳笑眯眯地说，“你还可以再教我些别的吗，我好想多学些东西……不如这样，你教我写字好不好，我的字写的很丑。”
　　望着那双带着喜悦的恳求眼神，秦崚的心蓦的一软，“好，我教你。”秦崚酷爱行书，写起字来也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紫裳看得头发晕，最后只好从秦崚收藏的字帖里选了一张簪花小楷练了起来。这小楷写得清秀工整又隐有飘逸的风骨，紫裳极是喜欢，不禁问道：“这是谁的字啊？”秦崚缓缓答道：“这是皇祖母孝贤皇后所写。”“哦，那她一定是个才女了。”秦崚与紫裳相处这几日，已知她不拘礼节的性子，对她这番不甚恭敬的话也不太在意，想了想说：“皇祖母是一个非常聪慧贤达的女子，她辅佐先帝平定三国，整顿朝政，治理后宫，是我朝第一奇女子！”
　　“第一奇女子，”紫裳满心向往，“希望你也能娶一个奇女子为妻，呵呵。”紫裳不客气地拍了拍秦崚的肩，一副哥俩好的表情。
　　看了看拍在自己肩上的手，秦崚笑着想，“奇女子恐怕自己已经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