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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章 白夕的初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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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卡其十分不明白他的小主人。较之他前任的主人帝缪,卡卡芬尼的思维模式更加难以揣测。他从冥界正殿走往冥王的卧室,途中看到了白夕,记忆里嚣张跋扈的白夕好像随着帝缪的死一起埋在了时间的坟墓里,让人们渐渐遗忘。他匆匆一瞥,只觉现在的白夕似乎要好些。
他压根不喜欢那个咄咄逼人的白夕。尽管帝缪很喜欢她。
冥王见到贝尔卡其,十分高兴,愉悦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会来!”
贝尔卡其常年跟着帝缪,端的是个闷骚又直率的个性,所以,说话往往非常的直接坦率:“请冥王放了我家小姐。”
冥王挑眉:“喔,你怎么知道的?”
贝尔卡其素来反感这些绕圈子的话,不耐地重复道:“小姐一直住在恶魔森林,不曾给冥界带来任何的麻烦,也不曾得罪过你,冥王你没有必要问斩她。”
冥王板着脸:“她现在不会给我惹麻烦,不代表以后不会。”
贝尔卡其沉吟稍许,承诺道:“我会看好她。”
冥王笑了笑,觉得讽刺:“你能看得住她么?”
贝尔卡其不理解他这番问话,卡卡芬尼不过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不习武也不喜欢玩弄法术,长久以来,她待在恶魔森林无非是玩玩乐乐,或者看书写字,乖巧地好比一只小猫咪,安逸,贪图享乐,他甚至觉得她还有点儿不思进取。
冥王侧过身,手里的冰蓝色雪莲权杖绘出了一副图像,俱是卡卡芬尼离开恶魔森林的诸多作为。她在饭店的厨房里找到了她的堂弟西西。她为了替他报仇,烧毁了一座又一座镇上的饭店。再后来,她去找寻母亲的遗物,白水之国里小小折腾一番,又于往返城镇的长途汽车上徒手杀了两名歹徒。
贝尔卡其怔了怔,动不动就撒娇的卡卡芬尼,何时变成了这副陌生的模样?
冥王冷笑:“她是帝缪的女儿,可从她一出生帝缪就把她藏了起来,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贝尔卡其沉默。
他确实需要多一点思考。
他远在世界的尽头修炼,在那么个荒芜人烟的地方,居然收到了卡卡芬尼求救的讯号。忙着赶往冥王,所以没有去细想:卡卡芬尼是如何发出这样清晰的远程信号的?更何况,冥界在冥王的掌权下,任何施法的小动作都很难让他不去察觉。
“帝缪以前与白夕的爷爷关系很好,白家能够预知未来的能力你也该清楚。他之所以把卡卡芬尼藏了起来,无非就是一个解释:她会给世界带来灾难。”
贝尔卡其望着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这个为了王位弑兄的冥王,从不曾真的打算放过卡卡芬尼。
“你不用紧张。”冥王安抚道,“我还没有给她定下死罪。”
“你想怎么做?”
“如果卡卡芬尼能帮我解决当前的灾难,我愿意赌一把,放过她。”
一个以未来的不确定交易现下困境的买卖。
贝尔卡其一向思路清晰明了,没有迟疑,他点了点头。
“让我去见小姐。”
冥界的地牢充斥着死囚哀鸣的哭嚎。
卡卡芬尼被关在角楼里,并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睡得很安恬。
她的小算盘打得比谁都好。很快,贝尔卡其就会来解救她。然后,他会和冥王谈交易,再然后,他会让她出手补天。
她当然会答应,不然,怎么逃出这个地方。
可是答应之后,她会躲进魔界。
任谁也不能奈何她。
看守地牢的牢头是个年逾半百的老太太。她蹒跚着脚步,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送晚饭。
所谓晚饭,不过是半碗稀粥。
她敲了敲卡卡芬尼牢门上的锁,惊醒了沉睡中的女孩。
“吃饭了,最后一顿了。”
卡卡芬尼撇撇嘴:“最后一顿都没肉?”
老太太满脸的皱纹厚实地好像要掉下来一样。她说起话来,低垂着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潮湿的一滩滩水池里,映出她苍老的面容。
“死了能上天堂,最后一顿吃得寒碜点也就算啦。”
卡卡芬尼觉得这话非常之悦耳动听。
“喂,你说我死了能上天堂?”
老太太点了点头,双鬓的银丝在昏暗的牢狱里,折射出微弱的光线。
卡卡芬尼托着下颚,勾起嘴角:“原来我也能上天堂……”
老太太缓缓地笑了。
“冥界很快要给攻打了,到时魔界大胜,再也没有了地狱,所有的死人都会上天堂。”
卡卡芬尼望着她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了。
很快,走廊的尽头迎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卡卡芬尼霍地站起身,欣喜地:“贝尔卡其!”
