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断乌江》月浅棠

1、情断乌江

　　滚滚乌江，携走了一缕英魂，亦带走了佳人倾城的笑靥，千余年的江风已吹散了一切，昔 日铁马金戈，血色疆场以杳无踪迹，没有了刘邦，亦没有了项羽，古今多少是都已付诸笑谈间。
　　然而，无情的江风又怎可带走人间真情。
　　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悲剧，一个盖世英雄，一个乱世佳人，传唱了两千多年的千古绝恋，未因时空的转变而有丝毫褪色。无情的铁骑可踏破城池，却越不过人间真情，冰冷的刀刃可刺穿温热的胸膛，却耐不住真情的熔铸……
　　……
　　那夜，月明星稀，但无人欣赏。
　　那夜，歌声昂扬，但引起了无数的战栗。
　　那是汉军的庆功宴，谈们在挑衅，是在昭示，亦或是警告：
　　大汉将统，楚军必亡！
　　兵无粮，马无秣，外无援兵，四面楚歌，该当如何？这是刘邦常问的问题，自己曾讥笑他无能，如今自己问出同样的问题，可已无人可询。
　　亚父（范曾）、龙且、黥布、陈平……
　　是自己专断，不识贤人么？
　　不，不是，他是西楚霸王，他24岁起兵，身经百战；他破釜沉舟，所向披靡；他驰骋中原，横扫天下；他缔造了百二秦关终属楚的神话……
　　刘邦？只是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无赖，他凭什么，凭什么跟自己争天下，凭什么？项羽自认强他百倍，又是重瞳子，帝王之命，为何会败于他手！
　　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已是深夜，他无眠。
　　无论因果，更不需卜问鬼神，这一仗注定，他败。
　　坐在帐中，他大碗饮酒，冰冷的酒水撒入颈间，那是透心彻骨的寒冷，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因为无措，而是无奈与叹息——当年他率八千子第兵起于吴中，曾歃血为盟，誓要伐无道，诛暴秦，光复大楚河山……
　　如今，誓词言犹在耳，子弟兵已不过百。
　　又是一口酒灌入喉中，醉了，为何还如此清醒。
　　直到，帐帘被掀开，带来了几缕北地的深夜特有的寒气。佳人款款而入，即使山穷水尽，她也不离不弃，成王败寇，自她从吴地追他至军营，她便认了。
　　这就是冰冷无情的战场，她不是没见过血流成河的场面，只是这次的对象变成了项羽，她不忍，亦不舍，但却无奈，她不是吕雉，项羽也不是刘邦。
　　婆娑着泪眼，缓步上前，为他盖上披风，冰凉的纤指划过他刚毅的面庞，引得她一阵酸楚，泪，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滴落到他的俊颜。
　　一滴，两滴，三滴……
　　她的泪唤醒了他的意识，虞姬已敏锐得感受到她的眼神不似当日那个破釜沉舟的项羽，为何当日面对与自己兵力如此悬殊的秦军，他都可以创造奇迹，可是今日他却只能借酒浇愁，她虽不在乎成败，但她在乎他的感受，他的性命——她是纤弱女子，她心软，但看到他将森白的铁剑插入敌人的胸膛，乌骓马踏破一座座城池时，她虽有矛盾却并不出言相阻，她明白那是他的抱负，他的理想。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我勇武盖世的时候，你（借马指虞姬）跟着我我还能让你幸福。但现在这样了（真的很危机，生死时刻），马你怎么不私自走掉啊，我可不想让我的马死啊，虞姬啊，你想想办法吧？
　　虞姬怔愣了，此间藏着她的无限深情，此时此刻他最挂念的竟是她，嫁得如此郎君，夫复何求？
　　然而，她又感到一股莫名的隐忧。
　　他上前，搂住她的纤腰，汲取着最后一丝温暖，复又唤进来一名兵丁，嘱咐他连夜将虞姬送至汉营，此非命令，而是嘱托。
　　不，她挣扎，她恳求，她不愿将自己送给刘邦。男子本可三妻四妾，但他唯有有虞姬一人，她，身为女子又怎可另侍他人？
　　她不想，不愿，更做不到！
　　他不理会她的哭泣，他决绝的转身，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留恋，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勇气，装作随意一挥宽大的袖袍，让兵丁将他带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却不知，是未到伤心之处。
　　眼看快要被带出帐子，她不懈地挣扎着，那名兵丁或许是因为她是霸王的宠姬，或许是看到他们彼此间的深情，所以，他放手了。
　　他所做的一切她都明白，刘邦贪财好色，以她的才貌色艺必可获宠，而他也没了后顾之忧。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拒绝。可是，他如此对她，她又如何能负他？
