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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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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碧蓝的天,晴空万里。
做完最后一组仰卧起坐,塔矢没有马上起来,他仰躺在垫子上,对着窗外那片没有丝毫杂质的蓝色出神,整整一个月进藤都没有来道场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怎么了,阿亮?”绪方一边把毛巾递给塔矢,一边关心地问。
“谢谢,我没事,只是猜想……进藤今天大概会来。”早上接到叶濑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塔矢就已经这么想了,进藤应该也考上了,那么他的“禁足令”也该解除了吧。
还没等绪方出声附合,大门就被“刷”地拉开了,进藤大口地喘着粗气,靠在门柱上咧着嘴傻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塔矢喊,“亮!……嘿嘿,我,我拿到录取通知了!”
熟悉的金黄色映入眼帘,仿佛久违的阳光洒入心房,塔矢轻轻扬起嘴角,浅浅地笑,“恭喜了,那么你打算几时开始恢复柔道训练呢?”
“知道啦,我这不已经来了嘛!”进藤吐了吐舌头,欢快地转过身朝更衣室而去。
绪方给进藤安排的是体能的恢复性练习,而给塔矢安排的是力量练习,时间在汗水的挥洒中飞快地流逝,其他学员陆续地结束训练离开了道场。
绪方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塔矢,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伏地再跃起。这孩子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从小就是这样,再枯燥乏味的练习都从来不会让他皱一下眉,他的自信源于他的天赋加勤奋,如果不是那场车祸,想必现在应该已经跨入职业柔道的大门了吧。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然后门被人拉开,接待小姐一脸无奈地向绪方抱歉,“绪方老师,这孩子一定要来找进藤,我跟他说了你们正在做封闭训练的……”
绪方摆了摆手,走了过去,见门口站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高的个子,着了一身笔挺的学生制服,一头修剪得相当整齐的学生头,还架着一副看圆框的眼镜。
绪方一眼就认出了这少年,他是海王中学柔道社的副将——越智康介。
“有什么事出去说!”绪方丝毫不敢大意,趁着进藤和塔矢都在专心练习没有注意这边,他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将越智架出了门外。
“绪方精次,你放开我!”越智对绪方自然是不陌生的,他很拼命地挣扎,却发现只是徒劳,这个男人的力量和固技的运用是他望尘莫及的。
“你找进藤有什么事?”绪方开门见山地问,事实上,他以为越智是来找塔矢的,他可没有忘记两个月前,这孩子一身敌意地出现在道场要找塔矢较量的情形。如果不是他的哥哥——越智圭介,及时赶来制止了他的无礼取闹,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绪方微微皱眉,伸手推了一把眼镜,他从未忘记过四年前的那场精彩比赛,当时由才十二岁的塔矢,与同门师兄越智圭介争夺冠军,最后塔矢以一记完美无缺的过肩摔,将比自己大了三岁的圭介摔过头顶而获胜。但是谁都没有料到,圭介由于防护不慎,摔到了腰部,痛得当场晕了过去,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结果因为脊椎受到严重挫伤,他不得不被迫放弃继续练柔道。
这件事就是一直压在塔矢心头,难以驱散的阴影,也是他不愿去海王的原因,因为越智兄弟俩目前都在海王就读。
“进藤光是为了塔矢亮才不肯去海王的对吧?”越智的语气是肯定的,他眼中的愤恨令绪方深感不安,“我来就是要告诉他,他选择跟塔矢站在一边,总有一天他会后悔莫及!”
绪方倒抽一口冷气,伸手一把抓住欲转身离去的越智,口气不自觉地变得严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这孩子想要伤害塔矢或者进藤,他是决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塔矢亮,还有护着他的进藤光,或者是你……总有一天,我会在比赛场上,以我的柔道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越智奋力地甩开绪方的钳制,怒气冲冲地扭头离开。
绪方站在原地久久地皱眉不语,不知为何,越智的话令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圭介的事虽然是个意外,但是对这孩子来说却是永远都无法承受的残酷事实,总觉得他似乎会对塔矢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来……
“绪方老师,刚刚那个人……是越智康介吗?”塔矢的突然出现打断了绪方的思绪。
“呃……没事的,我已经劝他回去了。”面对塔矢略显苍白的脸色,绪方不敢多说什么。
“是吗……”绪方为难的神色虽然一闪即逝,但是却没有逃过塔矢的眼睛。上一次越智没有能够如愿和自己交手,一定是又想来挑战吧?
此时进藤也结束了练习跑了过来,口中直嚷嚷,“喂,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啊,我正在问阿亮,晚上要不要去哪里小聚一下,庆祝你们两个顺利考上叶濑。”绪方脑筋转得很快,随口便答了上去,引来塔矢的满脸错愕。
“真是好主意啊!”一听这个进藤可来了兴致,兴奋地盯住了绪方,“是不是绪方老师请客呀?那我要去吃寿司!”
“你这贪吃鬼!你不是最爱吃拉面的吗!”绪方向塔矢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
“既然是庆祝我们升学,哪有请吃拉面那么寒酸的啊?”进藤嘟囔着,瞥到塔矢不自然的表情时,不禁纳闷,这家伙在想什么心事?“亮,你想吃什么?”
