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系列之雨刃》kikik

2、2

　　刀客系列之雨刃

　　引子

　　天女娇滴滴的落了几点泪水，地上稀稀拉拉的下了半日的雨。

　　门外长了两棵树，一棵是杨树，另一棵是柳树。

　　杨柳依依。

　　树是绿的，经过小雨的洗刷，愈加的绿，扎人的眼。

　　春天来了！

　　刀客突然想起来昨天小雨说的话来。

　　刀客仰着头，无声的细雨滑过，滋润着他的脸庞，很惬意。

　　1

　　江湖上的刀客们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武功，刀客也不例外。他的武功，也有人叫做刀法的，是个好听的名字，叫“八方夜雨”。

　　多年以前，刀客在师傅门下学艺。

　　师傅是江湖中成名的刀客，有自己的家业和帮会。

　　你为什么学刀？师傅问。

　　为了保护我娘。刀客坚定的说。刀客是遗腹子，刀客的娘抚养刀客很不容易。

　　师傅沉吟了许久，收下了刀客。刀客的资质一般，然而师傅在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见了些特别的东西，他决定破例收下这个弟子。

　　师傅一生共收了七个徒弟，从老大一直排到老七，刀客是老四。

　　七个师兄弟里，老七是最有天赋的，只要师傅用过一遍的刀法，他就能过目不忘，人们叫他刀神。老二是最勤奋刻苦的，他的世界里只有刀，连吃饭睡觉也在练习，人们叫他刀魔。

　　后来许多人都说，身为刀客，最大的悲哀就是和这两个人生在同一个时代。

　　那时的刀客，也确实常常失落和彷徨，甚至一度有了放弃的念头。

　　师傅对刀客说，刀是刀客最亲密的伙伴，作为刀客的你听见过刀的声音吗？

　　是刀的声音。

　　三年，刀神出师，挑战“天下第一刀”魔教教主萧啸天，二人大战三百合不分胜负，刀神一战而闻名天下。刀魔出师，灭“太行三十六刀”、挑“小刀会”、杀“中原第一快刀”刘流留，天下的刀客听见他的名字，没有不头疼的。而刀客在后山挥刀依旧，尚不知人世间年月几何。

　　复三年，雨夜。

　　那天，雨下的特别的大，大雨倾盆，就地起水。

　　刀客和师傅说，我听见刀的声音了。

　　师傅拿出自己的紫金刀，说，恩。

　　刀客在天井里舞了一回刀，让大雨淋成了落汤鸡。刀客的脸上泪水和着雨水，说，师傅，我也终于出师了。

　　师傅也流了泪，说，你的刀法就叫做“八方夜雨”吧。

　　2

　　刀客和南宫小雨说，上辈子我肯定是欠着你的来着。

　　南宫小雨咬着刀客的拇指，喃呢着，你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都是欠我的，让你永远还不清。

　　刀客出师之后，去挑战了几个江湖上成名的刀客。毕竟，这是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朝成名天下闻的捷径和不二法门。说起来，刀客已经胜了四个江湖一流的刀客，人们也渐渐知道刀神和刀魔的师门又新出了个厉害的刀客。刀客和师傅商量后，决定会会家学渊源的彭门刀法，练练招。

　　他去给“五虎断门刀”的彭家下战书，非常偶然的，他遇上了南宫小雨。

　　许多年以后，刀客还清楚的记着那个阴雨连绵的日子。

　　雨下的断断续续，不大不小，头天晚上就开始滴答，次日过午还没有停下来的势头，刀客实在等的不耐烦了，提着刀冒雨赶路，他最近很是兴奋，三宿不睡觉也不觉的累。

　　刀客为了省时抄了条小路。

　　路边有片小树林，尽是歪把子的杨白白，林中有片土地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

　　刀客经过时候，庙里有女子救命的叫喊声。这种事情，很多，英雄救美，很少，而且多是书里的。

　　刀客本不想多管闲事。他娘嘱咐他，各人自扫门前雪，出门在外少惹是非，忍者为高。

　　然而，刀客却终于没有走开，因为，庙外的泥水坑里扔着一把刀。刀客分明听见了那把刀在秋雨里呜咽，极孤单。刀客始终是个刀客。

　　刀客拎着刀进了庙里，然后，他看见了南宫小雨，正如小雨说的，他们两个也算是雨中的邂逅，极浪漫。

　　南宫小雨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父母兄长的掌上明珠，很有调皮捣蛋的性子。嫌深宅大院里憋闷，一个人溜出来散心，赶上连阴雨，湿了衣裳，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寻了这座破庙烤火，烤着烤着，不小心睡着了。

