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花开》木子佳

1、第1章

　　你颤抖的手，
　　是否仍在风中摇摆？
　　万方的风已静，阳光也不曾有过吝啬，
　　你原可任凭命运的摆布，
　　倘若没有那江南游子。
　　“江南的游子哟，你何时归来？”
　　你问，声音带破山河，
　　一遍又一遍，等待着回音……

　　你忧郁的眼神，
　　是否仍在追寻着远方，
　　近前，山寨扎起，
　　迎宾曲直逼耳目，
　　你原可任凭芳泽露吐，
　　倘若没有那江南游子。
　　“江南游子哟，你身迹何在？”
　　你叹息，深情的泪如倾。

　　“江南游子哟！
　　我原可任凭岁月的流逝，
　　倘若没有你。
　　你的泪容尚铭记在我的深心。”
　　林雅竹依然记得，那些已经走远的日子。同样，她也十分清楚，爱情不是改变现实的魔杖。这个世界全变了。所以当她接通高翔打来的电话时，她十分冷静。她说，“我们已经过去了。”然后受他母亲之托，为他留意着身边的女子。再打电话，她就劝他，“你也不小了，身边有合适的就别耽误了。”他无声。她的话也就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缥缈。那一年暑假，他在一所院校上班。她给他电话时，他正休假。她在电话这头说：“你回来一趟，我给你一个惊喜！”他在电话那头笑。“你的电话就是我现在的惊喜！”她嗔怪他老不正经，尔后又拿他没办法。“听话，快回来！”她只得命令。她的话让他有一种甜蜜感，他就在电话这头应：“行啊，我也想你！” 她撂了电话，她可不想听他勾人的话。
　　他们是老乡，住在同一镇上。他家在镇北，她家在镇南。俩人从孩提时就相识于这个有着江南特色的小镇。小桥流水，他们愈走愈近，青山绿水见证着他们的爱情。高考那年，她落榜，就近读了一所民办大学。而他好不到哪里，面对不高的高考分数，他只能就读于一所不起眼的三本大学。结果毕业分配，他到了一个临近倒闭的厂子。之后硬是逼着他考研，三年硕士读下来，他成了大龄青年。她也在父母的逼迫下，与当地一位青年教师结了婚。说是逼迫，是因为那时她很落魄。工作无着，又无他的半点音信；她是家中独生女，也不能丢了年迈父母外出打工。这样，在本地跟着丈夫从这所学校辗转到那所学校。当她快做妈妈的时候，他突然寄来了一封长达8页的信。迟到的求婚令她伤心欲绝。他说，他现在供职于一所院校，估计有这么一份能力共创他们的未来。他爱她，一直以来都是！只是，之前景况的难堪令他难以言爱。他又问，这会儿向你求婚不晚吧？最后他写道：我爱你！等着你！花前月下不奢求，但求相伴永远！看着信，她哭得好伤心！她甚至有点怨恨他——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寄来这封信，搅乱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但很快，她冷静下来，照着地址向他回复了一封言简意明的信。信中她道出了她这么多年的思念与无奈。最后，她写道：高翔，我们的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曾经等待过，期盼过，可是那么多无奈与惶惑令我无从选择，我嫁人了，即将出世的宝宝需要一份完整的爱！对不起，我只能送去我诚挚的祝福，祝你尽快找到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捧着这么多无奈与惶惑的信，高翔也哭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意孤行，他毁了他们的爱情；毁了他们的幸福！他原以为，自己分秒必争，为着他们的幸福打基础，她会等他。可是一个人的脆弱与茫然，谁又能主宰？他痛恨自己的懦弱。火车底盘与铁轨相撞，发出隆隆的响声，他的心也跟着启程。
　　那年，高翔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土。依旧是故乡古朴的石桥，他站在桥下等她。如同年少的感觉，他心中出现少年女子的脸。她说，翔子，你会一直对我好吗？他点头。那么，即便再困难我们都会一同面对。她握住他的手，已经感受到生活的危机。她希望他们一同走过。可是生活难能左右，他习惯沉默，一度埋首于学业的庞杂。再联系，她就是别人的新娘。孩子是她现在的爱情。要怎样才能忘记？他看见一片落叶从地上掀起，然后打在斑驳的桥身。那里有岁月残存于桥上的痕迹。他也在苍老。苍老在对她的思念里。
