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少》阿九少

1、第 1 章

　　九重深宫，残灯如豆。
　　“回禀太后娘娘。”伏在地上的人，嗓音尖细，“皇上今儿又连翻了华贵人、芙贵人和馨贵人的牌子。”
　　“什么？”床帐内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少顷，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皇上竟然同时召了三名贵人侍寝？太医前儿还力劝皇上不可耽迷于女色，免得被掏空了身子……咳咳，皇上怎么不听劝？一定又是晏拭青给皇上炼了什么淫丹，该死的妖道！咳咳咳……”
　　由于激烈的咳嗽而不停抖动的肩膀被一双手温柔的按住了，侍立在床前的少年轻声道：“母后，先喝口参汤，别气坏了身子。”随即回头端过了宫女手中的碧玉盏，递到了还在咳嗽个不停的女人面前。
　　床帐内那张虽年华已逝却仍不掩国色天香的脸上，露出狰狞的恨色：“那妖道一日不除，我大宣朝一日难得安宁！自他入了宫，得了皇上的宠信，便一味在皇上面前妖言蛊惑，怂恿得皇上服下他炼的淫丹，以致龙体大违……澜儿，你去劝劝你皇兄，将那妖道杀了！”
　　凤苍澜柔声道：“儿臣方自回宫，虽不知那妖道究竟有何神通，但也听闻皇兄如今对那妖道言听计从，只怕一时间未必肯听儿臣的劝说。母后莫急，稍待时日，孩儿一定将那妖孽给除了。”
　　又安慰了几句，服侍太后睡下了，这才退出了宫殿。

　　出得大殿，伫立于台阶之上的少年男子，雪白的脸，嫣红的唇，微微上挑的眼角，那张阴柔殊丽如女子的脸上，露出个冰冷的笑意：“妖道么……倒也当真有几分本事呢。”
　　他皇兄年少登基，本也是名励精图治的有为君主，将大宣皇朝治理得井井有条，国泰民安。不料一年前一场大病，几乎去了性命。许是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了后怕，痊愈后皇上开始醉心于神鬼之术，一心想求得长生不老之药，大半年来也不知道召了多少道士入宫替他炼制丹药，但如此恩宠于一人，还是头一遭。
　　凤苍澜身为大宣皇朝的三王爷，又是太后所出，文采武略皆尽不凡，向来最受皇上信任宠爱。半年前他领兵出征，班师回朝的路上，便听闻皇上新召了一名道士入宫，十分宠信。据太后所言，皇上服了这妖道的丹药后，夜御数女而不知疲惫，便以为自己精力尤胜年少，愈发的对这妖道宠信有加，俨然不知朝野上下，均已将晏拭青视为祸国祸民的妖孽。
　　不过是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以及擅于炼制淫丹秘药蛊惑圣心的妖道罢了。凤苍澜冷冷的想着，长袖一挥，转身而去。
　　明日一早，便去会会这晏拭青吧。
　　且看究竟是个怎样的三头六臂，竟能将皇兄蛊惑至此。

