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如旧》慕容玉狐

4、第四章

　　林若烟从一夜沉梦中醒来，刚一睁眼，就被窗□□进的强光晃到，立即又闭上了。
　　耳边传来男子低柔的声音：“醒了还赖床？”
　　林若烟勉强眨了眨眼，回头见纪雅轩已穿戴整齐的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小张纸捻，递到自己面前：“去查查这个人，他很有问题。”
　　林若烟接过看了看：“韩霖？”
　　纪雅轩道：“此人出身不明，表面是一富商，只要能赚钱他什么都做，最近半年内突然转兴勾栏，收复了八家妓院，五家男馆。最让我怀疑的是他的武功，消息说此人功夫极高，但从不轻易出手。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商人用的是脑子，何故还用上了拳脚，且练得如此精深，其中必有原由。”
　　林若烟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弯月，道：“你怀疑他是韩万钧的后人？”
　　“不是怀疑，我肯定他就是。”
　　“那你还要我去查，岂不打草惊蛇？”
　　纪雅轩栖上林若烟肩头，伏在他耳边轻道：“老爹当年的法子已经过时了，我想用你先试试他的功夫。”一团团的热气顺耳飘过颈侧，酥酥痒痒的，可林若烟还是分明感觉到了这话中的玩味感。
　　用我去试？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呢？难怪你昨晚那么疯狂，原来你已经随时准备失去我。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如果没有我跟父亲的出现，你娘就不会爱上我爹，也不会死，师父也不会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但我肯定你对我还是有情的，比武那天，你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可师父的死，又再一次的提醒了你，我是个灾星。所以你现在对我，除了占有，就只剩下了亵玩。
　　雅轩，你怕你自己对我动情，走师父的老路，可你已经动了情。
　　不同的是，我不会让你为我而难过，而这与对师父的承诺无关。
　　“我这就去。”
　　纪雅轩坐起身淡然一笑，抓过旁边的玄色披风，往门口走去，回头笑嘻嘻的抛了一句：“忘了提醒你，韩霖最好男色，万一被他看上，那就不用回来了。”
　　这句话里，有多少玩笑多少真，林若烟无暇细想，在他看来，有计较，便有爱。
　　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方觉头晕。定了定神，看着自己身上的块块淤青，心里多少有些委屈。若简单的一个爱字能代替，那便好了，只可惜，当中还有那人对自己莫名的怨。他系好衣服，将一切包在里面，只要是那人给的，他都接受。
　　对于纪青云十二年的教诲，他唯一做不到的，就是无情。
　　可所有人都认为纪青云已经成功的把他调教成了一个无情之人。
　　他没有让教中的任何弟子相随，只带足了银票及一把白纸折扇，便行往了韩霖驻居的男馆——夜郎苑。
　　入了门，小童刚将他领进正厅，嬉皮笑脸的鸨头领着一群相公就迎了上来。
　　林若烟用眼一扫，小相公们个个是眉清目秀，统一的小细腰，还真不比那女子差分毫。相公们瞧着他，也是连着声的暗赞。
　　自然，依林若烟的风采，无论挑上哪个，都指不定是谁采谁的色。
　　鸨头见林若烟目中无主，生怕跑了生意，连忙先将其让进了雅阁。林若烟也不推辞，待布上了酒菜，相公们也是看了个遍，最后还是笑着朝鸨头摇头。
　　鸨头心里有了底，说话也失了客气：“我说这位公子，您不是来这吃馆子的吧，这菜也给您布上了，人总得选一个吧？”
　　林若烟敲弄着手里的折扇，笑道：“我让你布菜了么？”
　　鸨头见他一身儒生打扮，心道是个不懂事的公子哥，闻其言，竟也笑了起来，朝阁外打了几个响指，呼啦啦的便进来几个精壮汉子，那些小相公们早吓得散了出去。
　　鸨头道：“这位公子大概拿我们夜郎苑这儿当街边小馆子似的开涮了吧，要不要小的们教教您这进苑的规矩？”
