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琴行音》洛耶

3、第一章 碧海晨歌 二

　　瘦弱的“小伙子”特琳娜轻轻梳理着猴子金色的毛——那只猴子现在正趴在她的膝盖上，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个稍大些的海浪冲击在船身，底舱晃动了，猴子被惊起来，“噌”的窜起来，挂在特琳娜的脖子上“吱吱”叫，声音里都是惶恐。
　　“曼提涅晕船很严重啊，萨斯达拉。”好心肠的特琳娜一边轻拍着曼提涅——金色的猴子的后背安抚着，一边对行吟者萨斯达拉说，“它好像很怕海。”
　　行吟者的语气里带着些不满和鄙夷：“别管它，好孩子。它不过是装出来的！即使它不喜欢海洋，也不会到这个样子！这不过是为了黏着你，博取你那善良的心的同情。这个东西，即使把它丢到海里也不会真的有事的！”
　　“嗯。”温柔的特琳娜有些无话可说，在她的眼里，萨斯达拉是个和蔼慈祥的老者，只是唯独在对他的伙伴猴子曼提涅时凶恶的不合常理。不过这也许是老人和他的宠物独有的相处方式，在凶狠的外表下两人其实关系是很好的。特琳娜如是想着。可惜，她没有看到，曼提涅听到萨斯达拉这句话时回头狠狠瞪着行吟者的目光，那里面存在着真正的恶毒与愤恨。
　　“萨斯达拉，你们以前也经常乘船吗？”
　　“是的，温和的孩子，我们经常乘船，从一个大陆到另一个大陆，或者在岛屿间穿行。”
　　流浪，这该多美啊！在不同的地方漂泊，见到各种人和风景，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特琳娜想，维卡的话一定会这么觉得的。不得不说，其实就是特琳娜自己也是有些向往的：“萨斯达拉，唱首诗吧，好吗？嗯，我……”特琳娜在自己身上的小包里摸索着，掏出一个银币放在行吟者的手中，“来吧，唱一首吧，我想听！”兴致勃勃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只是特琳娜并不知道，另一双同样闪着光彩的眼睛也在用垂涎的目光望着她。
　　行吟者满足的收起银币，细长枯瘦的手指在竖琴上撩拨，发出悦耳的鸣音：“好的，慷慨的孩子，你想听什么？”
　　“既然在海上，就讲一个出海的故事吧！”
　　“出海吗？……”行吟者空洞的眼睛没有光彩，却让人觉得他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

　　浩瀚的大海变幻莫测，
　　一时平静的如同母亲的怀抱让人安睡，
　　一时又如坏脾气的女巫掀起毁灭的幕帷。
　　出海的水手们战战兢兢
　　虔敬的供奉祭品，
　　安抚着大海的神威
　　祈祷着旅途平安，满载而归。
　　伴随着日升月落，
　　远离了陆地的人在海上漂泊。
　　粗犷的水手们那被海风吹的黝黑的脸膛，
　　满不在乎的放肆大笑
　　如同骄傲的骑士在陆地上策马一样。
　　“你可知道女妖的故事？”
　　浓烈的酒气扑在年轻人还显稚嫩的脸，
　　年长的水手搭着年轻人的脖子。
　　“那是什么？”年轻人略带不满的询问
　　虽然其实他也很好奇。
　　“哦，那是，那是死者的灵魂，
　　你知道，我们总是给大海供奉仪祭，
　　那些祭品都是鲜嫩的女孩儿。
　　有时候有些混上船来的姑娘
　　同样都会被抛弃在海上。”
　　“那又怎样？这是古老的习俗！”
　　说着这样残忍话语的人满不在乎，
　　像在讨论晚餐是吃牛肉还是菜蔬。
　　“对，古老的习俗……
　　可是，那些女孩子，
　　她们悲惨的灵魂不能进入天堂
　　或者轮回在地府
　　于是她们在海上游荡
　　向过往的船只报复。”
　　“啊，恶毒的女人！”
　　“恶毒？”惺忪的醉眼瞥着年轻人俊秀的脸。
　　“那不是她们应该做的吗？
　　向夺取她们的生命的人讨要一些补偿，
　　这才公平合理
　　像我们在集市上一样。”
　　“哦，你喝醉了。”
　　年轻人厌恶年长者的语调。
　　“不，我没醉，看，
　　那不就是来讨还的女妖？”
　　醉鬼的手指着遥远的海平面
　　一只小船在浪尖颠簸
　　却固执的不肯翻覆，
　　使傲慢的大海满足。
　　那是一个明媚的清晨
　　太阳神驾着车从东方出发，
　　神马跳跃着将赛巴顿簇拥在海面之上。
　　此时他们都成为了背景
　　似乎只为了明示那小船的英勇
　　年轻的水手开始瑟瑟发抖
　　因为那小船在向他们驶来
　　上面真的有个女子孤独而倔强的身影
　　仿佛被施展了魔法
　　载着众多水手汉子的大船一动不动
　　就像专门等着寻仇的女妖
　　也许很快他们就会被拖到海底
　　与水草和沙石作伴
　　变成鬼影憧憧。
　　系着粗绳子的索爪被抛了上来
　　砸在酒鬼水手的头，
　　（这一下反而把他打的清醒）
　　索爪牢牢抓住了船舷
　　小船上的人顺着绳子爬了上来
　　翻越上甲板的身手利落洒脱
　　阳光的照射让她在甲板留下阴影
　　这是一个湿漉漉的女子
　　火红的头发燃烧着火爆的热情
　　她的腰畔挂着名贵的短剑
　　即使她的衣着看来朴素而粗糙
　　“好了！把你们的船长叫来！”
　　女子叉着腰，带着天生的气势，
　　“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他说！”

　　“那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特琳娜怀中抱着曼提涅惊呼。她一直胆颤心惊的想着女妖会做什么，结果却发现那不是女妖，她疑惑着发问，也是为了解决自己心中的恐惧“可是不是说女人不可以出海吗？大海会翻覆载有女人的船，作为对不听话的人类的惩罚……”这样说着，她的心脏“咚咚”直跳，想要鼓出她的胸口一样。
　　“你说的对，孩子。”盲目的行吟者似乎一无所觉，“通常如果在船上发现女人，水手们都会将她抛进大海，献祭给海神，以躲过大海的诅咒，平息大海的愤怒。否则……”
　　特琳娜不知不觉搂紧了曼提涅，这样的举动让曼提涅舒服的趴在她柔软的胸前。
　　“可是，那个女人出海了，而且是一个人驾驶小船。她为什么没事？”特琳娜心中伴随着侥幸的问。
　　“谁知道呢？也许是大海对她的宽容，也许很快大海就会对她报复，或者，也许她是特别的存在，连大海也不得不退让。”
　　“是啊，她一定是特别的……”特琳娜失神的自言自语，掩不住失望。
　　“也或者，大海根本不会诅咒女人，那些不过是胆小水手推卸责任的行径……”行吟者轻轻的，轻轻的说，像即将消逝的薄雾，很快散去，心不在焉的特琳娜根本没有听见。
　　粗暴的砸门声在这时响起：“吃饭了，都出来吧！”常年在海上的粗噶的声音呼喝着催促。
　　“好了，善心的孩子，能帮我一下吗？我们该去吃饭了。”萨斯达拉把竖琴抱在怀里，向前伸出自己的手。
　　“呃，好的，请小心。”特琳娜被唤回神智，托起行吟者的手，搀扶着盲目的老人走出储藏室，肩上还挂着金色的猴子曼提涅。她在心中不停的祈祷，维卡和自己千万不要被发现，祈祷海神不要对她们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