　　“ 嗨。”林雅竹终于从他身后绕出，姣好的面容一点未变。成熟是岁月打磨的风采。他握住她两只手，紧得让她感到一种热情、活力与激动。
　　她微笑，重逢的喜悦同样撞击着她。“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答。眼睛明亮，专注让她心慌。她看四周，桥下流水潺潺，桥上行人侧目。她抽回她的手，低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
　　他点头，顺手招来一部计程车。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计程车穿越小镇，迅速开上一条平坦大道。两旁树木成荫，空气里多了辛辣的植物气味。眼前突然开阔。雅竹欢喜，“行啊，刚落脚就发现这么个好地方”
　　他看她笑，心里也是愉快。
　　这是一处刚开张的茶餐厅。布置虽新，但并不张扬。青砖绿瓦掩映在山水之中，有一种世外的休闲。老板显然不是本地人。朴素的外表，有一张平淡的脸。对每一位进出的客人，都亲自打招呼。原木做的吧台，后面张贴着各种食品的价位表。生意不是很好，但陆续有人来。“夏天里的清凉。”高翔介绍。他是在回来的当日，发现了这个地方。喝地道的绿茶，直到天黑。
　　雅竹对喝什么没有讲究，但是喜欢这里的氛围。平淡对谈，轻松言笑。也可以一个人沉思发呆，不受任何人打扰。
　　高翔问：“喝点什么？”又介绍，“这里还有多种小食。”
　　“不用。随便一杯饮料就可以了。”
　　他为她点了奶茶，自己仍然是一份绿茶。
　　时间真的是白驹过隙。再相聚，两人都不再年轻。雅竹看到少年清纯的脸已被中年的清冷所替代。如今做什么都能从容不迫。体贴中表现一个男子的力度。
　　“你该珍惜现在的所有。”她说。
　　他并不明白，又不习惯揣摩她话后的意思。端茶杯的手停了下来。
　　“我帮你物色了一个对象……”
　　他打断她的话，“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他懒散地伸展双腿，并无兴趣。就像电话里的无声。
　　她不想理会他的懒散，眼前浮现出他母亲期待的眼神，她说，“她叫小芳，模样漂亮，还很年轻。你该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每次都是你在劝说。可是雅竹，你当真不明白我吗？”他坐直身子，抓过她的手。
　　“高翔——”她制止他。
　　“好吧，你安排。”他坐回椅子，知道再怎么表达也是无用。他开始沉默。
　　她拨打那个叫小芳的电话。
　　完了，他问，“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地把我推销出去？”
　　她看着他，然后说，“高翔我不怪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她继续向他补充小芳的资料。
　　一会儿，小芳出现在门道口。雅竹扬手。
　　小芳真的漂亮。柔顺长发披肩，长相甜。
　　她为他介绍，“小芳，我们学校的骨干教师，也是公认美女。”
　　小芳低着头，淑女般的容颜没有谁能够代替。高翔请她坐下后，就再也没有言语。
　　雅竹站起，自嘲，“呵呵，我这个灯泡是该走了。”她拿过自己撂下的手提包，私下又对高翔竖了下拳头。
　　高翔故作不见，只问，“你要走了？”
　　雅竹转过身，夸张地看看四周，“好像这里不需要一只灯泡。”她继续玩笑。跨出门栏时，脸上还残存着笑容。

　　几天后，高翔返校。林雅竹牵着孩子来送他。他伫立在公路旁等车的人群里，背着包，寥落的样子。看到他们，他从包里掏出一个锃亮的玩具车递给孩子，然后抱起他，问他，“告诉叔叔，喜欢吗？”
　　这是一部全自动遥控小汽车，鲜亮的车身令孩子眼睛睁得贼亮。“谢谢叔叔！”他把车子抱得更紧，一付欣喜的小样。
　　他放下孩子，起身的时候他眼睛里已有泪光闪动。“也是这么大的时候，你跟在我的身后，光着脚，像只丑小鸭。”
　　她微笑。时间刷刷地回到了他们的童年。一起上学，一起打猪草，一起光着脚丫在泥沟里捉泥鳅。他们脸上涂满了泥巴。他握住她的手，汽车已经驶近。他说，“我走了，你要保重！”千言万语从来都是沉默以对。他转身踏进了将行的车辆。路边，雅竹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