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宝玉无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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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无名（下）
金抱春眯眼目送女人的背影消失，转头问道：“夫人找我有事？”
玉玲珑面色一整：“我来，是想询问一件事情。问别人，徒惹怀疑，只能来问你这个盟友了。”
“哦？何事？”
“我下午进了那个……禁园，你能不能告诉我，园子里的疯女是谁？”
金抱春闻言瞳孔骤缩，连声音也冷下了：“你进了渺烟园？夫人，我奉劝你最好还是把渺烟园里的一切都从记忆里抹去，聪明人不要做蠢事，惹火烧身！”
玉玲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或许有关宝玉的下落，她必须知道。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她说宝玉无名，她说那块儿玉受到了诅咒。还有一个叫霄寒的男人……”她微微敛目，掩饰着眸中的厌恶，“你们为了那块宝玉杀了他，对吧？”
金抱春一愣，随后冷冷地笑起来：“玉玲珑，你猜谜的本领可真高明，我不得不佩服你。只是你聪明若此，真叫我好生手痒啊……”
早知如此，他会在他仍下得去手的时候就除掉她，现在他却是骑虎难下，除她不得……
玉玲珑看着他的眸中渐渐血色泛滥，自己反而倔强地昂起了下巴。
“你舍不得除掉我的，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作为一颗好棋子，我有存在的价值。”
金抱春直视着她的双瞳，霞光下，它们像对儿璀璨的黑曜石，似钢般坚硬，却又似脆弱得不堪一击。坚韧自信与脆弱无助矛盾地并存在她眼底，他深深地望进去，心脏压抑不住地乱了节奏。
他是杀不得她，不过，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原因。
他压下那份悸动，慢慢踱向窗口，沉吟一阵，方才下定决心开口：“渺烟园里的那个人，是我的……姑姑。”
玉玲珑一讶，头脑开始飞快地运作，细细一想，道：“你的姑姑么？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金怀烟？”她站起身，轻轻摇首，“金怀烟在二十年前被现今已逝的先帝选中为妃，但听说她爱上了一介布衣书生，所以在觐见先帝时故意扮得奇丑无比，令皇帝大失所望收回了成命，后与书生私奔出逃，两人终成佳偶，至今下落不明不是么？”
“世人总是需要这样的姻缘神话慰藉心灵，不是吗？你以为，金府会放过一个损害家族利益的人逍遥世外？”讥讽的冷淡男声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从窗边传来，“不论是我姑姑，还是抱真，”他的手指摩挲着涂了红漆的窗棂，眼睫突地半垂，“她们总有一个人要进宫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这是她们的……使命。”
玉玲珑身子有些发寒，冷笑一声：“使命？为了权势，为了富贵，你们葬送了两个女人的人生，这一切可值得？”
金抱春望着天边汹涌的橘黄流光，半晌，轻轻的笑声在琴房里荡漾开来。
玉玲珑不由得一怔，就在这时，他却越窗而出，慢慢的走进了夕阳。
金抱春，金抱春……
为什么你的笑声充满了凄凉？还是，她听错了？
你就连纤细的背影也充斥着强势与自负，你这样的人，俯低了腰，究竟在忍什么？
后天，就是金氏家祭大典，那块无名的宝玉就要现世了啊……
那块可以毁灭一切的无价之玉，就要现世了啊……
玉玲珑低下了头，不敢再看窗外那一片殷红的火烧云，在她眼里，它像鲜血一样预示着不祥。
夜幕悄悄覆盖了整个天际，玉玲珑靠着窗子思索着这一个月以来的生活，浮光掠影，抓不住片刻踪迹。
每天生活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生活即使展开了画卷，也毫无意义。
等她逃出了金府，她会携着奴儿远游。
纤足一迈，浪迹天涯。
她要看遍世间美景，尝遍天下美食。
可笑的是，她的未来，全系在那块玉身上……
琴房内漆黑一片，窗外银月未升，天空中只现出几颗寥落的星子，璀璨无比。她一阵失神，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金抱春的眼睛。
始终都猜不透金家人的性情，世人口中盛传的金家人只是一面面精心描绘的面具，阻绝外人对金门内的窥视。
金抱春这个人，为人风流随性，但绝对不如传言那般无用。她对他的浪荡花心远不如对他的喜怒无常来得头痛，白天的他与夜里的他宛若两个极端，她简直怀疑这男人有人格分裂症……
门突然被人推开，琉璃灯内的火光摇摇曳曳地飘进了房门，持灯的小丫环瞧见黑洞洞的屋内竟然藏了个人，吓了一跳。看清窗边的人影后，她立即俯首：“奴婢见过少夫人。”
玉玲珑看了她一眼，想起了这小婢的身份，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柔声问道：“你娘的身子好些了？”
那小婢又惊又喜地抬头，声音因感激而带了一丝哽咽：“劳少夫人挂念，我娘病情已经好转……少夫人，我娘的命算是您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绿英愿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回报您的大恩大德！”
“绿英，没人要你做牛做马。”玉玲珑对于古代人动不动就来做牛做马，以身相许这一套相当无奈。
“况且，我不会呆在这里很久……”她对小丫头淡淡一笑，对上她困惑不解的目光，她转移话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哦，”绿英回神，忙从门外端进来一个木盆，开始收拾屋子，“少夫人，琴房每日都需要清理，今儿个轮到我当值。”
玉玲珑轻轻颔首，看着绿英拿起一块白绸盖住矮桌上的古琴。