　　大小姐中了人家的迷香。

　　单身女子行走江湖，人长的漂亮，又花钱如流水，极危险。

　　淫贼盯了这只肥羊几天，正好赶上了机会。

　　迷香、点穴、脱衣服，淫贼按部就班。他主动的把肥羊叫醒，让她呼救，淫贼懂得享受肥羊的呼救声，他很专业，而且，他很相信附近的地面上，没有人敢拿他怎么样。

　　淫贼忘了他还是个刀客，他把刀落在了庙门外。不经意的行为不仅中断了他的猎艳，还终结了他的性命。淫贼临死的时候也没明白他是为什么死的，他死不瞑目，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猎艳未遂。

　　刀客其实想告诉人家作为一名刀客应该爱护自己的刀。不过场合终究不大合适。

　　刀客这人，实在。

　　淫贼一回手，三只金钱镖成品字形，朝着刀客身上招呼，这里有个名堂，叫做“迎门三不过”，很是厉害。

　　南宫小雨几乎是绝望了，她是识货的，那三只镖上的功夫决不是一般人能躲的开的，而那个人似乎都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

　　紫色的刀光闪过，南宫小雨尚没有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淫贼的尸首已然倒地。

　　刀客大多时候是个好人，他打败了淫贼，一没有帮助少女解穴顺便揩油邀功套个交情，二没有置女子于不顾独自走开。

　　刀客在破庙的外边等着，直到女子的迷药缓过了劲儿穿着衣服出来万福儿，他才点点头大踏步的走自己的路。

　　两个人的初次邂逅，竟没有一言半语的交流。

　　南宫小雨从没有见过之于她的美貌无动于衷到这种程度的人，她不由的愣了半天，竟忘记了问这位恩公的高姓大名，等姑娘醒悟过来，田野里只剩下雨的影子，刀客早没了。

　　南宫小雨狠狠的想，这个人……

　　3
　　淫贼乳名唤作彭六郎，江湖人送外号“花蝶儿”。

　　某种意义上讲，刀客和南宫小雨的结合，这个人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彭六郎的姆妈乃是彭门家主“力劈华山”彭定海的亲妹子，彭定海架不住妹子苦苦哀求，打算多招集门人子弟，和刀客决斗时候用些手段。

　　这个消息让南宫小雨知道了。破庙事件后小雨投奔了手帕交彭五儿，五儿是个温柔的姑娘，和小雨愤愤的说了有个表兄彭六郎的事儿。

　　天上下着小雨。

　　地下有个小雨。

　　小雨淋在小雨头上。

　　小雨在小雨中等人。

　　刀客在决斗前斋戒了三日，休养心性。当他知道这个姑娘淋着雨是为了给自己报信，古井不波的心境确实泛起了几许涟漪。

　　木头外加傻瓜蛋。

　　这是南宫小雨和刀客交流后得出的一个结论，因为刀客坚持去赴约，明明南宫小雨告诉他决斗是套子。

　　4
　　刀客去决斗，打败了彭定海，也粉碎了彭家的阴谋。同时，他也受了很重的伤，若是没有南宫小雨暗中相救，刀客早死了。

　　以一人之力，灭彭家武师二十七人。南宫小雨在木头和傻瓜的后边，又加上了个怪物。

　　南宫小雨亲自照顾了刀客好多天，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是报恩吧，女孩子得着空儿了解释给自己听。

　　有一天，刀客在南宫小雨给他换药的时候，红着脸问：南宫姑娘，你有婆家了吗？我是单身，没有订婚，家中还有母亲一人……

　　哪有大小伙子自个儿跟人姑娘提亲的呀，南宫小雨面红如鸡冠，恨不能把面前这个家伙掐死，然而，少女的心田却洋溢着欢快的蜜糖。

　　刀客这孩子是个死脑筋。他娘有时候和他师傅说。

　　刀客去了趟南宫世家，他送南宫小雨回家。

　　南宫是百年历史的大世家，凡事都得有个谱儿，讲究个章程，他们追求的在乎的东西不是刀客所能想象的到的。

　　南宫老爷子说，刀客，你是个好孩子，小雨也中意你，不过，身为男人，你，能给小雨带来什么？难道你让小雨跟着你每天风吹日晒躲避仇杀……

　　刀客无语。

　　南宫老爷子说，等你成了天下闻名的刀客吧。

　　刀客很决然的说，君子一言。

　　老爷子笑道，快马一鞭。

　　5

　　南宫小雨有个亲哥哥，叫南宫啸风，是南宫世家的家主，也是“武林四公子”之首的智慧公子。

　　这一天，南宫啸风来到了妹子居住的听雨轩，说，慕容家的小儿子慕容小意前来提亲。

　　南宫小雨说，好。

　　南宫老爷子去年已然过世，守孝后的一年里，不少名侠客来提亲，小雨从来没有好脸色看，长兄为父，南宫啸风很是着急。

　　见小雨如此爽快的答应，南宫啸风不免觉得有点奇怪，心下思量，估计是以前的那些人，不入妹子的法眼吧。他并不知道他父亲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刀客有个约定。

