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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真与假(A) ...

  •   “圣上,梁州那边有消息过来了,芮将军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这次是真的了?”
      混合着男子拖沓声线的,是女子阵阵糜烂的喘息声。金黄色繁丽的床帐遮盖着两个人的上半身,跪在下首的年青人只能看见女人百鸟织锦的裙摆与男子的龙袍,可他倒也不避嫌,淡漠的表情像副精致的面具一样毫无破绽。
      “是,这次臣以性命担保。”
      “呵呵,元机的性命对朕来说甚为重要,怎好轻易做赌注。”龙袍之人的动作似乎停止了,笑得慵懒之极。
      “臣不敢当,万望圣上小心行事。”
      “你刚才可听到什么了?”年青人悄无声息地告退后,床帐里的男人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平复着呼吸。
      “什么?……陛下……”女子的脸上泛着绯红,眼神仍然浸泡在迷离的雾色之中。
      “他让朕小心行事呢,朕的确是应该小心有人去老家伙那里通风报信。”
      “……陛下?”女子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为什么这个刚刚还满面春风的男人要用那样陌生的方式看着自己。

      *************************************

      童焱这一次坐马车的经历,几乎让她后半辈子都谈马车色变。试想十几号人挤在一个通风透气都很成问题的牢笼里,隔几天才能在夜晚出来放个小风。而周围的看守又显然没有人道主义精神,不可能允许你随时随地的举手上厕所,这对童焱来说也是非常残酷的一件事,何况还总有人需要排放出一些人体废气。
      总而言之,这次遭遇在童焱看来就是一个漫长的公共厕所之旅,而非常不幸的是她本人又是一个厕所控,非常挑剔卫生间的水准,于是相比之下,吃住的恶劣反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反正大家在村里的伙食水平也就那样,而看守们似乎也不想用“饥饿”来提前解决掉一部分人。
      可精神上的折磨却始终存在,这种折磨被称作“未知”。人因为未知而恐惧,而童焱的恐惧则更深一层。
      试问绑架全村青年男女的目的何在?劫财?劫色?搜刮童男童女出海找仙山?如果说这个村子里还有什么是别的地方没有而又值得窥觎的,答案只有一个——返魂香!而这玩意儿,不就跟她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吗!

      “阿焱姐,快看!快看!车顶……”
      正在这么寻思着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死气沉沉的女孩们不知被什么激发了起来,童焱感到小夭也拼命地推拉着自己,于是她抬头看向那个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窗口。
      那是……城墙?!
      他们已不知道在马车上呆了多长的时间,气候也一路由热变寒。途中童焱也曾经看到过几次城墙的一角,那一般都是在黄昏时分,土石混合的城墙上长着斑驳的杂草,偶尔还能瞥见手持兵器的军人身影。而今日车洞外的城墙却高不见顶,只能看见整齐的花岗岩在夕阳的余辉下反射着光芒,等级明显不同。有没有士兵童焱当然是看不见的,但她耳边却能听见有布匹在寒风中的咧咧抖擞声,那可会是万丈旌旗?
      “喂!你们给我听仔细了!”毫无征兆的,车门忽然被拉开,一个粗壮的武人对一车的少女们冒出了上路后的第一句话。童焱只来得及看一眼他的背后:那是一条大路,有骑兵严实地围住了她们所在的两辆马车,神情严肃。
      “从现在开始,大爷我若是听见你们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把你们的嘴全部拿锥子缝起来,听清楚了没有!都给我乖乖的闭嘴!”
      大吼一声后,来人又不由分说地把门锁上,童焱感到光线忽然暗了下来,抬头才发现原来他们用块黑布把车顶也盖起来了。被长途押运所消耗殆尽的恐惧和不安这时又重新涌现了出来,因为看这架势谁都能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八成是到了。
      接下来会是什么?当结果近在眼前的时候,人们反倒本能的想躲回等待的过程中。