“以前这可是项美差啊，因为可以看见抱真小姐抚琴，可惜现在……唉，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玉玲珑不止一次听到府里的人提起“金抱真”这个名字，每个人的声音都盈满了崇拜和羡慕。
她提起琉璃灯走向墙壁，欣赏起墙上悬挂的美人画像。
“这琴房是抱真小姐的？”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眼光移不开墙上的美女。
冷若霜花，月神花韵。
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心动，便宜那个小太子了……
“嗯。这琴房是抱春公子十七岁那年送给小姐的生日贺礼。还有，后来名动天下的抱雁琴也是那年小姐所收到的礼物之一，不过那是谁送的贺礼只有小姐一人知晓，我们下人就不知道了。”
玉玲珑当下一怔，放下了灯重新步回暗处。
许久，她才问道：“公子与抱真小姐的感情很好吧？”
“那是当然啦！”绿英用力挥动手里的抹布，“老爷与夫人早逝，他们兄妹相依长大，公子宠小姐是府里出了名的呢！”
玉玲珑再也没出声，她只是突然想起，原来夕阳下那个人抚摸窗棂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不是她看花了眼啊。那摩挲的动作，竟然是那样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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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睡？”玉玲珑回到纳春园的时候发现金抱春衣衫未退，似乎还没有睡，不禁皱起了眉峰。
她把房门掩上，不意外地听到床内传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咳嗽声，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软毯走向软榻，动作自然地递给他。
金抱春太强势，强势到让她会忘记他是个沉疴缠身的大病号。
金抱春睁开眼，却没有接手。他满身的冷汗，每天必经的疼痛已经熬过去，他懒得一动也不愿动。
玉玲珑叹口气，认命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反正这一个月来，一到夜里这位大少爷都是这付德性，她在夜里就整一他的小奴才，他渴了自己就得给他端茶送水，他饿了就差自己上庖房给他偷东西吃，撇开这些不算，这位大爷还常常半夜揪她起来扶他去茅房，弄得她夜里鬼模鬼样，白天还要顶着对熊猫眼应付一堆牛鬼蛇神……
她这是着谁惹谁了？
“今天又吃药了？”她瞄一眼榻内的病鬼，那付虚弱的样子跟白天里的抱春公子判若两人。见金抱春已阖上了双眼，她便转身走向画屏后的矮榻，低声嘀咕，“难道他要练什么毒功不成？天天把剧毒当糖球吃，就算死不了也会折寿吧……”
金抱春隔着画屏向她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她已经上了自己的小榻，才转头透过镂花窗的孔隙注视着外面高耸的华焕栋宇，炙热的眼神仿若能焚毁一切。
“哎，你……从来没有去看望过你姑姑吗？”
有些犹豫的问句突然从屏后传过来，金抱春闻言身体一僵，依稀想起记忆里仅存的女人的影子，美丽而模糊。
“……没有。”
屏后的女人似乎从榻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又慢慢的躺了回去，金抱春听见她小声地咕哝：“真是不孝子……”
他深深地闭紧了凤目，默不作声。
玉玲珑又说了什么他没有注意，只是双手慢慢的紧握成拳，压抑住全身激动的细胞，专心地听着窗外的动静。
当圆圆的月盘移上窗外古拙的梅树梢头，园内小径突然传来一挫明亮的火光，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几乎在脚步声刚刚传来的同一刻，玉玲珑和金抱春同时睁开了眼睛，不同的是，明眸中漾满诧异，而凤眸中则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期待与兴奋。
脚步声近在门外，有人开始拼命捶打门板，童总管苍老的声音首度失去了平日的稳重，激动的音线略微流露出惊慌在门外响起：“公子，公子，快开门！”
玉玲珑披衣下床，抽开木栓，便看见童总管带着好几个人堵在门口。
她暗自讶异，今天来的全部都是金府内倚重的姻亲……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了？
金抱春懒洋洋地走出内室，俊脸上嵌着的一双凤瞳亮得吓人。
“怎么了？童总管你那一把老骨头还是轻点折腾吧，居然跑这么急……”
玉玲珑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见童总管面色凝重，低头言道：“公子，是老太君派奴才来请公子跑趟‘古意阁’……阁里的传家宝玉遭盗了！！公子快请吧，老太君在等呢！”
“什么？！”玉玲珑震惊地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说什么？
无名玉丢了？
无名玉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丢了？！
金抱春面上一冷，惊怒的表情控制得恰到好处，心底里却热血沸腾，连袖下隐藏的手掌都激动得隐隐发抖。
眸中魔性的血气蔓延，他借着低头看玉玲珑的机会垂下了浓密的眼睫，嘴角则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还愣什么？走！”他拉起木在原地做人柱的玉玲珑，飞速向古意阁奔去。
金府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啊……
难得，看热闹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宝玉无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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