　　慕容小意是“武林四公子”的风雅公子，他对南宫小雨仰慕已经很久了。

　　小雨说，你喜欢我？

　　慕容小意微微笑，妹子是我心中的仙女。

　　小雨又说，你当真要娶我？

　　慕容小意喜形于色，能得到妹子的垂青，小可三生有幸。

　　你不后悔？

　　决不后悔！

　　你能为我做一件事吗？

　　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只要是妹子的吩咐，我一定照办。

　　小意哥哥，你过来。南宫小雨脸上现出红晕，柔声说。

　　慕容小意满怀憧憬的，张开了男人的臂膀。

　　柳叶刀闪过，鲜血淋漓。

　　闻风而动的南宫啸风赶来听雨轩，只看见了一刻之前还风流倜傥的慕容小意已然是身首异处，妹妹小雨浑身是血，拎着把柳叶尖刀，上面有血珠滴滴答答的落。

　　看见了哥哥，南宫小雨笑了，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向我提亲了吧。

　　南宫啸风手脚冰凉，他甚至没有说上小雨半句。慕容小意死在了南宫家里，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着着慕容家衣服的兵丁游荡在南宫家的大厅里。

　　江湖两大世家之间的决战，一触即发。

　　6

　　得到消息时候，刀客正在会稽山上，老隐士“百年刀君”处聆听教诲。

　　刀君说，制人而不制于人。

　　刀客的心神一阵的不安定，他座下的石板顿时生出千百条缝来。

　　你若有事，日后论道亦可。心有旁骛，终不是刀客之道。刀君其实从内心里是喜欢刀客人的，他说。

　　刀客烦躁的很，乃告辞，晚辈有些俗事，晚些时候再来请教前辈刀道。

　　刀君点头。

　　然而，刀客出门后，刀君还是忍不住连着说了三个“可惜了了”。

　　会稽山下，刀客徘徊了很久，他三次重新弃马上山，三次走到半山时复又返回，终于刀客咬碎满嘴钢牙，打马日夜兼程赶往南宫世家。

　　刀君后来和刀客说，从那一刻起，你已经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刀客了。

　　刀客笑了笑。

　　7

　　慕容世家最后没有开战。

　　挑南宫世家，有六成的胜算。可是，当刀客闪电般的娶了南宫小雨后，慕容家的对手多了刀客、刀神和刀魔。

　　报仇的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家主慕容勃勃，好汉打掉牙和血吞，请出少林武当的几位德高望重，主持了公道，和平不流血的解决了争端。化干戈为玉帛，江湖上传为佳话。

　　人们后来把这件事叫做“求婚风波”。

　　事件起于慕容小意求婚被南宫小雨所杀，终于慕容小意风光大葬，南宫小雨嫁给刀客。

　　慕容小意之死的最大意义就是促成了刀客和南宫小雨的结合。

　　南宫世家喜气洋洋，不仅是逃过了灭门之祸，更是小雨终于嫁给了刀客，得偿所愿，连山庄门口得一对百年石狮子都透着喜色。

　　南宫小雨说，要不是我杀了慕容小意，你怕是已经忘记了我吧？你知道我拒绝了多少人的求婚吗？

　　刀客紧紧的抱着妻子，没有说话。

　　他一直在想，若没有刀神刀魔兄弟，慕容家怕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吧。

　　他的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南宫老爷子的话，等你成了闻名天下的刀客吧。

　　刀客下决心做顶尖的刀客。

　　二人结婚后的第三天，两大世家言和。刀客辞别了新婚燕尔的妻子小雨，独自上会稽山寻访百年刀君论道，小雨一人幸福的独守空房。

　　这一守就是三年，整整的三年。

　　8

　　大年三十晚上，有瑞雪飘飘。

　　南宫小雨心田里，满是欢喜、兴奋，还有一点点忐忑。因为哥哥南宫啸风飞鸽传书，说刀客三日前打败了泰山七刀，将于今晚回家过年。

　　成婚三年的南宫小雨此刻就像个未经人事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天还没有亮，她就亲自下厨，准备了十冷十热色香味俱全的酒席。

