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最温柔》童雪沫

2、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王浩捷第一次见到潘攀，是在大一快结束时，钱程的生日会上。虽然那天完全被她的外形欺骗。虽然那天，估计潘攀的记忆中根本不会有他这号人物。
　　那天，一众人在酒吧包房里热闹非凡，只有她一个人窝在沙发的角落里，抱着一瓶啤酒，一边喝一边不停地发短信。从头到尾除了有人与她打招呼会抬起头微笑说话之外，一直都沉默而专注，目光从未离开手中的手机屏幕，眉目间神色疏冷，仿佛独立于身外这个喧嚣的世界。
　　那天，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印花衬衣，加上她原本就乖巧甜美的长相，是那种很容易吸引男生注意的女孩子。可是无论是谁，无论是跟她说了句什么，总是会被一个礼貌得无懈可击，却容不得丝毫接近的微笑拒之于外。
　　王浩捷跟钱程打听的时候，钱程先是看了一眼沙发角落里的女孩子，然后以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孩子，你完全被骗了。这丫头是那种看第一眼觉得孤傲，第二眼觉得文静，第三眼就会变成疯癫的异类。她今天反常，只是因为跟她男朋友吵架了。”
　　听了钱程的描述，王浩捷转头打量潘攀，却怎么也想象不出钱程口中“疯癫”的样子。
　　然后注意到她在不知不觉间，竟已默默地灌了三瓶啤酒下肚，却依然面不改色，仿佛喝下去的不过是白水，不由有些咋舌。
　　有他不认识的男生几次三番地上去搭讪，想跟她碰杯，却碰了无数个钉子，喝多后老羞成怒地提出两瓶啤酒，挑衅地看着她：“看来你酒量不错啊，一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吹瓶子’如何？”
　　俗称的“吹瓶子”，就是指两人一人一瓶啤酒，不间隙地灌下肚。
　　王浩捷愕然，钱程站起来就上去拉那个男生，不停地劝：“算了，算了。她是个女孩子，你跟她计较什么？”
　　“计较什么！”喝红了眼的男生暴出一句粗口，甩开钱程拉着他的手，一手指着潘攀：“你当你是谁！奶奶的！一个贱人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老子见过的，跟你喝过酒的男人多了！”
　　被他的声音一吓，全场安静了下来，只有音响里的周杰伦仍然在模糊不清地唱歌。
　　王浩捷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想去帮钱程拉那个男生。
　　却见钱程走上前去，大力抓住男生的手肘，逼近他的脸：“你喝多了，我们出去说。”
　　男生甩了甩手，这次却没甩开，冷笑了一声，说道：“钱程，我知道你跟这贱人关系不清不楚，但是你也只是她那一箩筐中的一个而已，这么帮她啊？嘿嘿，其实你们两也半斤八两。确实相配！”
　　钱程咬牙，一反身，将男生扔到沙发，扑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他妈的！你胡说些什么！”
　　拳头还未落上去，便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开，现场顿时陷入混乱中。
　　“钱程，你放手。不就一瓶啤酒么。”
　　这时，潘攀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来。她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红眼的男生，她的眼睛浑浊而昏暗，在酒吧低糜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潮湿，并不清澈明亮，可是却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人陷进去便爬不出来。
　　潘攀将手中握了一个晚上的手机扔回背包里，拿着一瓶啤酒站了起来，朝男生一扬下巴：“你看好了。到时候别说我赖皮。对了，跟我喝过酒的男人确实很多，只不过你还不配而已。”
　　她仰头喝酒的时候，溢出来的酒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在王浩捷的眼中，总觉得那是一种绝望的姿态。
　　无声却骄傲。

　　而第二次见到潘攀，却是到了大二上学期，学校DV社的成立大会上。他是作为音乐舞蹈社的代表去做嘉宾的。
　　还未进门，便听到教室里有女生张狂的笑声，皱了皱眉，一进门，就看见潘攀在一堆女生中，笑得比谁都嚣张。
　　王浩捷完完全全地愣在那里，一瞬间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跟记忆中那个独自坐在酒吧一角，清冷的女孩子相差得太远。可是定睛看去，却的的确确就是潘攀。五官长相没有丝毫改变，依然甜美可人。偶尔难得的不说话的间隙，仍然乖巧得仿佛是细致的娃娃。
　　只是记忆中她脸上的疏离被神彩飞扬代替，笑容明亮而灿烂，张扬得肆无忌惮。
　　巨大的反差让王浩捷一时回不过神来，然后挡了身后人的路，转头，便是第一次看见苏晓柔。
　　比起潘攀的徒有其表，苏晓柔是真的单纯柔软如娃娃般的女孩，有着浓郁的卷发和明亮的大眼睛，瞳孔里的清澈无邪得脆弱。
