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时雨未末》yonaka

1、夏时雨未末（全）

　　夏时雨未末

　　By yonaka

　　随着椅子的一声巨响，连带着急促的脚步声，台上催眠的声音终于被打断。

　　夏日的午后，早就被蒸腾的空气惹得头痛，昏昏欲睡，连台上老师的声音听上去都那么无力，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所以，当这一连串不和谐的声音发出后，等到众人缓缓的抬头，早已经见不到的当事人的身影。
　　视线从大门转到教室里的空位，然后，有人抱怨，有人不削，有人讽刺，最后都在另一声椅子拖动的刺耳声后，消音。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从最后排带着所有人的目光消失在门外，甚至都没有低头看过谁一眼。

　　SHOU趴在水池边，不停的呕吐，胃部在抽搐，只要一吃下东西就会全部吐出来，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多久？
　　终于到了什么都吐不出来，还是忍不住的干呕，眼泪是因为太难受而流出来的吗？是身体的难受还是心里的呢……
　　从无声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
　　终究不会有人来过问的，明明都看到了，还是可以视而不见的走过，即使是有血缘的人。果然，身体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这样的身体能支撑一天，就可以继续利用下去。
　　对啊，一直就是如此，一个人。这样想着，竟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身后的一双手从后面环过腰，耳边是无法掩饰的温柔。
　　“TORA？”惊讶的回过头，就对上了那双黑如深潭的眼睛。
　　“不舒服吗？”TORA的手抚上了他的脸，擦拭着泪水，SHOU扭着头避开，有些尴尬的点点头。

　　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消瘦的身影痛苦的颤抖。其实班上看到的人有很多，但是他们不会关心一个总是做事得体，被老师捧在手里的乖巧又喜欢沉默的好学生，这样的存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会敬而远之。
　　这个不怎么耀眼也不怎么暗淡的存在，高中三年，TORA也只不过在第三年的夏天，第一次尝试着关心他。
　　为什么呢？有些看不下去了，实在受不了那些人的冷漠反应，跟出来了，就看到如此可怜的一幕，他的侧脸挂着无法掩饰的悲哀，却扯着嘴角笑，在笑什么？忍不住的，想要抱住他，也确实尝试着那么做了。
　　只是，尝试，而已。

　　“我们走吧。”抓起他有些凉的手，TORA不顾那些小小的挣扎，就拖着SHOU往外走。
　　“去哪里？”SHOU努力的跟着TORA的步伐，已经开始有些小跑了。
　　“吃饭，你都吐了，不饿吗？”
　　“可是我……”SHOU还想说什么，他真的有点跟不上TORA的思路，但是被TORA猛然的回头吓得闭上了嘴。
　　“接下来要做很重要的事情了，所以，一定要跟紧。”口气非常严肃。

　　这么说来，从第一次的交集开始，他总是对他说：我们走吧。
　　然后，带着他，抛开所有的一切，去看满世界的阳光和彩虹。

　　所谓很重要的事情，等到SHOU坐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园的秋千上时，才终于了解。
　　天空中多了云，挡住了强烈的阳光，SHOU才不至于在如此的露天环境中晕过去，他眯起眼睛看着TORA从对面的便利店里走出来，脸上无所谓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TORA，你翘课了。”SHOU真的无法想象，作为班长的他会跟着同样学习很不错，老师很喜欢的好学生一起翘课。只有看着身边TORA无所谓的笑脸时，才有了那么一点真实感。
　　“你也翘课了。”TORA坐在他边上的秋千上，抛给SHOU一盒东西。
　　“给你，豆乳。”
　　“谢谢。”紧紧的握着，却没有动。
　　“不吃吗？”
　　“吃了也许就吐了。”
　　“父母知道吗？”
　　“没有必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们不会关心这些，我倒宁愿就这么饿死。”

　　脱口而出，SHOU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对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说，更何况是班上的同学。于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豆乳，忍不住又是自嘲的笑。对啊，死了才好，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隐忍就都可以结束了。然后，头顶就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又一次对上了TORA的眼睛。

