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阿音

7、真相

　　六月的阳光混合了花草的清新气息，春末夏初，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薄雾，氤氲缥缈。远处飘来缕缕琴声，那是玄音谷的琴音，人间的天籁之音。世间本就是平静的，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总会归结于平静。
　　在缭云阁的一方水色天光之间，万物复苏。
　　“嘎……”伴随一阵木门开启的声音，鸩湘苑正堂中走出一个人，水蓝色的衣衫温柔舒缓，衣袂随着猎猎清风舞动出绚烂的弧线，脸上干净清透，却有着疲惫的音容。
　　一直坐在门外台阶上的一点蓝光浮动，见有人出来，立即站起。
　　“师父……你终于肯出来了。”同样是疲惫的面容，声音生涩的像有许久未曾开过口，略带沙哑。
　　“西门……你一直都在这里么？”显然是吃了一惊，蓝衫男子怜惜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嗯。”女孩点了一下头，然后说道：“你出来就好，我还怕你一辈子都不出来了呢，我还在想，要不要在这里等你一辈子……”女孩声音很轻，缥缈的就像是从玄音谷遗落的音符。
　　声音虽轻，却已将面前的男子震慑住了。
　　“一辈子吗……”他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明白那里面的含义。
　　他摊开了手心，是一个很小的木盒子，他打开盒子，递给西门：“我一直在干这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是什么？”西门看着盒子中的东西，在一块白色雪纱的映衬下，是一个针尖大小的黑色颗粒。
　　“翾雪丸中的第十三味药。”声音淡淡的，透露出长久辛劳的疲惫。
　　一个月，他把自己关在房内一个月，竟是在做这个。她以为，这一个月他都是把自己关在里面郁郁寡欢，看来，他比自己想的要坚强。
　　“第十三味药是什么？”西门满怀期待的问。
　　“苍璘砂。”顾耀涵说出这几个字后，眉心随之皱起，为什么，会是苍璘砂呢？
　　“苍璘砂？那是什么？”西门从未听说过这种毒。
　　“随我来。”顾耀涵带着西门走出鸩湘苑，前往缭云堂，他要去找杜庭兮阁主。
　　“如果你们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去找杜阁主，沙阁主曾答应过颜松雪帮她保密，所以他定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可杜阁主不同，他什么都没有答应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去找她，她会告诉你关于颜松雪的一切事情，她的身世，以及她的真实身份。你一定要考虑好了再去，否则你会后悔的。”那天当顾耀涵抱着颜松雪的尸体走出韫罪堂的时候，水贺丰靠在门口懒懒的对他说，那一刻，他对这个师兄充满了感激。
　　“耀涵，是沨儿让你来的吧。”见到顾耀涵的杜庭兮一点也不惊讶，嘴角有让人安心的笑容。
　　“是，请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顾耀涵把木盒交到杜庭兮手上，恳切地望着她。
　　“很厉害，能在一个月内把苍璘砂从翾雪丸里分出来的，这世上没有几个，看来，这东西对你真得很重要。”杜庭兮看着盒中的细小颗粒，露出欣喜的笑容。
　　“请阁主指教，苍璘砂这种毒我是听说过的，可翾雪丸这种药，我为何从未耳闻？”
　　“翾雪丸你没有听过，但它的另一个名字你绝对知道，它叫十三玲珑。”
　　“十三玲珑！”这回是顾耀涵与西门一同喊了出来，这个名字，他们太熟悉了，这曾是一度令江湖闻之生畏的奇毒啊！并且，是血剑门青龙堂堂主的独门密器，不是绝对关头，决不轻易使用。令他们震惊的不是这药的名头，而是为什么这件事会和血剑门扯上联系。
　　杜庭兮似乎看出他们两人的疑虑，婉婉道来：“颜松雪的真名，叫黎雪鸢，是血剑门青龙堂堂主黎姝的女儿，她自六岁拜师缭云阁的目的，就是灭掉鸩湘苑。四年前血剑门虽败在缭云阁与蒲茸山庄的联手之下，不得以退隐江湖，但他们却并没有放弃它们的野心，因为他们早已在缭云阁中安插了棋子，松雪就是其中的一个。”
　　“那这么说，卓师父真的是松学姐杀得了……”西门声音颤颤的说，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即使是阁主亲口对她说。
　　“不，亦然兄不是杀的，而是黎姝杀的。本来，黎姝是命令她让她动手，可松雪始终在缭云阁生活了十几年，况且她心本善，让她去杀教导了她那么些年的师父，她是如何都下不了手的。可她母亲黎姝又在暗中步步紧逼，父母之命不可违，可养育之恩更是重如泰山，于是，她打算自杀。
　　她在准备自杀之前去药神洞找了卓亦然，她把自己的一切全部告诉了亦然兄，恳求他的原谅，其实，颜松雪是血剑门的人亦然兄他早就知道了，他很清楚，颜松雪并不是邪道之士，只是命不好，生在了血剑门那个邪门教派。亦然兄希望松雪可以斩断与血剑门那一边的联系，全身心地投入到缭云阁中来，可松雪有她自己的苦衷，黎姝是她的亲娘，而黎姝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背叛她的。她自己已陷入两难之地，她除了一死，已经没别的出路了，她虽然没把这个决定告诉亦然兄，但亦然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于是亦然兄借口想看看青龙堂的奇毒十三玲珑，向颜松雪要了一粒，就将那粒毒药给吞了下去。亦然兄就这样死了。十三玲珑是青龙堂的独门毒药，只要让我或是碧明看过亦然兄的尸体就能看出是谁下的毒，于是当夜，颜松雪就来到缭云堂认罪，我们都很清楚亦然兄不是她杀的，她只是被她母亲给利用了而已，可她非要给她母亲顶罪，即使她的这个母亲没有尽到半点做母亲的责任。但她说，那始终是她的娘，作为女儿，她没有尽到半点孝道，她只想在临死前为她那沾了满手血腥的母亲赎去些罪孽……
　　我们知道，松雪是个好孩子，只是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我们并没打算让她受死刑，只打算让她在韫罪堂里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可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自杀，是我们没有好好保护好她啊……”杜阁主的一滴泪落在地上，伴随着的，是顾耀涵与西门泪痕交错的脸。
　　越是美好的近乎透明的人生，越是要掀起惊天动地的波澜，我们每个人，都是要经历过挫折与失去之后，才会真正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