　　“对不起。”王浩捷忙不迭地道歉。
　　“没关系”苏晓柔的笑容约显羞涩，脸上泛红，竟是有些窘迫。
　　这时，便听见有女生大声喊她的名字。
　　“苏子，这边。”
　　转过头去，看见潘攀旁边那个站起来跟她一样张扬的女孩。垂肩的碎发，圆圆的娃娃脸。
　　苏晓柔红着脸朝那边跑过去，刚站起来喊她的张幂看见她脸上泛红，再转头看了眼王浩捷，脸上露出黠促的笑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你暗恋已久的篮球帅哥？”
　　大一院篮球赛时，苏晓柔做为中文系的拉拉队跑去加油。在中文系，男生本身就稀少得堪比熊猫，要拉出一支象样的篮球对更是比登天还难，而悲惨的是，那天的比赛对手却是体育系。于是输得一塌糊涂就是非常之正常。
　　而回来之后，苏晓柔便陷入了精神恍惚状态，在同寝室三人使尽手段的百般追问下，才问出，原来是被对方体育系篮球队某个帅哥把魂勾去了。
　　“我哪有……”苏晓柔脸涨得通红。
　　“哦？我看看。”听见传说人物出现，潘攀两眼放光，扒开挡在她眼前的张幂，打量那个已坐到放有音乐舞蹈社牌子的位子上的人。
　　身高据潘攀目测，有178左右，宽大的运动服仍遮不住下面因长期运动而留下的结实的肌肉，很清秀的五官，因为有双大眼睛的缘故，显得有些娃娃脸。
　　“不错，是个帅哥。苏子，眼光不错。”潘攀一边点头一边“嘿嘿”地笑，同时眼光舍不得离开帅哥身上。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她喜欢的就应该是这样，英俊明亮的运动型男孩，可是安扬那小子跟这个标准实在相去甚远，而她却居然喜欢安扬喜欢了那么多年。喜欢到无法自拔，喜欢到绝望沉溺。
　　安扬是她的毒药。
　　“苏子，今天是好机会啊。他的位子就在我前面，一会你代替我去坐我的位子，然后借机表白就好了。”潘攀笑眯眯地盘算，仿佛已经看见那两人相亲相爱，亲密无间的样子，真是粉红色的人生啊。
　　“成功了要记得我让位之功，要请我吃火锅。”潘攀笑得眼睛已经弯成一条缝。
　　“表……表白……这要怎么做……”苏晓柔窘得手足无措。
　　“简单，一句话就能搞定。‘你好，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张幂一本正经地出主意，同时，因为潘攀的提议，也仿佛看见火锅在向自己招手，顿时陷入对美食的垂涎中。
　　“这样？”苏晓蓉傻眼：“这……这怎么行……我说不出口……”
　　旁边的沈婧两巴掌把正幻想火锅而魂飞天外的两个女人拍醒：“你们当苏子是你们两啊！什么馊主意。”
　　张幂摸着自己的脑袋，瞪了沈婧一眼：“做为418寝室的室霸，我要重申一遍，不许碰我的头！你已经是第102次犯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回去床上见！”
　　然后转头，对苏晓柔说道：“苏子，你要实在开不了口，就去先把他的电话要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可是，他又不认识我，我突然上去问他电话号码会不会太唐突，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苏晓柔仍然为难。
　　“苏子，你真没用。”潘攀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算了，我去帮你问吧。”
　　她活动了下关节，仿佛要上战场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目标刚跨出一步，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说道：“苏子，除了火锅之外，我还要再加一顿肯德基。”

　　其实王浩捷已经是嘉宾中到得非常晚的了，他到的时候，嘉宾席上几乎已坐满。只有他身后的动漫社的位子却一直无人来坐。
　　直到大会开始后，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轻轻戳他的背。
　　回过头去，印入脸帘的是潘攀大号的笑脸，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阴谋的味道。
　　“这位同学，请问姓名、电话、□□、班级。有美女想认识你。”
　　“嗯？”王浩捷挑起一边眉毛，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搭讪？
　　看着眼前的女孩笑得贼眉鼠眼的样子，再回想初见她时的情景，不由感叹造物主实在神奇。然后起了玩心，笑呵呵地小声说道：“我怎么知道要认识我的是不是真的美女？”
　　“咦？”潘攀瞪眼，这小子还给点阳光他就灿烂了。
　　“如果你觉得你是个帅哥，那她就是超级大美女！”
　　“那她还真是个超级大美女啊！”王浩捷露出了然的表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可不要花瓶。”
　　靠！潘攀只觉自己险些摔倒，这小子还真是不谦虚，不由狂翻白眼：“我家苏子是多么单纯可爱温柔善良。你要找到她才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
　　原来你不是为了自己来搭讪啊。王浩捷只觉心底深处隐隐泛起一些来路不明的不舒服，可是却说不清道不明，于是将那心中的不适生生压了下去，微笑着说道：“单纯可爱温柔善良？白雪公主？”