　　翌日一早，大宣朝的圣仁武宗临了早朝，削瘦的脸上嵌着一对无神的眸子，表情昏昏欲睡，显然是昨晚同时召了三名贵人侍寝，精神不济。即使是见了睽违半年的爱弟，也只是勉力褒奖了几句，凤苍澜陡然发觉，不过半年的光阴，皇兄明显的老了。
　　不，皇兄的容貌其实并未有太大改变，依旧是凤眼长挑，玉齿朱唇，只是那曾经奢华而高贵的美貌，如今却只剩一副空架子。端坐在龙椅上的年青帝王，有气无力的声音，苍白的脸色，无一不显出一种恹恹的病态。也不知那妖道究竟炼的是什么丹药，使得皇兄在被掏虚了身体的同时，晚上竟然还能在床上生龙活虎。
　　也难怪皇兄如此对他言听计从了。
　　凤苍澜掩下满腹的不安，散了早朝后，径直去御书房求见皇兄，谁知竟被挡在了门外。轮值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回道，皇上正召见晏大人，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入打扰。
　　凤苍澜不由得勃然大怒，但也只得隐忍了怒火，侯在门外。约莫半个时辰后，皇上总算宣他入内。凤苍澜理了理衣冠，心下斟酌了一番措辞后，抬脚踏入了御书房。
　　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君臣之礼，一双手将他拉了起来。凤九霄执着凤苍澜的双手，含笑道：“不必多礼，一路马不停蹄赶回京城，三弟辛苦了。”
　　一面拉着他，吩咐赐坐。凤苍澜抬起了眼眸，注意到皇上的身后立着个人。
　　“贫道晏拭青，见过王爷。”那人向凤苍澜行了个稽首，抬起头来时，一瞬间，凤苍澜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那人一身青色道袍，长发束于星冠内，眉目清朗，风骨卓绝，好一副飘然出尘之姿。
　　怎会是那传说中的妖道晏拭青？
　　莫说是皇上，任凭谁见了他，都会被这副仙风道骨的表象所迷惑吧？若非凤苍澜对这妖道的所作所为早已耳闻，只怕也要被骗了去，把他当成不沾人间烟火的方外高人。
　　晏拭青见凤苍澜紧盯着自己的双眸，先是惊异，而后不屑，最终成了一片沉沉的暗色，阴晴不定，不由得退了一步，咳嗽了一声：“王爷，可是贫道脸上有什么东西？”
　　凤苍澜回过神来，笑了笑：“小王一时为晏道长的风采所折服，失礼之处，还望道长见谅。”
　　凤九霄闻言亦笑道：“朕第一眼见到拭青，也以为是活神仙下凡呢。三弟一时失态，也在所难免。”
　　凤苍澜原想支开晏拭青，奉劝凤九霄保重龙体，莫再夜夜沉迷于女色。此时见皇兄没有半分叫晏拭青退下的意思，俨然已将其当作心腹，片刻不离左右，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机会开口。只得不轻不重的和凤九霄寒暄了几句，见那妖道施施然的端坐在一旁，竟然还伸手将御书案上原本给皇上喝的参汤毫不客气的端在了自己手内，不由得更加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是大不敬……
　　皇兄也未免对这妖道太过纵容了！

　　直到凤苍澜退出了御书房，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终于明白太后为何会对这晏拭青如此忌恨，也明白了朝野上下，诸多大臣为何均对晏拭青颇多微词。古往今来多少朝代，便毁在皇上身边的奸臣手中，这晏拭青，蛊惑圣心，恃宠而骄，果真当得起大宣朝第一佞臣之名了。
　　妖道！妖道！
　　凤苍澜咬牙切齿，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最敬爱的皇兄，被那妖道舌绽莲花的怂恿着吞下一颗又一颗的淫丹，夜夜笙歌，荒淫无度。
　　他一定要替皇兄除掉这祸根！

　　而此时的御书房内，刚刚荣登上大宣皇朝第一佞臣之座的妖道晏拭青，咕噜咕噜将那碗参汤一饮而尽后，抹了下嘴角，将空碗搁在了一边。
　　“皇上，不喜欢喝参汤，直接吩咐御膳房下次莫再做就是了。次次都叫贫道代您受罪，贫道受不起这一补啊！”
　　“放肆！朕赐给你的千年雪参汤，竟敢说是受罪？”皇上的语气里倒听不出几分生气，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晏拭青。
　　晏拭青哼了一声，凤九霄心思缜密，喜好皆不外露于形，明明最讨厌喝参汤，却从不叫人知晓。就像他最喜欢吃什么，从来也没人知道一般，帝王之家皆是如此吧，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有人投其所好，在他喜欢的食物内投毒。
　　凤九霄抬眸看了看那歪在椅子上，全无形象的男子，又回想起凤苍澜初见晏拭青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忍不住挑了挑嘴角。
　　晏拭青啊，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那副皮囊了吧。自己不也正是看中了他那副皮囊吗？
　　如果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的话，倒真是凛凛然如风过秀林，不摧不折，令人望而生羡。只可惜，晏拭青的的确确是个妖道。
　　这一点，除了凤九霄，谁也不知道。
　　他向着晏拭青笑了起来：“朕又觉得无聊了。爱卿，变个戏法给朕瞧瞧。”
　　眼见着晏拭青动了动身子，他不由得挑起了眉。
　　瞧，妖道又要开始施妖术了。

　　晏拭青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站了起来，绕到他身后，伸手在龙袍上一摸，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个桃子，递到了皇上面前。
　　“此乃西王母蟠桃宴上的仙桃，请陛下享用。”
　　凤九霄手里捏着那枚桃子，瞬间变了脸色。
　　“晏拭青，你好大的胆！竟然连祭庙内的贡品也敢偷！”
　　晏拭青哈哈大笑，不顾皇上的怒吼，稽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