　　江南七日香的胭脂水粉被精心的调配，带什么花饰呢？小雨犯了嘀咕，刀客会喜欢素面子的宫花，还是娇艳的鲜花呢？他这个人呀，女人脸上现出红晕，最后选择了珍藏的初见刀客时候的牡丹花。

　　酒菜热了足足三趟，女人失望的几乎拿掉发髻上的牡丹花，这时候，刀客回来了。

　　刀客不是单身一人回来，他还领了个朋友。是一个乞丐，老而脏，衣服又破又旧，他被刀客奉为了上宾。

　　南宫小雨忍着心中的苦楚，放下了世家小姐的仪态，亲自给老乞丐布让添菜倒酒，老丐粗鄙，那精心为刀客准备的共度二人世界的酒菜，小雨一筷子也没动过。

　　女人犹自强颜欢笑，她是多么的希望刀客能回头看看她的笑脸，看看见证他们相识相恋的那朵牡丹花，然而，她的丈夫始终没有正眼瞧上一瞧。

　　小雨清楚的记着那晚上刀客和她，他阔别三年之久的妻子，说了三句话：

　　我回来了。

　　快上酒菜。

　　你先去睡吧。

　　厅堂上老乞丐和刀客频频举杯，高谈阔论。院落中有个孤单的倩影于飘雪中瑟瑟发抖。南宫小雨头一次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坚强，两行晶莹滑过女人的脸，眼泪在飞。

　　9

　　大年初一，老乞丐在院子里搭建起了一座高炉，南宫小雨才知道，这老乞丐叫做欧冶无量，乃是一名铸造师，是古代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代。

　　刀客的紫金刀和泰山七刀的决斗中折断，他重金聘请欧冶重铸。

　　初五，几经锤炼，宝刀出炉。刀客欣喜异常，长啸一声，操刀入手。谁知，一个简单的招式缠头裹脑，这欧冶师傅铸造的宝刀又一折为二了。刀客瞠目结舌，南宫小雨看在眼里，心里把老乞丐骂了十几遍。

　　欧冶师傅说，寻常镔铁承受不住八方夜雨的劲道。刀客寻来了很多南海玄铁，欧冶复又铸刀。

　　初十，刀成。

　　刀客挽了几个刀花，刚使了个缩颈藏头，刀，又断了。

　　欧冶师傅说，能承受八方夜雨者，非天外陨铁不可也。

　　看见刀客神伤的样子，南宫小雨无比盼望，老乞丐能铸造出刀客的刀。她找来了几把家藏的名剑，方才凑够了老乞丐说的天外陨铁。

　　正月十五，开炉。

　　欧冶师傅止住刀客，说，古之名器，出炉之时，皆有士人献上性命，是以有灵气，可与主人心意相同。

　　刀客愕然。

　　南宫小雨生于世家，见闻广博，她却是知道这样的说法。

　　小雨说，刀客，你看着我。

　　她，柳叶刀反手一送，扎进了自己的胸膛，一口鲜血喷在了火炉中的刀坯上，有许多的火花，还有一朵故旧的牡丹。

　　小雨！

　　刀客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目眦尽裂，抱住妻子失声痛苦。

　　欧冶师傅说，尊夫人以身献刀，乃成。

　　刀客一个手刀，将此人劈入炉中，熊熊烈火，老乞丐眨眼间化成了灰烬。

　　刀成了吗？

　　刀客并没有理会，小雨不在了，要刀干什么？

　　10

　　南宫小雨没有死。

　　柳叶刀偏锋，没伤的心脏。

　　南宫世家的八个长老，功力均有一个甲子以上，日里用内力给小雨吊命。

　　天山的雪莲、千年的首乌、百年的长白人参……

　　少林寺的大还丹、武当派的三清散、丐帮的要命丹……

　　“医死人不偿命”司马青青、“二圣”孙氏兄弟、“御医”淳于补过……

　　凡是人间能找的到的灵丹妙药，刀客都寻了来。

　　凡是人间能找的到的妙手回春，刀客都请了来。

　　半年后，南宫小雨睁开了眼睛。

　　她说，刀，成了吗？

　　刀客的眼泪哗的流了下来，你这个傻女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小雨说，你不理我，我以为你忘记了我，我想永远在你的身边，我……

　　刀客堵住了她的嘴。

　　小雨愈后，刀客不再理会江湖的事情，他们两个人隐居在会稽山中的一处小屋。

　　屋外有两棵树，一棵是杨树，另一棵是柳树。

　　杨柳依依。

　　尾声

　　欧冶无量以身饲刀，铸出一代名器，叫做雨刃，意思是小雨的刀。

　　2005-5-7完成
　　2005-5-25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