　　“没错，我家苏子就是童话那样可爱的女孩子。你们男生不就喜欢这种？”
　　王浩捷一脸为难：“可是我不喜欢白雪公主，我比较喜欢她后妈。尤其是她送苹果那段的巫婆打扮我尤其喜欢。”
　　潘攀嘴角抽搐，上下打量眼前这到底是个什么怪胎。
　　看着女孩子脸抽筋的无语状态，王浩捷心里乐翻了天，脸上却辛苦地继续挂着那为难的表情，憋得险些岔气。终于忍不住破功，“扑哧”一声笑得前仰后合。
　　潘攀脸色一沉，眼中喷火，一不留神，张幂的口头禅脱口而出：“你小子活腻了！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
　　“我……咳咳……哈哈……”王浩捷笑得辛苦，挣扎着说不出一句话。
　　“那边的两位同学！麻烦安静点！”冷不丁地，从前方讲台上飘下来一个声音。两人这才发现，四周此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而讲台上，本来在上面发表社团成立之艰辛的演讲的，DV社那个长得颇为像蜡笔小新的社长，此时正一脸铁青。
　　两人一愣神，同时极有默契地扑到桌上，将脸埋在书后作鸵鸟状。
　　等了半响，才有台上的DV社长强压着怒气继续开口的声音，潘攀轻轻吐出一口气，心想这回惨了，DV社不会因为这样就跟动漫社结下梁子吧？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被社长骂得狗血淋头的悲惨未来。
　　都怪这个混蛋！潘攀咬牙切齿地看着前面的男孩子，见他伏在桌上，肩膀仍然在一耸一耸，知道他是在闷笑，顿时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爪挖国去。
　　可是纵然再想，任务是要完成的，为了那火锅跟肯德基。潘攀吞了吞口水，打起十二般精神，再接再厉，势要将眼前帅哥的姓名电话拿到手。
　　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要打一场持久战之时，一张纸条却在这时伸到了她的眼前。
　　潘攀一愣，抬头，正对上王浩捷笑意还未褪去的双眸，清亮的瞳孔中染上了一层雾气。
　　接过纸条之后，看见上面的名字，先是喃喃地念出声来，然后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怔住。
　　王浩捷像是预见到什么，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然后听见身后爆发出低低的闷笑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
　　“王浩捷，浩捷，浩劫？噗噗。”等到后面的女孩笑够了，感到她再次戳他的后背，王浩捷笑眯眯地转过头，看见女孩眉眼俱带笑意：“是不是你出生的时候碰到了什么十年一见的大浩劫？”
　　“我的出生，对这个世界而言，就是一场泼天浩劫呵。”
　　很久以后，当潘攀看着站在被告席上的王浩捷，突然间就回想起初见时，少年微笑着对她说这句话的情景，不同于别的回忆，总是宛如泛黄的照片的潮湿轻淡，反而浓墨重彩得令人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而此时，却是只有英俊明亮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暖的弧度，将教室内的灯光竟然都衬得黯淡。
　　这个时候的潘攀自然也无法知道他这句话后面深深埋藏的、不为人知的、生根发芽而扭曲开出诡异的黑暗。只是把这话归于他前面“喜欢白雪公主的后妈”一类不着边的玩笑，于是跟着将玩笑开了下去。
　　“难不成你是外星人要侵略地球，先派来踩盘子的探子？”
　　“呵呵，没错。我就那美克星特种部队的比克，等我把探索到的地球资料传回那美克星，就会有大部队汹涌而来，你们地球人都等着做我们的奴隶吧！哈哈，要是你现在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本大爷一时心情好，会解救你也说不定。”王浩捷装着电视上那些唯一作用就是衬托出主角的英明神武潇洒不卓尔不群的炮灰的表情，竟是学得像模像样。
　　“不好意思，小女子也不是地球人。我来自塞亚人行星，大号贝吉塔。你要是惹火了我，不管你们那美克星来多少人，我都会变超级塞亚人，来一个我灭一个，来两个我灭一双，来一群我就拉屠宰场去高价卖了！正好最近猪肉涨价。”
　　“贝吉塔是个男的啊。”
　　“哎！”潘攀重重地叹了口气，作痛心疾首状：“谣言！谣言啊！谣言的力量是可怕的！如果有一天我被谣言逼得无路可走，自杀的时候绝对会在面前写大大的四个字——人言可畏！”
　　正在潘攀垂胸顿足仰天长叹之时，调成震动状态的手机在她的牛仔裤兜里活泼泼地跳动了下，掏出来就看到安扬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我先回去了。”
　　王浩捷看见原本眉飞色舞的女孩在一瞬间垂下眼帘，抿了抿嘴唇，恍惚间仿佛又恢复到第一次见她时的疏冷。
　　“你怎么了？蔬菜？”王浩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注：据鸟山明说，贝吉塔的名字取自英文：VEGETABLA）