　　“呐，很好喝的哦。”TORA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直接拿过他手里的豆乳，叉上管子，哄小孩一样送到他嘴边。

　　面对如此的举动和他的笑颜，一时不知道如何拒绝，或许，根本就不想拒绝难得的关心，即使是一个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人。SHOU凑过去，那甜甜的味道就好像一种毒，沾上了，就上瘾，无法忘记，无法放下，没有料想中的恶心感，温柔的从口腔滑到胃中，始终暖暖的。

　　这种甜，是什么？

　　“如果喜欢，以后每天请你喝。”

　　TORA看着SHOU如此乖巧的样子，就好像之前认识他的那么多天一样，第一次，那么近的面对他，看着他琉璃色的大眼睛中自己小小的影。只是，没想到，这个长了异常好看的大眼睛的人也会流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他说宁愿死了。
　　故意绕开了他的话语，转移话题，否则并不是怕他会如何，而是怕自己忍受不了的想要伸手抱住这个脆弱的人，这样的冲动，很尴尬。

　　明明认识了两年，却在第三年的夏天才有了交集。
　　这一年的夏天，如同曾经一样，有漫长的暑假，有夏日祭的烟火，却在那天的焦点后，还有你。

　　那是一个约定，所以要做到。
　　从第二天开始，SHOU一到学校，就可以看到桌子上的豆乳。回过头，他在最后一排，若无其事的看着窗外，侧脸印上了清晨的阳光，他眯起眼睛，浅浅的勾起嘴角，安静的像一副水彩。

　　谢谢。
　　那是在心里说给他听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种期盼，在这个学期所剩无几的十几天中，唯一的欣喜。
　　小小的约定，实现了。

　　期末考试，并没有和TORA分在一个考场，SHOU有些担心，却在父母始终严肃的眼神中忍耐着，急急忙忙的离开这个静的可怕的家。
　　如果没有会怎么样？
　　如果没有……
　　无法不去想，一个习惯在无意中被养成，要戒掉会有多困难？
　　好吧，我们并没有在一个考场，即使没有也是正常的。SHOU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踏进了教室。
　　果然，这一天的桌子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散发，好像被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那是失望。

　　无论遇到什么，考试都不可以怠慢。
　　对于从小在严厉到可怕的家教中成长的SHOU，这是绝对要遵守的。否则他怕那个原本冰冷的家，会真的成为他的墓园，从生囚禁到死，无法超度。
　　压下所有的情绪，SHOU很努力的思考，因为只有让大脑不停的运作，才可以没有空隙的去想那些事，那个人。

　　考试结束，教室里立刻热闹了起来，对着刚才的题目讨论个没完，SHOU很想逃离，却被几个女生围上问着答案。
　　因为学习优秀，人也长的好看，女生并不会放过这样的SHOU，但是对于SHOU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也许自己根本就不会喜欢谁，父母从小就教他如何学习，如何有教养，却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所以，受欢迎不是好事，只会让一部分人更厌恶而已。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女生，SHOU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才被围在中间都快眼窒息，一点都无法舒坦，于是SHOU就又想到了TORA。想到他总是一清早就把豆乳放在他的桌子上，想到他总是避开明显的尴尬轻轻的化解了他心中的惆怅，想到了他黑色的眼睛，想到了他温柔的声音……

　　“不亏是班长，很受欢迎啊~”
　　身后传来了讥讽的声音，SHOU整理书包的动作停了停，然后胡乱的把东西都塞了进去，背上书包准备走，却被班上的几个男生拦了下来。
　　教室里其他的人早走光了，走廊里也没有了什么声音，显然他们是特意留下来才耐心的等待了那么久。