      “小夭,把我头上的簪子弄下来。”童焱在小夭旁边咬耳朵,细若蚊蝇。小夭被刚才那恶汉的恐吓震住了,只是回了童焱几个秋波,翻译一下大概是“你要干吗?”
      “先拿下来再说。”
      小夭眨巴着眼,用嘴把蝴蝶簪子从童焱头上拔了下来,再吐到自己手上。
      “小夭……”童焱手绑在背后,也没法深情地给对方个拥抱,所以只好调用大量的语调,可奈何这时说话又不能大声,以至于当小夭听到她下一句话时,觉得她平静的跟个没事人似的,“待回车子停下后,如果情况不对,你就用这支簪子扎死我。”
      “什吗?!”这下任之前的恐吓有多么怕人,小夭都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童焱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她觉悟有多高,只是因为她勇气太少。
      扪心自问,她能当民族英雄吗?——NO;她能严刑拷打宁死不招吗?——NO;她拥有面对险恶反动派的大无畏勇气吗?——还是NO!既然她不具备一个勇士的任何一项指数,而未来又可能有着各种折磨在等待着她,那她能干什么?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因素,答案就很明显了,所以童焱暂时能想到的后路只有一条——死。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了,既然能有天庭,那自然也会有阴曹地府,而且中国的传统思想中“自杀”是不算罪孽的,何况她这可是因公殉职耶!怎么着在阎罗王面前也能加几分吧!
      最后的问题就是怎么个死法了?童焱是绝狠不小心对自己动手的,那便只能全权委托小夭。
      于是在这彻底暗无天地的车厢中,童焱开始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那悲壮的一死……不过要是她总能“心想事成”的话,这故事也没搞头了。

      ******************************************************

      所有人松绑后被聚集到了一个广场上,虽然有很多把篝火照耀着,可童焱只能感到寒意。围守她们的人都穿着带有毛领的冬衣,而童焱他们身上还只是秋衫而已,可以想象,他们在这漫长的路途中跨越的不仅是地域,也是时间。
      “都齐了?”一个穿着绛红色长袄的男子问着之前在城门口放狠话的肌肉男。
      “回禀大人,全村共抓到三十四个符合要求的青年男女,全部在这了。”
      穿长袄的官员又跟那肌肉男人耳语几句,或许是些美言,因为肌肉男人听后面带笑容,喜滋滋地带着一帮沿途看押童焱她们的人就退下去了。至此,童焱认识的熟脸孔在广场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批穿着清一色长袄的看似公务员的人物。
      现在童焱几乎能够认定,对于她们的围剿属于一次官方组织的恐怖活动。这无疑是最坏的一种情况,无论主谋是谁,一旦上升到官方的层面,牵涉的力量显然就不是一个小小的七峰村能够应付的了——老实说,就算是神仙出身的沈昙都未必能摆平。
      “各位乡亲们,我想大家对目前的情况大概有很多迷惑,对于用这种方式将各位长途跋涉带到这里来,下官感到万分的抱歉。不瞒各位乡亲,你们已经来到了京师,而此处是司天台的府衙,下官任司天台少监……”那位官员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类似于国家领导人关心受灾群众的内容,童焱则聚精会神的捡起了重点信息。
      时间——这个用看的就知道差不多要进入冬日了。
      地点——京城司天台……这在童焱的脑子里貌似是个搞天文的科研机构。
      人物——原来他们这批上古神奇村民的身份已经被政府核实,因此才荣幸的被“八台大轿”请到了这里。
      啊啊啊!下面的矛头是不是该直指自己了?童焱担忧地思索,而很不幸的是——她中奖了。
      “……所以说,各位都将被朝廷款待,各位的亲友也将不日到京与各位团员。不过还有一件事,希望各位能如实以告,我们听闻贵村中有一位巫觋,能够与仙人沟通,万望这位巫觋大人可以站出来,朝廷定当以上宾之礼奉养。”
      一句希望巫觋自动报上姓名的话,让底下本还私语阵阵的村民忽然安静了下来,童焱不知这安静意味着什么,奇怪地小心打量,发现大家都神色紧张的低头不语,身边的小夭则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位一直等着众人下文的官员,也在这片寂寞尴尬起来,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各位不用紧张,各位想必都知道,本朝开国之时就受到各位先祖的鼎力支持,是以朝廷对贵村一直抱持着敬重之情,请各位放心,朝廷绝对没有恶意。”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默不作声。童焱不禁侧目,万没想到朝夕相处的这群朴实村民,竟各个都是干特种工作的好苗子,能有如此之高的警觉!又能有如此之紧的口风!
      她自然是不晓得七峰村的人们,自小就被灌输了两件事:第一是不得对任何外人提及“巫觋”及与之相关的任何事;第二就是终身不得与官府为伍。
      这位少监又等了等,见终究没有人说话,脸上不大好看了,独自退入正对着广场的一间大殿,好半天没见动静。