　　原谅，她的“任性” ……
　　她说，她愿意为他最后再舞一曲，他点头应允。
　　于是，没有再多的言语，那些只是多余。
　　她执起随他驰骋疆场的佩剑，身姿曼妙，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衣袂翻飞，就连敦煌的飞天也为之羞涩。
　　楚歌声中，她倾诉着她的不屈与坚韧。
　　他不忍将她的舞至于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楚歌声中，于是，他唱了起来，依旧是那首《垓下歌》，将铁血与柔情表现得如此契合，碧落黄泉，唯项羽一人。
　　歌，壮烈，悲凉；舞，柔美，凄怆。
　　一曲将尽，歌已停下，舞却未罢。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她了解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她的心意，唯有如此，她想不到两全的办法。
　　于是，她加快了速度，剑身反射出的亮光倏地闪过他的眼前，呆住。
　　先是挂在她颈间珠串散落的声音，接着是长剑坠地，剑身之上携着一条殷红的血迹，蜿蜒滴下……
　　滴答，滴答，滴答……
　　不！
　　这一刻，他惊醒了，原来多去人的生命的一幕是多么的可怖。
　　扶住她下坠的娇躯，却看到她眸子里释然的笑意。
　　谁说，温柔乡，定是英雄冢；英雄梦，亦可是美人冢！
　　……
　　意识朦胧间，她看到了吴地舞蹈弄枪的项羽，那是的她还只是个黄毛丫头，那时的她便已经认定。项羽起兵，逐鹿中原，她，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背着家人，兵荒马乱之中，孤身来到楚军大营，去陪伴他，辅佐他。
　　渐渐地，她阖上了双眼，美人已然香消玉殒。
　　曾经自诩流血不流泪的英雄，此刻留下的是泪，还是血？
　　抱着虞姬渐凉的尸体，泪如泉涌，悲声大恸，不知东方既白。
　　葬了虞姬，他走上了征途，虞姬，若项羽今日能突围，定为你报此仇，记住，你是我项羽今生唯一的妻。
　　可是，天不随人愿，途中老农的诓骗，残存的兵马又陷入了危机，突围而出的，只剩下二十八人。
　　遥望彼岸，七年前的誓言都已成了泡影。二十八人，就算渡过了乌江，他也愧见江东父老，更何况，心爱的虞姬永眠此处，八千子弟兵也早已碾作了尘土。从头再来，他失了信心。
　　回去，当一个寂寂无名的乡野村夫？那还不如伴着虞姬长眠地下。
　　安顿好了乌骓马，他毅然决然，用虞姬曾用的那把剑，割破了自己的颈项，那一刻，他们的鲜血又一次交融，上碧落，下黄泉，再也不分离……
　　虞姬……
　　不论说拿到了他的首级，谁领了功劳，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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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段亘古不变的深情，听者动容，闻者泣下。
　　项羽与虞姬之间爱的异常纯粹，那便是动人之处。
　　他们之间，没有横在刘邦与吕雉之间的权利与美姬；没有横在梁山泊与祝英台之间的门户之见；没有横在吕布与貂蝉之间的官场疑云……
　　有的只是彼此间的真心。
　　虽然他们之间注定是悲剧，但是人们最不在乎的也恰恰是那个结局，百年之后身体会化成齑粉，可真情却在天地间永存，十年，百年，千年……
　　楚汉已离我们远去，可是留下的却能震颤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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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传，嗟虞墩上下第二年便开遍了五颜六色的美丽的小花，随后从嗟虞墩扩散，开遍大江南北，开了两千多年。人称“虞美人”，也许那是虞在九泉下的微笑，她的爱得到了大地的认可和赞颂。
　　再后来。有人把“虞美人”做为一个词牌名来颂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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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姬，后来可有重会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