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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呼风与唤雨(A) ...

  •   童焱愁眉苦脸地盯着眼前的一张纸,那上面被她七扭八歪地写着几个字。左端写着“太皇太后”、“皇后”,右端写着“皇帝”、“郁元机”,中间则标注着童焱与小夭的大名。
      “唉……”叹了第七百二十四遍气,她依然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没错,童焱现在正在研究的,可谓是极其复杂的国际局势,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个站队的问题。
      一边是郁元机背后的皇帝梁崇光,此大叔——事后得知只比童焱大了一轮,貌似叫大哥更恰当,本职工作相当消极怠慢,疏于朝政已经很多年,不知道忽然把她们找来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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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险等级:不明
      另一边则是太皇太后闫氏,她果然是位发扬武吕传统的成功职业女性,历四代天子,触角遍布朝野,无缘无故亲近她们,可别说是为了大家一起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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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多么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啊!这种形状放在分工协作上,那就是固若金汤的黄金组合,可放在人际关系上,一般只能衍生出五花八门的纠结。
      为今之道,只有中立,可是能中立多长时间……童焱知道决定权并不在她们手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说得就是这么个意思。

      “阿焱姐!不好不好!郁大人来啦!”小夭忽然奔进殿里,通知童焱各就各位。
      “啊?这才中午啊!他怎么就来了?”
      郁元机的主业是司天台监正,虽为正三品 ,但常打着研究的幌子不去上朝,而他的副业翰林院侍诏,不过区区的从九品,反而要成天呆在翰林院里,所以综合来说他大白天通常不会莅临林光殿。如今行程突变,非奸既盗。
      于是童焱赶忙将桌上的纸条搓成团,四下一瞅,塞进了被褥下。小夭则坐到童焱刚刚还在坐的椅子上,改为童焱谦卑地站在她身边。待两人完成好这副小姐与丫环的造型之后,等了片刻,没见郁元机出现,倒是林光殿里管事的吴尚仪前来通报。
      “元君大人,姜姑娘,郁大人要带两位去面见圣上,现在殿外等候,请两位速去准备。”
      眼见来得不是郁元机,童焱与小夭本能地松了一口气。再一想不对,二当家领着去见大当家,麻烦的等级只能更上一层,顿时垂头丧气。
      “请元君大人下次动作快一点,圣上日理万机,时间不多。”两人如临大敌地到了殿门口,郁元机只这么悠悠地训斥了一声,转身前头领路
      真是!人都栽你手里了,你还嫌人死得不够快,就算是当反派,也着实过份了点!童焱跟在郁元机的身后,忿忿地腹诽。
      此时才停了一场鹅毛大雪,宫道上雪深没脚,到处可见清理道路的内侍。几人一路默默无言地走着,童焱看着郁元机的背影,不觉就发起呆来。大地一片苍茫,只有这个晃的碍眼的家伙是一抹黑色,十分刺眼,却又分外协调,他的阴郁与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低气压笼罩的宫廷相得益彰,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阿焱姐!”
      哈?小夭的提醒唤得童焱猛然回魂,可脚已经踩上了一块残冰,她顿时觉得身体一滑,眼前的景象陡然往下平移。作为一个小脑正常的人来说,童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屁股着地了,所以她下意识的随手一抓,要找个人来做支撑点。
      这个“光荣”的任务,不巧就落在了走她前面的郁元机身上。

      童焱手忙脚乱,一把拉住了郁元机的披风,此时她若是脑子机灵一点,应当用尽力气争取往前倒,就能把郁元机压在身下公报私仇一番,可惜值此关键时刻,童焱却一个劲得往后仰。
      郁元机猝不及防被身后一股力道扯住,披风的带子一勒,人便跟着向后倒去。只是瞬间之后,与他亲密接触的并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耳边还同时响起一声惨叫。
      “我靠!”
      童焱呈个“大”字型仰面躺在地上,大呼不止。虽说垫背她以前也曾当过,但是那时沈昙轻得没有人样,郁元机却是结结实实地压在她的胸口上,这家伙别看纤细纤细的,六、七十公斤的体重肯定是有的。
      可惜这也只能怪她自己,没本事祸害到敌人,反而害了自己。要不是郁元机反应快,还用手肘撑了一下,她感觉自己的内脏八成都要被压得吐出来了。只是正在倒霉的人,往往不会冷静认识自己的失误,童焱恨恨地看着被侍从扶起来的郁元机,只觉得他可恶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姜姑娘该多小心一些……”郁元机站起来后,冷冷看了童焱一眼,似乎也算不上生气,只是看到自己沾满污雪的手掌后,秀眉皱到了一起,有些不满,再一看童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下你的衣服是不能要了,如此狼狈怎能觐见圣上?”
      喂喂!就算我不指望你来怜香惜玉,你也不该只关心这些吧!
      童焱差点冲口而出。她一边暗骂一边检查自己的衣服。你别说,情况确实比较糟糕,尤其是被压在最底层的斗篷,本来纯白干净的貂毛被残雪一染,正反两面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不过,如此甚好……
      “大人恕罪!是民女太不小心了,这样恐怕也要脏了皇上的眼,那不如元君与我两人改日再去面见陛下吧。”
      “那怎么行?向来只有臣子守圣上的时间,哪能让圣上迁就我等。”郁元机冷然睨视童焱,无言地揭露其蹩脚的理由,随后吩咐了宫女一声,顺道也帮她解决了衣衫不整的问题,“既然脏的主要是斗篷,那就把斗篷解了吧”
      “哎?那我……别啊!”童焱眼瞅着宫女不由分说地没收了她的斗篷,像个失了最后一件衣服的裸女一般,无助地站在冰天雪地里。
      开玩笑!斗篷虽脏了,好歹能御寒啊!她愤怒地瞪着郁元机,决定对他几次三番毫无绅士风度的行为进行回击,“郁大人要想刁难民女就直接说!泛不着这样藏着掖着的!”
      郁元机稍微愣了一下,这倒是冤枉他了。他看看正握在手中清洗污泥的雪团,哑然一笑,原来这就嫌冷了吗?比起这种天气,她大概没经历过真正的寒心。
      “这倒是我疏忽了。”他说着很干脆得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裹起来交给童焱,“既然如此,就请姜姑娘暂时用本官的披风凑合一下吧。”
      面对递到眼前的黑色披风,童焱有点迟疑,总觉得这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但她终归抵制不了寒风对意志的动摇,还是一把接受过来。
      反正男人比女人耐冻,坏人比好人耐冻,冻死他也没什么好心疼的!缩在暖暖的皮草里,童焱自我开导道。