      “小夭,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虽然广场四周还有许多人监管着,但站在人群中的童焱依然小声的私语。
      “你是说那个簪子……”
      “现在大家大概都看出来了,对方的目的就是我而已,不能为了我一个而连累大家……”
      “阿焱姐!”
      姚夭儿心痛地都快哭出来了,童焱赶忙让她打住,天知道她刚才那番说辞不过是剽窃了一把革命先烈们的范本而已。
      而正待她还想交待小夭待会杀她的具体注意事项时,少监大人又从大殿里走了出来,脸上却是一番冰霜的表情,对着站在殿口的兵士一招手,便有两个跟他走下了台阶,立在童焱等人面前。这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让大家都怀疑刚刚这人的声明宣誓只是自己在幻听。
      “既然你们都不愿说出谁是巫觋,本官也只好一个一个的询问了,客客气气的你们不买账,就别怪本官下手狠了点!”说着他就从第一排里拉出靠自己最近的一位少女问道:“你可是巫觋?”
      少女一脸惊恐和茫然,可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巫觋是谁?指出来!”
      少女早已吓得发抖,但是出于村里规矩的惯性,她只是泪光盈盈地回头看了一眼同患难的伙伴们,再次摇了摇头。
      少监掰过少女的脸,忽然又对她耳语了几句,少女则反馈给他了一个不知其所云的迷惑表情。
      “杀了。”下一刻,他就把少女推给了身后的士兵。
      “白曦!”伴随着少女瘫软倒下的身影,是熟悉她的村中玩伴的惊呼声。有人哭喊,有人呆滞,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无论怎样教导要保守秘密,这毕竟是以群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村民,他们已经保持不住原先的安静,纷纷在突然而至的灾难面前颤嗦了起来。
      童焱傻傻地站在那里,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死在自己的眼前。
      过去无论从身边听到过多少或死或伤的事件,也终究只是报纸或电视上单调的画面而已,但是当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尽管可能不熟悉却与自己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灵魂毫无征兆地消失之时,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是那样的真切。
      那个女孩怎么了?就这么简单的死了?那些慢慢从她身上延伸出去的猩红又是什么?她现在……又会到哪里去呢?
      自己死去的那一刻,也是这样?仅是一瞬间,童焱自杀的决心就开始动摇了,可这个时候,杀戮依然在继续。
      “你们以为不说话,本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实话告诉你们,就算今天把巫觋错杀了,也无所谓,只是……这位巫觋,你真得愿意看着这些无辜的朋友为了你一个人而妄送性命?”
      呸!真是有够恶俗的逼供词,可是却切中要害。
      童焱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她去死吗?当然不能!她一定会天天晚上作恶梦看到别人来向她索命的!但是她也实在不敢大无畏得喊一声“老娘在此”。这个,她自己之前已经论证过了。
      就在脑子这么纷纷乱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电影片段来窜进了童焱的脑海,让她灵光一闪,大喊一声,“我知道谁是巫觋!”
      “哦?”那名少监此时已经站在了另一位青年前面,闻得此声满意地一笑,大概是欣慰于自己的恐吓终于起了作用。他扒开纷纷对童焱投以惊讶表情的村民,走到了童焱眼前,“姑娘你说,谁是你们的巫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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