走来的却是一脸肃穆的上官非。
他以光剑斩断铁栏,一把将卡卡芬尼拽出了牢门。
他们直接逃往了贝雷城。
一座处于世界中枢的城市。冥王当然可以立即找到他们,只是,这座城市目前被魔王列杰控制,这位掌管着愤怒的暴力魔王,将整座城市变作了修罗场。血腥事件无处不在,战火硝烟四下弥漫,只怕冥王派来抓捕的人还没找到他们,就会给闹事的兵队和百姓团团包围。
上官非把卡卡芬尼随手丢到了街道上,转身欲走。
卡卡芬尼再傻也知道自己给抛弃了,立马窜了起来,噌的爬到了他的背上。
“你要把我丢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不如回地牢呢!”
上官非直觉她被章鱼精附身了,怎么都甩不掉她张牙舞爪的四个爪子。
幸好,这条街道刚死了千余人,满大街尸体的腐臭,再无行人路经,要不然,太丢人了。
上官非僵硬地站在原地:“我救你出来,只是为了证明,我没有和冥王串通好了去抓你。”
背上的卡卡芬尼听了,蛰伏心头许久的阴霾似乎露出了一丝曙光,她禁不住咧开嘴,手还是抓的紧紧的,不肯稍作放松:“我不管!反正你丢我这里,也跟杀了我没有区别!”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卡卡芬尼乐了:“理是个什么字啊?你们一大伙的人合伙欺负我,逼得我去打那个我见都没见过的大魔王,我又打不过,当然不肯帮忙了,可是,谁信啊?”
上官非说:“你是帝缪的女儿。就算打不过,也该知道点方法吧?”
卡卡芬尼收起笑。
“你知道了?”
她的身世是一场笑话。
一出生就遭到父亲的遗弃,随之,被放逐,被驱赶。
别的小孩在学习怎么叫爸爸妈妈的时候,她学会了笑。
因为祖母说,多笑笑,就不会想哭了。
上官非点点头。
卡卡芬尼从他背上跳了下来。
“再见。”
上官非追了上去,抓住了她的肩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半天才问了一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卡卡芬尼说:“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生也好,死也罢,不要和冥界的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我懂了。对不起。”上官非道歉。面前的女孩倔强又任性,动不动还喜欢刮他几个耳光,可偏偏这样,他还是觉得她像一盏易碎的玻璃樽,外表华丽耀眼,内心空荡无所依。
“对不起什么?”卡卡芬尼又笑了,眼角带了抹不易察觉的苦涩。
“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出恶魔森林,也许冥王就不会要问斩你。”
卡卡芬尼深沉地望着他。
上官非总觉得她的目光里,似是沉淀了些什么。
“上官非,我问你,白夕根本就不爱你,你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执着?”
上官非不明白话题为什么岔到这里,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没有为什么,她刚失去记忆的时候,菜鸟得一只野鬼都可以杀死她。我就跟着她,保护她。就算她后来喜欢上了黑羽,我也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她失去记忆的时候我很愤怒,一直针对她,她讨厌我是理所当然的。”
卡卡芬尼笑叹了口气:“你明目张胆地劫囚,冥王一定会杀了你。”
“我没想那么多。”
见卡卡芬尼又要问个彻底,上官非颇有些不耐地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死。”
卡卡芬尼望着他,久久。
冥界有几百个鬼司,有的儒雅如展舒,有的俊美如黑羽。
上官非在其中,无非是一个家室显赫、性格骄傲的一员。他能力很强,但是人缘极差。长得也马马虎虎,有时候,言行举止甚至很讨厌。但是为什么呢,此时此刻,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让她感到温暖。从未有过的温暖。
卡卡芬尼哭了。
这个人,他竟然觉得她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在被全世界抛弃了之后,生命里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不该死,她的生命不是一堆垃圾,不该被所有人抛弃和践踏的。
贝尔卡其望着空空如也的牢门,问向身边的鬼司沙加:“怎么回事?”
沙加检查了铁栏被砍断的切口,神色古怪:“上官非在搞些什么啊!”
贝尔卡其转过身,看到白夕急匆匆奔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白夕冲到他们跟前,眼睛一对上贝尔卡其,顿时得了失语症,紧张得什么都忘记说了。
沙加不由莞尔:“小白夕,你的黑羽还在魔族那里呢!怎么,又移情别恋了?”
白夕回了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上官非疯了!冥王下令要追捕他,还要斩立决!我不明白他这次是怎么搞的,为了一个卡卡芬尼,难道连小命又不要了吗!”
贝尔卡其问道:“卡卡芬尼和上官非在一起?”
白夕点头,眼睛不当心又望向他,对着他的侧脸,再度陷入失神状态中。
沙加一巴掌敲在她脑门,立即拍醒了她。
“白夕,你是怎么回事?”
