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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莺巢夜话 ...

  •   我一看熊猫儿脸色,再回头看了看那灯火通明的宅院里传出的阵阵语声,心想果真没错,还真是个妓院,且这妓院开得倒是很符合他们母子俩的风格。
      先前冷大曾说王森记所在的那一条街都是王家的产业,因此我才叫吴老四去把那街上的狗全牵来,这么多家店铺,总有一家是用来连着王云梦老巢的--他王怜花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把密道凭空变走,定然是还有我遗漏的线索。我在句群里挑出来的黑狗正是王森记隔壁卖香烛的铺子养的,这一路上听黑狗一番分说,我这才明白,原来并非密道被填了,而是我一开始就想错了。
      为了坐实这件事,还得去王云梦的那间大宅里找些叫王怜花抵赖不得的真凭实据。我那日在马车上闭着眼睛,未曾看到路边风景,因此才蒙上黑巾,凭记忆摸到这里来。这间妓院占地也是极大,恐怕我那日见到的王云梦的老巢就是这里了--其实救朱七七的时候我就隐隐有些怀疑,王云梦的宅中选出来的那些白衣姑娘个个姿容都算是过得去,也是身有武功的,若说这王云梦只爱蓄养美貌少女做手下,那么那些宅子里端茶送水的丫鬟小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婆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少女很可能就是这妓院里卖笑的姑娘。若说这世上秘密最容易泄漏的地方,恐怕就是在这纸醉金迷的暗门子里了。奢靡与迷醉的环境总能让人放松警惕,想从恩客嘴里掏出秘密是最为容易不过的。王云梦是个聪明的女人,自然懂得怎么样最大化地利用现有的资源。
      怀疑归怀疑,究竟是不是还得进去查看才知道。我从未见过古代的妓院,虽然好奇,但也知道这时代正常女子出入青楼是禁忌,不是人人都接受得了的。见熊猫儿为难,自己也有些犯难了,即便是古代的风月场所,也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这时门内忽然响起嘈杂的喝声,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往门边走来。我和熊猫儿对望一眼,轻手轻脚猫在院门旁一棵大树旁。
      门被重重推开,两个大汉架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走了出来,狠狠往地上一扔,那人摔了个马趴,嘴里污言秽语地骂道:“你想糊弄本大爷!?兀那贱货鱼口肿烂得跟桃儿一般,大爷就是不给钱你又待怎地…”熊猫儿闻听此言,眉头皱了皱,我虽听不懂这些所谓窑子里的黑话,但熊猫儿的表情活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想来此人嘴里的话一定是不怎么干净的。
      拖他出来的其中一个大汉冷笑道:“你倒胆大,也不瞧瞧这里是谁家的地方,要闹事,招子也须得放亮着些。今儿咱们当家的心情好,这才放了你一马--”
      那瘦弱男子腾地站了起来,对着那大汉脸面啐了一口,那大汉勃然大怒,举起碗口大小的拳头就要往那瘦弱男子身上招呼,他手法虽拙劣,但也看得出是个练家子。眼见那瘦弱男子就要结结实实吃这一记老拳,千钧一发之际,那男子忽然脚一软,向下跌坐,口中“哎哟”一声道:“杀人啦!不得了啦!”
      另外一个汉子连忙拉住要打人的那个,低声道:“当家的说了,今日有贵客,放他一马…此人有些疯癫,没的跟他掷那闲气做什么。”说罢连拉带扯,把那汉子拉回院子里,把门关上了。
      我暗笑一声,那两个护院的汉子可真是草包,方才那男子那一时“腿软”可绝非是幸运,恐怕今夜来找麻烦的人不止我一家。月光下我见那男子又撒了好一会儿泼,忽然拍拍衣襟,一个鲤鱼打挺就站了起来。他嘴里依旧大声咒骂,手下却不停,从腰间掏出一只攀墙的钢爪,匆匆绕到了另外一边,看来仍是不死心。
      我唯恐此人这么一闹坏了计划,正要跟上去,熊猫儿已潜行过去,他人虽高大,身法却漂亮得很,未发出一点声息就摸到了那人身后,要点他穴道。那人武功倒还有几分看头,许是感觉到身后劲风,竟尔偏了偏身子躲过了这一指。由于两人都不愿声张,因此便都不做声,你来我往地拆起了招来。那人的武功路数有些眼熟,我正凝神思索在哪儿看过,熊猫儿忽然轻喝一声:“着!”已一掌往那人胸口印去。那人忽然惊叫了一声,音色竟是女子的。熊猫儿一听这声惊叫也有些惊讶,他素来若非万不得已从不跟女子动武,当下偏了偏掌势,疑道:“是个女的?”
      这女子修为不高,反应却奇快,乘熊猫儿收势不及,闪电般从腰间掏出一对峨嵋刺,一扬手洒向了熊猫儿。此时熊猫儿收掌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趁势一个筋斗翻开,那对峨嵋刺叮叮当当悉数吸在了他随身挎着的葫芦上。那女子转身要跑,我急忙窜了出去,模仿王怜花声音唤道:“松儿?”