      ****************************************

      “……大寒过,雪未止,至春民无以为耕,乃有忧患。上抚恤黎民苍生,特请元君登台主祭,祈祷禳解,钦此。”
      什么?童焱跪伏在地听了半天,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刚刚甫一见到皇帝,就有内侍高声朗读圣旨,尽管童焱依托学得那点文言基础,对字面意思理解了个大概,可是这个信息还是让她无法消化。
      好像是让她们祈求天晴?就她和小夭?祈晴?圣母玛利亚!这不是真的吧!
      可惜玛丽亚女士远在千里之外,暂时实现不了她强烈的愿望。圣旨宣读完毕后,郁元机对皇帝微微一躬,便转身对两人更直白地解释了一遍,“今年自入冬以来,雪势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大,如今大寒已过月余,却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再这样下去明年开春的耕种情况就很不乐观了。圣上体察万民,所以希望元君大人借神力一用,为了天下黎民百姓,祈求上苍停止降雪。”
      不管郁元机人品如何,他说的这事确实是好事。为了黎民百姓……这可以算是救世主了!如果情况允许,童焱是很想当一回的,可问题是她哪里来的神力?沈昙在时,她无非就是跟在后面打下手;沈昙不在,她一个光杆小兵别说什么孤掌难鸣,连个“掌”其实都没有。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小夭才是巫觋啊,皇帝他们也是找小夭帮忙,可是一损俱损,自己终究脱不了关系。童焱不免迷惑地看向郁元机,那意思是:我们几斤几两,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俩要是真能请动老天爷,还会被你逮着?那不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我……请陛下恕罪,民女只是灵媒,本身并无法力。”不等童焱使眼色,小夭就自觉回复了皇帝。她也知道历代七峰村的巫觋,都是尚在襁褓中时通过占卜选择出来的,除了这一点有些玄乎之外,巫觋本人与其它村民并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只不过是从小经过专业的灵媒训练罢了。当然,她还不知道童焱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想过为什么原先对通灵一窍不通的人也能降神。
      “这一点朕知道,所以也不勉强元君一定要成功,只希望元君为苍生尽力而为,倘若成功,朕定当厚谢。”梁崇光还是老样子随处一歪的瘫坐在榻上,就差脖子上挂着“庸君”的牌子。
      这种统治者一般是懒得体会人家的难处的,所以他还能说出这么一番有人情味的话,倒是让童焱很吃惊,只是她还没庆幸完,梁崇光下一句话又立刻让她的心情一路跌停,“不过为了尽最大的可能祈祷成功,从今日起,将由司天台负责对元君进行一定的辅助,请元君大人与朝廷同心协力。”
      与朝廷协力?干脆就说是与郁元机协力嘛!童焱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一只羊与一头狼同心同力共度难关的亲密场面,忍不住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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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要做到这个地步?暴雪的事情虽然需要解决,但是就靠一个丫头……如果不成功的话,朕岂不是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前丢脸?”
      待两人独处之时,梁崇光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在他眼里,童焱只是为了钓上一条大鱼所必须的饵食,除了她的血以外,毫无用处。
      郁元机立在皇帝一旁,目光深沉,“如今朝堂上下都已知道陛下迎请了神女,要不适当地拿来做做戏,也会有人说闲话。而且一方面,还需要让长春宫认定姜夭儿是真巫觋;另一方面,又可为陛下立威,种种结果,对我们都是没有坏处的。”
      “……可要是失败了……”
      “这一点请陛下放心,臣有万全的准备。”郁元机说着,难得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梁崇光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随手牵起他的一缕头发。
      “元机……朕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朕恐怕早就放弃了……”
      “陛下言重了,臣蒙陛下与师兄栽培多年,只求能以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回报。”
      当“师兄”两个字从郁元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梁崇光全身一僵。长久以来,这个人都是他的一根刺,从他的皮肤一直扎进骨肉里,血液里,灵魂的深处。他知道是因为这个人,才会让郁元机站在自己这边去对付长春宫,在这人心叵测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不会背叛自己,一个是郁元机,而另一个已经不复存在。
      梁崇光的动作不由地轻柔起来,缕过头发的手顺着胳膀的曲线一路滑下,最后抚上郁元机的手背,白玉一般的肌肤,可是却很冰冷。
      “外面很冷,小心不要受寒了。”
      “谢陛下厚爱。”
      “没有别人在,你不需要这么生份。”梁崇光抬起头来看着郁元机,笑容的弧度上点缀着丝丝的落寞,“宁音能有你这样的师弟,肯定是很欣慰的。”
      郁元机默默地将目光停留在皇帝抚他的那只手上,口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心中的一声嘲讽却不可抑制的回荡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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