白夕迷茫地摇了摇头,低着头,不再去看贝尔卡其。
“如果你不习惯这张脸,我可以换一张。反正,灵兽幻化成人形,也只是个凭喜好,并没有限制。”贝尔卡其道。
白夕震了一震,笑容惨淡地摇摇头:“别,我会尽量克服的。”
沙加受不了这个场面,哆嗦了一下,调笑道:“小白夕,反正黑羽不在,你不如和贝尔卡其培养培养感情,以后,建个后宫啥的,也挺符合你爱好美人的性格。”
很奇怪,换作平时,白夕肯定跳脚加怒骂。而现在,她只是略有些无助地抬起头:“沙加,如果这次真的遇到不能打赢的仗,你找冥王和碧廖鬼司来催眠我吧。我想,失去的记忆就算被封印得再牢,也经不起他们两个的法力。”
沙加一愣:“催眠?你傻了吧你!一旦被催眠,你现在的这个人格就要失去了啊——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白夕咬了咬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用死的啊——我怕现在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给魔族杀死,冥王这个人虽然不咋的,可是他老婆是我姐妹——还有黑羽,我总是拖累他,这次不是我丢了青藤玉树,他也不会一个人气呼呼地跑出去执行任务。我想来想去,以前的白夕既然那么厉害,我就把这个身体还给她,像我这么个废物,也许……早该消失了。”
沙加微微湿了眼睛,想要抽醒她来着,手举到半空,硬是没有舍得挥下来。
白夕的自卑他早就感受到了。她虽然笨得要死,总是做些蠢得让黑羽发狂的傻事,可他们都明白,她比谁都富有正义感,比谁都善良。无论别人怎么嘲笑她的无能,她都不曾恨过谁。
贝尔卡其也不禁有些动容。
他温柔地拍了拍她沮丧的脸庞:“当初冥王并没有真的封印你的法力。你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想要变得强大,不是依赖过去的记忆,而是要靠心的力量,去找到自己原来真正的力量。”
白夕红着眼睛,满腔的委屈哽在心口,被贝尔卡其安慰的话语轻轻一触,瞬间决了堤。
“冥王要抄上官非的家。虽然他这个人讨厌得要死,可大家毕竟一起认识那么久,我上去劝他,他根本不理我。我想,要是以前的白夕,她的话他一定会听的。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能力决定你的发言权。我痛恨自己的无能。”
与此同时,据说从没有过身份证的卡卡芬尼入住了一家高档的酒店。
当然了,刷的还是上官非的信用卡,用的还是上官非的身份证。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无比,说话刻薄无比。
“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谁还用信用卡啊!我要现金!现金!你们懂不懂?!”
卡卡芬尼眨眨眼,这里的人火气不是一般的大。
上官非冷着脸,从口袋里摸出了所有的现金。
前台小姐收了钱,还是怒气高涨的样子:“有钱干嘛不早点拿出来!这样浪费我宝贵的时间!到时老板骂我了,我找谁发火啊!”
卡卡芬尼忍得尤其辛苦,眼见着她飞溅着口水,把一张房卡恶狠狠地塞到了上官非的手心,不由一愣:“怎么就一间房?”
前台怒目她:“你数学没学好啊!带这么点钱,还想开两间房?!”
卡卡芬尼气得:“为什么不给我们用信用卡!靠,我就要开两间房!”
“什么?!本小姐已经说了不许用信用卡!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这年头,随便那家银行都可能给歹徒血洗!只有现金最可靠!懂不懂啊!弱智女!”
卡卡芬尼也不同她理论了,直接抡了袖子想扑上去打人。
上官非伸手一把将她抓回怀里。
咫尺的距离,卡卡芬尼乱捶乱踹的,头一斜,擦到了上官非的嘴唇。湿湿热热的触感——她瞬间飞红了脸,立即安静了下来。
“先回房吧。”上官非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望着她一身灰扑扑又带着些地牢铁锈味的衣裳,“我上街给你买套衣服。”
卡卡芬尼听话地进了电梯。
上官非转身刚走,前台的小姐冷不丁瞥了她一眼,嘴里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贱货!”
卡卡芬尼伸手掰开了电梯即将闭合的门,快步走到前台:“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前台不依不饶:“看见男人就脸红了,还装清纯呢!我看啊,就是个假纯的婊子!”
卡卡芬尼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心里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因为魔王列杰的存在,导致这个城市的人都不说人话。
“我看刚才那个男人也够傻的,你这样的货色都要,我呸!”
卡卡芬尼的心理辅导立即崩溃。
她抬手指着她:“我警告你,你说我贱什么的就算了,他可不傻!”
“我看他就傻得冒泡,居然会和你这样的女人待一起!要是我男人,早就一脚踹了你了!”
卡卡芬尼气白了脸:“妈的,你再说次看看!”
“踹了你!是个男人——不对,像你这样的丫头,根本没人要,不管男女老少!”
卡卡芬尼决定去找魔王列杰。
妈的,她要一个安静和谐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