　　潘攀眨巴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然后一皱眉，仿佛被人将她的全部精力给吸走了一般，软软地趴在桌上，五官全皱成了一团，以无比夸张的表情认真地说道：“我饿了。”
　　“呃？”王浩捷一愣，显然没跟上她跳跃似的的思维。直到潘攀再次有气无力地重复：“我真的好饿啊！”
　　王浩捷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八点半而已，吃宵夜的话未免太早。
　　“你没吃饭吗？”
　　“嗯。”潘攀点头：“我忘了。”
　　王浩捷无语，额边生出三条黑线：“那怎么办？”
　　潘攀一句话也无，趴在桌上一脸任命的可怜表情。
　　王浩捷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偷溜出去吃东西？反正像这种会，我们也只是开始的时候签个到，跟那社长表达下我们社的祝福，结束的时候再签个到而已。”
　　潘攀振奋了下精神，斜眼瞥了下王浩捷：“小子，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中途偷溜的不厚道事？亏得你们社还如此信任你，把这种重要外交活动交到你手上。总有一天，你们音乐舞蹈社的信誉名声、在各个社团中的良好关系会毁在你手里。”
　　“什么话！”王浩捷一脸委屈：“像我这样根正苗红的四有青年一向都是好孩子的，今天不是你饿了么？”
　　“我冲锋你断后？”潘攀朝后门偏了下头，询问。
　　“OK。”王浩捷比了个手势，看见女孩猫腰自桌椅缝隙见轻手轻脚地窜到门外，也弯身，学着她的样子想窜出去，结果发现，这还真是个技术活，长手长脚的少年一路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才钻出去。
　　“看来经常做这种不厚道的事的人是你啊。”王浩捷灰头土脸地爬出教室，一抬头却看见潘攀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正是刚在教室里被他挡了路，然后被潘攀她们叫过去的“苏子。”

　　作为一个成年人，会在几乎没事干，无所事事的一天忘记吃饭么？
　　答案是不会。除非他是智力障碍者。
　　潘攀当然不是智力障碍者，所以她并不是真的忘了吃饭。而想要阻止别人刨根问底的追问，最有效的两个回答就是：我忘了与不知道。
　　潘攀一直都是个闲得令人发指的人，忙到没有时间吃饭这种事是从来也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但是，这种事却经常发生在安扬身上。
　　那天，其实是她在放学之后照例去找安扬，在男生寝室楼下等来的却是安扬与他们寝室的其他三人抱着一个篮球下来，打算去打篮球。安扬他们化学系的课一直都紧,除了星期五下午,其他天都是一天八节课,连晚上都被那些补课成癖的教授占领了。
　　所以星期五下午一直都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会时间。尽管他们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做，但是对潘攀来说，这少之又少的时间却是无比宝贵。
　　只要能呆在安扬身边就好，就算什么事都不做，就算什么话都不说，只要，只要安扬在身边就很幸福了，一直她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那个空旷的室内篮球场里，因为快到吃饭时间的原因，再加上已经是周末，里面的人少得十个指头都能数清。球场上只有安扬他们四个人。
　　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在球场内回荡，显得更加空旷更加安静。潘攀坐在观众席上，
　　闭上眼睛便有仿佛是在荒野，无路可走的慌乱的错觉。
　　尽管包括安扬在内，他们寝室的四人，其实篮球都打得并不好，可是这并不防碍他们自娱自乐到忘我。
　　然后这一打，便是忘了时间，一直快到DV社的成立大会开始的时间，安扬他们却也没有走的意思，无论怎么催。
　　可是，最后安扬还是忘记了她没有吃饭，只是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离开，不用过去找他了。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潘攀咬着下唇，心想，这种事对安扬和她来说，再正常不过了。而且安扬还是有进步的，当初安扬走到哪里，有什么事从来不会告诉她。大一时，经常她中途有事走开，再返回去找他时，才发现他早已经离开很久，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茫然地找不到路，欲哭无泪却又找不到哭处，而旁边还熟人奇怪的问题：“怎么他走了你都不知道么？”
　　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难受而憋屈，没有伤心，没有心痛，却有一股想骂人，想打架，想毁灭某些事物的郁闷。
　　所以在那个面馆里，那碗牛肉面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咽下去的。她那和食物深仇大恨的样子让王浩捷再次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