　　“整天目中无人的样子，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一脸厌恶的挑着眉毛看着SHOU，把他往角落里逼。
　　其实SHOU并不是很矮，只是苍白消瘦的身体总是让人觉得弱不禁风。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生，弱者……
　　SHOU本能的低下头，看来这次是逃不过了，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看他不爽，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发作，一旦找到时机，积累了那么久的怨气要如何才能发泄？SHOU不太敢想这个结局，甚至他只是希望他们能快点动手，快点结束。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那人见SHOU没有反应，粗鲁的抓起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
　　“我最讨厌娘娘腔的男人了。”说完，就把SHOU甩在地上。
　　很痛，摔下来的时候被撞到了手臂，粗糙的桌脚立刻让那里流出了血，SHOU还是没有抬头，捂着手臂紧紧咬着嘴唇不发出声音。
　　“说话啊？还手啊？你是不是男人啊？”

　　那些讥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冰冷的让他忍不住的一颤，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SHOU痛苦的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听，父母说，不要和没有素质的人计较。那么就应该忍耐吗？没有人教过后面该怎么做。
　　他们说过的，所以要遵守，必须遵守。为什么遵守？也许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们是那么说的。

　　他说，如果你喜欢，每天请你。
　　那么，为什么今天没有遵守？是因为不重要吗？对啊，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变的重要呢……手臂上的痛有点麻木，SHOU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了。

　　“喂？你不会在哭吧？”冷笑了一声，那人想要板起SHOU的脸。
　　“放手！放开！别碰我！”SHOU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太多的狼狈，实在没有必要再给人看更多的笑话，想要拒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力量来抗衡外力，是不是永远都会如此？

　　眼前出现的，是那人笑颜，他温柔的说：我们走吧。
　　呐，谁可以来救我？

　　TORA这一天的考试差点迟到，本来想送过去的豆乳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
　　不知道SHOU会不会担心，应该不会，没有必要不是吗？但是这样的一个举动，却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习惯，早早的准备好豆乳，放在桌子的那个角落，然后坐在最后一排安静的等待他的到来。
　　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桌子上的豆乳，脸上是难得的微笑，却在他转过头的时候忍不住的回避他的眼睛。那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琉璃色的。
　　本来想考完试就冲到他所在的教室去解释，虽然TORA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解释。却被老师叫去搬了些东西，结果从办公室走出来，走廊里早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也许他已经走了吧？这样想着，TORA还是往SHOU所在的教室走去，拐到走廊，就听到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一些不和谐的声音，讥讽的，冷酷的。
　　难道……

　　他想到总是看上去很乖巧的SHOU，想到了班上那些对着他总是不和善的眼神，然后什么都不敢相，TORA加快脚步，等到冲进教室，才发现被几个男生围在角落里的SHOU，那一刻，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你们在干什么？！”TORA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些人发现他的存在，稍稍让开了些，于是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坐在地上的SHOU，他受伤了，捂着手臂的指间流着血，即使低着头被刘海挡着，也可以看到眼泪。他哭了。

　　“混蛋！”
　　不用任何解释都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TORA觉得第一次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去打架，第一次，那么心疼过一个人。
　　什么后果都不想顾虑，现在只是想要保护他一个人，他的痛，要加倍的偿还。

　　可是，心还是无法克制的，抽搐的痛。
　　谁可以回答，究竟那种痛是什么？

　　“痛……”SHOU扭捏着抽开了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TORA手忙脚乱的，看到SHOU皱着眉一副痛苦的样子，拿着棉签更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SHOU看了看自己手臂，已经不流血了，然而TORA的眼睛依然紧紧的盯着伤口看，生怕它又会流血一样，SHOU索性胡乱的包扎了下，什么都不说。
　　想到刚才，已经绝望的时候，就看到TORA冲过来，拉开那几个人不由分说的就开打，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好学生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一边担心着，居然还会有一点点的高兴。
　　“为什么要为我打架？”
　　“哎？”他显然被这个突然的问题愣到了，然后抓着黑色的头发，别扭的扭过头，“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一群人欺负一个太低级了，我看不下去。”
　　“我是说真的！”抬头看到SHOU还盯着他看，特别加重了语气补充。
　　难得能见到他惊慌失措的神情，SHOU笑了，也许什么理由都不重要，只要他来了就好，只是这样，就够了。