“我?”被突然问到,塔矢表情更多了几分僵硬,“我的话,倒是吃什么都无所谓。”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越智的出现令他的情绪明显低落。
绪方到底还是拗不过进藤的死缠烂打,最终三人驱车去了最近的一家自助式的寿司料理店。相比进藤狼吞虎咽的吃法,塔矢显得斯文太多了,他几乎只是象征性地夹了几块寿司放到嘴里咀嚼,食不知味,反倒是对白色瓷瓶装的清酒显出极大的兴趣,起先还只是浅尝,渐渐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
进藤在说些什么?塔矢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恍惚,笑得那么虚应。进藤并不傻,塔矢的反常,绪方的焦虑,他都看在眼里,他们两个绝对有什么事瞒了他,而且是对塔矢而言非常苦恼的事……
当塔矢要来第三瓶清酒时,进藤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抢过塔矢手里的杯子,大声地质问他,“塔矢亮!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有什么事让你不痛快,你倒是说出来啊!这酒是用来庆祝我们升学的,可不是给你借酒消愁用的!”
“……”塔矢迟缓地抬起头来,眼中竟是濡湿一片,把进藤吓了一跳,他醉眼朦胧地盯着进藤的眼睛,开始止不住地掉眼泪。
“亮!你怎么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太大声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进藤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手帕来,刚要伸手去给塔矢擦眼泪,却被塔矢一把抱住,顿时窘得满脸通红。
“对不起……圭介……对不起,对不起……”塔矢不停地重复着,而圭介的名字好象一枚刺,扎入进藤的脑中,他扭过头看向眉头紧锁的绪方,迟疑地问,“绪方老师,圭介是谁?”
“他好象醉得不轻。”绪方叹了口气,对进藤摇头,“我不方便告诉你,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吧。”
“醒来?”进藤呆了一下,再看向塔矢,果然已经双目紧闭昏睡了过去,“这,这……绪方老师,我们快送塔矢回家吧!”
“塔矢老师夫妇回祖屋探亲去了,还没有回来。”绪方的一句话无疑像是扔下一颗炸弹。
“你说什么?”进藤几乎要从位子上跳起来,“那怎么办?他醉成这样,总不能放着不管啊!”
“你还真是够笨的了!我们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个带他回家不就行了。”绪方理所当然地说道。
“带他回家?”进藤愣愣地重复着,因为昏睡的关系,塔矢的身体不自觉地就要往地下倾倒,他只得费力地抱住,感觉塔矢的体重一点一点地压向他,火热的体温也正在透过层层衣料传递过来,不由地感觉脸上烧得厉害,“那个,绪方老师是一个人住吧?”
“是啊,怎么了?”
“呃,那还是把他送去我家吧,至少家里还有爸爸妈妈可以帮忙照料一下。”其实进藤压根就不放心把塔矢交给绪方,不过这个理由倒也冠冕堂皇。
火红的跑车稳稳停在进藤家的门口,进藤小心翼翼地把塔矢从车里抱出来,一百三十多斤的重量可真够实在的,他暗自思量,难怪上次塔矢会那么较真地生气,果然不该用纸来形容的。
“小光,你看看你,怎么把人灌醉成这样?你还未成年啊!”进藤的母亲美津子,一开门就见到进藤打横抱着不醒人事的塔矢,两人都是一身的酒气,二话不说就开始数落起来。
“妈,我没有灌他酒啦,真的!他酒量不好,所以才一喝就醉的……”进藤吐着舌头顶了两句,赶紧闪过母亲的身边,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楼,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把塔矢稳妥地放平到床上,并轻手轻脚地帮他脱掉外套,除掉鞋袜,进藤才总算缓过一口气来,瘫坐在床脚边咕哝,“塔矢亮,你够狠!为了那个什么‘圭介’的家伙把自己灌成这样,害我像个傻瓜一样担心得要死,现在还把你带回来照料……简直太窝囊了!”
“光……”塔矢无意识的梦呓令进藤浑身一震,他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凑到床边,“亮?你感觉怎么样?”
塔矢却并未醒来,只是不知在做着什么梦,微蹙着双眉,不断低声地呓语,把进藤的名字在口中反复地呢喃着。
夜色已深,一室昏黄的灯光之下,塔矢的双颊被酒气映得绯红,身体在被子里不安分地扭动着,不时地把双手探出来,伸在半空中挥动,此情此景,是如此地似曾相识……
进藤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抓住那双白皙又略显纤细的手塞进被子里,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模糊的影象在脑中翻腾。
塔矢的嘴唇鲜红欲滴却干涩异常,他本能地伸出舌尖来舔了一下,进藤只觉得体内莫名地窜起一股躁热,不由地也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沙哑地从口中逸出轻呼,“亮……”
那个困扰他已久的春梦此刻清晰地跃入脑海,进藤痴痴地望着睡梦中的塔矢,只觉得他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仿佛在诱惑自己。进藤的额角渗出了细汗,当塔矢再度把手臂伸出被子时,他颤抖着伸手握了上去,却发现自己的体温已经和塔矢一样热得发烫,分不清彼此。
“光……”塔矢微启的唇引诱了进藤,进藤着了魔一般地低下了头,把自己的唇覆盖了上去,因为颤抖得厉害,牙齿磕到了塔矢的嘴唇。
“唔……”塔矢竟在这个时候半睁开了双眼,深如幽潭的碧翠色里倒映着进藤如遭电击的懊恼表情。
塔矢醒了吗?他看到自己在吻他吗?进藤从一片迷朦的欲望中陡然清醒,心口狂跳着,他深怕塔矢会甩过来一巴掌,负气离去。
但塔矢显然并未清醒,他只是以极度涣散的眼神扫了进藤一眼,便向内翻了一个身,再度沉沉地睡去。
进藤一身冷汗地跌坐到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随即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浴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