　　林若烟淡然一瞥，唇角漾起一抹涟漪，从怀中扯出一沓银票搁在了桌上：“品色会有什么规矩呢。”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门口围观的相公们也是直咂舌。那鸨头吞了吞口水，舌头也打了卷：“呵呵，公子，这，这苑里头的相公除了正陪客的，就，就剩这些了，要不您再仔细瞧瞧？”
　　林若烟幽幽一叹，蹙眉道：“相公们自然是个个绝色，只是……”
　　鸨头赶忙跟上：“呵，您说。”
　　林若烟用折扇在他头上猛的敲了一记：“只是我不太喜欢你。”
　　那鸨头当时被敲得吃痛，乌龟似的缩了缩脖子，惹得几个壮汉和门口那群相公一阵低笑。
　　鸨头当众丢了丑，脸涨得通红，想要发作，但看在银票的份上，硬是压了下来：“小的也是混碗饭吃，您大人有大量，来这儿不也是寻开心的么，看上哪个，我保准他伺候好公子。”
　　“你保准？呵呵，那好，你就给本公子听好了，我要点的人就是韩霖。”
　　此言一出，旁人都惊的以为是听错了，那鸨头先是一滞，而后道了一声：“小子，我看你根本就是成心来捣乱的。”朝几个壮汉一挥手：“把他给我扔出去，别忘了把他身上的酒钱留下。”
　　几个壮汉一点头，挥着拳头气势汹汹的就朝林若烟砸了过去。林若烟双目澄亮，嘴角含笑，一条长腿稳稳向前一踢，整张桌席腾空翻起。唉呦声中，偌大的桌子四分五裂，那几个壮汉躺了一地，还挂了一身的酒菜。
　　外厅人一闻打斗之声，早四散而去。再看林若烟依旧含笑稳坐，抖开手里的折扇兀自扇着。
　　鸨头望着那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吸口冷气，朝那几人连呼道：“还不快起来给我打？”
　　几人叽里咕噜的连忙趴起来，龇牙咧嘴的朝林若烟先后挥拳而上。倏忽间，林若烟一抹白影如云雾升天，衣袂飘摆在半空之中，形容洒脱。一把白纸折扇在他手中翻上覆下，落地时，弹弹衣袖，折扇依旧轻摇。而那几个壮汉任由鸨头如何呼叫，却再爬不起来。门口几个胆大围观的小相公们是暗暗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一双双如水的眸子，含着无限倾羡的望着那身素白儒雅的人。
　　就在两方僵持间，响起了拍手声，一个声音朗朗道：“好功夫……”
　　众人回首，门口，几个青衣男子必恭必敬的簇拥着一位金色华服的男子。
　　一群小相公见了那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屋内的鸨头一见那人，连忙迎了上去：“公子，这小子……”话未说完，金衣男子朝他摆了摆手，目光只盯着林若烟手上的纸扇，那一行墨迹，浑厚飘逸：“皓月当空。素闻皓月教右护法，貌若青莲，武功盖世，想来，便是阁下了吧？”
　　此语一出，鸨头及那几个东倒西歪的汉子，登时变了脸色，包括门口那群小相公们也是暗暗吸气。
　　林若烟微微一笑，眸色流动间，打量着那男子。健硕高大的身材，儒雅的气质，与自己说话时，轻轻转动着一枚碧绿的翡翠扳指。不似普通商人的油滑，亦不比满身杀气的江湖之人，但凡待在那人身边，只给人一种稳定安全之感。
　　林若烟啪的合上折扇朝那人道：“客气，你就是韩霖吧？”目光及口气中，都带着刻意的挑衅。
　　那鸨头虽对林若烟的身份生惧，但主子在身旁也壮了胆：“小子，你说话客气点，我家……”
　　“住口。”男子朝林若烟往门口一抬手：“请林公子移步，咱们楼上说话。”
　　林若烟怔了一下，原以为他会发怒，借此逼他露出狐狸尾巴。也正合了纪雅轩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趁他时机还未成熟，找个借口将他一举歼灭。
　　如今看来，此人城府颇深，就他身边的几个青衣人，举步间已然可以看出不是泛泛之辈，而他的功夫相信又在几人之上，何故不露声色。尤其那双虎目，精光四射，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林若烟将折扇在掌心猛的一敲：“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大踏步朝门口而去。
　　衣摆轻扬中，衬托着那张令世人艳羡的容颜与风姿，尽入男子眼中。与自己错身的一瞬，他似乎闻到了林若烟身上，那股暗藏着男儿特有的淡香。
　　他望着那绝美的背影，朝身边人摆了摆手：“谁也不许跟上来。”
　　左右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