      那女子听见这声喊,身子一僵,猛地一回头。这么一迟滞的功夫,熊猫儿已经拍住了她穴道。那女子立在原地,颤声道:“少…少爷?”
      我笑嘻嘻从树荫后走了出来,那女子看清我容貌后,呆住了,喃喃道:“你…不是少爷?”
      我心想这下赌对了,原本听她惊呼只是觉得有些像而已,但再一瞧那武功家数和茵茵如此相似,再加上那对似乎是制式配备的峨嵋刺,必定是松儿无疑。我凑近看她脸庞,她做了些易容,看不出是谁,但仍瞪着我,心神似乎颇为激荡。我当下暗运内力,催动异眼,仍以王怜花的声音道:“松儿,你瞧我是谁?”
      那女子身子一颤,双眼哗地落下泪来,道:“少爷…你真是少爷么…你终于肯见我了…”
      盘问之下,我登时喜动颜色,这下好了,弄着个现成带路的,此间果真是关押方千里等人的地方,只不过外面是青楼,里面的大宅才是玄机所在。于是继续套她的话,这才知道原来当日花婆放了她后,她情知回去了也是死罪,因怕受责罚,一直在外游荡。她对王怜花痴情,于是去投奔王怜花,王怜花自然收留,还为她找了个住处。只是王怜花这几日似乎在这暗门子里有了个新的相好,今日正在此厮混,她心中气苦,乔装打扮来瞧瞧情敌的模样。只是王怜花的相好原是楼里的红牌,哪里是那么容易见的。松儿身上没有银子,只好随意叫了个姑娘伺候,躲在厢房里想伺机混入里院去寻王怜花,不想被人发现,扔了出来。
      她说得哀婉,又抓住我袖子道问得切切:“少爷,她们说当家的要放我一马…我知道夫人此时不在洛阳了,定然是你…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瞧她样子十分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不愿再为难她,当下从头上拔下簪子,叫她在沙地上画张外院通到里院的草图给我,她连我要做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画了起来。我不禁叹了口气。
      人总有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自然显不出珍贵来--女子若太过痴情,往往是得不到心仪之人的好脸色看的,通俗些说,反而像是倒贴。且不说王怜花三番两次撩拨我,也许只是因为我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对他曲意逢迎,而感到新鲜——但松儿用情如此之深,到头来只怕是一场美梦而已。
      松儿画好了图,我看了一会儿,将图牢牢记住,再用脚重新把沙地搅得散了,这才对松儿说:“你回去歇着吧,待明天早上起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应了一声,眼神迷茫,转身就走,我想了想,又叫住她,问了她住处,这才放她走了。
      熊猫儿在一旁听我们说话,此时也知事关重大,这才明白我今夜到来的真正目的,但仍有诸多不解,我也就索性从鬼窟之事开始,简明扼要地将事情都讲给他听。熊猫儿听完,眼睛骨碌碌一转,苦着个脸劝道:“如今既有了这个人证,也无需再进去查探了罢。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总归是不方便。”
      我道:“那武功高得诡异的王家夫人不在,正好是将那几个人救出来的好时机,即便不能,也能抓王怜花一个现行。”
      熊猫儿摇头道:“这丫头脑子是转不过来了么,仁义三老已快要到洛阳了,到时再引他们来这里不就好了。”
      我道:“若等到那时候,恐怕鬼窟里失踪的那几个人早就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
      熊猫儿叹了口气,道:“你这话有些强词夺理,不过又挺在理。你现在回去,我叫些弟兄来…”
      我板着脸道:“猫大哥,你有时候也脱不开世俗偏见。不过是个暗门子,怎么就进不得了。”
      熊猫儿一听这话,就差被激得跳将起来,拍着胸脯道:“呸呸,胡说八道,我就舍命陪君子,跟你走一遭又如何。”
      我这才嘿嘿一笑,转身准备爬墙。院墙有些高,我纵身跃起,熊猫儿在我脚底轻轻一托,我一个借力,总算跳了上去。我扒在墙头往里看,外院处客人虽多,却极有条理,我又没做易容,难以混进去。只好回头冲熊猫儿道:“人太多了,混进去不大可能。”熊猫儿闻言贼笑了一下,打开葫芦灌了好几口酒,道:“瞧我的。”说罢大摇大摆便绕到正门去了,一边走一边咕哝道:“幸亏熊爷爷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银两…”
      不一会儿正门方向就响起熊猫儿的大嗓门:“都让开,都让开!”
      人声嘈杂了起来,不一会儿又安静下来,熊猫儿粗声粗气道:“把你们的头牌姑娘叫上来…”
      我不禁扑哧一笑,原来是去找茬的。王怜花此时正跟那头牌在内院快活,又怎能来迎接--这就叫做吸引敌人火力么。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坚持,只是隐隐觉得即将会发生一件极不好的事情——王云梦走得突然,那些被关在这里的人,很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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