　　TORA是第一次，从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笑，大眼睛即使眯起来都很好看，在刘海后面成月牙形。
　　“呐，TORA，今天没有请我喝豆乳哦。”他的眼睛早就已经瞟到了桌边的豆乳，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侧着脑袋撒娇，好像猫咪一样。
　　“你到还真的没忘记啊……”TORA差点就要忘记了原来的目的，递给他，然后看着他满足的表情，所有的欣喜都表现在脸上，异常可爱，更是忍不住的伸手摸摸他软软的发丝。
　　“要放暑假了呢。”
　　“是啊。”
　　“一个暑假都喝不到TORA送的豆乳了……”他有些失望的转过头，专心的喝着豆乳。
　　“没有豆乳，但是有很多别的好东西啊，有烟花祭，有七夕，还有……”TORA笑笑，完全把SHOU的话当是撒娇。
　　“TORA。”SHOU打断了他的话，双手紧紧的捏着豆乳，“我很怕暑假，哪里也不能去，只能被关在家里，一举一动都像犯人一样被监视着，好可怕，躲也躲不掉……”

　　抚摸着他头发的手停了下来，TORA看着眼前的人，低垂着眼睑，眉宇间是无法隐藏的悲哀，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吗？孤独的一个人，即使被伤害，也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关于他，有太多的事情不了解，以为他和那种好学生一样，老师面前装的乖巧，平时对人又冷漠又高傲，却从来不知，他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快乐。
　　真的差了好多……
　　可以给予他什么？也许什么都不可以，但至少，给他美好的回忆，应该可以吧……

　　“跟我来。”TORA拉起SHOU，跑了出去。
　　“又要去哪里？”这样被他拖着走，不是第一次，虽然嘴上那么问，却完全没有挣扎的跟着TORA跑。
　　直到SHOU觉得自己快要体力透支，前面的TORA才停下了脚步。
　　“SHOU。”他也不停的喘着气，指着大楼门口贴着很大张的宣传单，SHOU抬起头，喘了很久，才终于看清楚上面的字，是暑假的补习班，几乎每天都要上课。
　　“我们，一起参加吧？”
　　“哎？”
　　“这样，就可以不被关着了。”TORA转过头，对着SHOU笑，“我陪你。”

　　SHOU觉得眼睛很痛，必须要咬着唇才可以忍住不让耻辱的眼泪流出来。
　　以他们两个人的实力，根本不需要暑假都那么努力的出来补习，但是他却为了让他能出来，陪他一起。
　　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说，我们一起，我陪你。

　　不要总是对我那么好，否则我会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谢谢。”

　　这一年的夏天才刚刚开始，会是一个很漫长的梦，梦的开始，有全世界最漂亮的虹彩，只是结局的时候，没有了光彩，败了一年又一年。

　　第一个暑假没有让SHOU觉得恐慌的寂寞，可以和TORA见面，补习班的内容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简单，不认真听也没关系，到了下午，TORA会忍不住的趴在桌子上睡觉，SHOU就不知疲倦的侧着头看他的睡颜，即使这样，都不会觉得无聊。
　　SHOU以为不会存在的，即使是最亲的人都无法给予他的快乐和理解，都快要绝望了，却可以看到，这个世界上，唯一还会关心他真正想法的人，真正可以把他的心一点点剥开，看到最深层的伤痛的人。

　　“今天晚上有烟花祭，你去看吗？”TORA在放学的时候醒过来，揉着迷蒙的眼睛，声音有些沙哑。
　　“你仔细的看，明天说给我听吧。”SHOU微笑着摇摇头，不能有太多的奢望，不能。
　　“哎？一个人看真是寂寞……”
　　“不和父母一起吗？”
　　“他们带着弟弟去旅游了。”
　　“对不起，害你留下补习不能一起去了……”意识到是因为自己的原因，SHOU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不能去没关系，我给你看现场直播。”TORA笑笑，拍拍SHOU的脑袋，然后凑到他的耳边，暧昧的距离暧昧的温度，让SHOU瞬间红了脸。
　　“晚上，等我的电话。”

　　SHOU有点讨厌自己，虽然平时有一点点软弱，被欺负也不会还手，但是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为了一句话，而像一个小女生一样，从晚饭后就躺在床上抱着手机等待。
　　“我是不是疯了？”SHOU有些恼怒的举起手机，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把它扔的远远的，举到眼前，看着平静的手机屏幕发呆。
　　还要等多久？
　　手机突然响起，被吓了一跳，内心一阵狂跳，然后立刻接起了电话。
　　“喂？”
　　“接的好快，不会是一直在等吧？”
　　“才……才没有……”即使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脸，还是被一语道破后红到了耳根。
　　“答应给你看现场直播的，所以要仔细看好了。”

　　打开视频窗口，一片黑暗中，一道又一道光亮划过天际，在尽头绽放，照耀成白昼，条条银丝慢慢陨落，然后更多的花火冲破寂静，只是瞬间的美好，就可以让人今生今世，铭记。

　　“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烟花。”
　　“呐，第一场烟花，我们是一起看的。”

　　如果记忆可以替换，那么就用此时此刻他所给予的所有的美好来填充那么多年的缺口吧，只要他一个人就可以。

　　这一年的夏天的这场烟火，整整燃烧了一年又一年。

　　TORA不知道电话的那一头，SHOU一直在笑，笑的泪流满面。

　　‘今天会下雨，不要忘记带伞。’

　　就要出门，就收到这样的短信，SHOU不知道自己当时笑了。

　　‘知道了，谢谢。一会儿见。’

　　“SHOU。”
　　“是，爸爸。”穿好了鞋子，却被父亲叫住，SHOU停住脚步。
　　“最近你似乎挺忙的？”
　　SHOU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然后在父亲严厉的眼神下咬着唇低下头。
　　“不要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不该想的事情。
　　那么应该做什么？
　　握住生命中唯一的那么一点火光，错了吗？
　　喜欢一个人，难道，错了吗？

　　明明不是那么想的，却必须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惩罚自已一样一路狂奔，怕再停留一秒就会彻底崩溃，怕再不逃离就再也离不开。
　　那个阴影，究竟还要笼罩多久？

　　SHOU不顾一切的往前跑，视线早已经被眼泪模糊，只能凭着感觉，胃里也难受的抽搐，最要命的居然还和别人撞在一起，从来没有指望这样的身体能够经受得住多大的撞击，就好像散架了一样，身体向后倒去，都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好了，却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的抓住的手臂。

　　“对不起。”还没有站稳，SHOU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道歉，挣扎着要走。
　　“SHOU？”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隔着满是雾气的视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然后泪水更是控制不住了。
　　为什么每次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总是被你看到如此狼狈的我？为什么要对我流露出如此担心的神情？
　　我怕我受不起。

　　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下一刻就被一片黑暗笼罩，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好像是一个很可怕的梦，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无尽的绝望，也许，真的逃不掉，本来就在如此的环境中成长，不应该有任何的奢望，否则只是自我的摧残。
　　很可怕的梦，但是SHOU始终感觉到那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传来的温度，要焚烧一切黑暗的热。一个声音在说：我们走吧。

　　那是唯一的希望，所以要抓住。

　　TORA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到SHOU。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他泪眼婆娑，什么都没有说就晕倒了。
　　看着床上的人，医院的白色背景把他衬托的更加透明，即使是梦境中也无法安稳，始终皱着眉，眼角是没有干的泪。想叫醒他，却又不忍心，只能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等待他醒来。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看不下去了，处于同情，那么接下来的还算是仅仅的怜悯吗？想要看到更多他的笑，想要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会期待着，所以坚持每天早到给他送豆乳，因为他会觉得寂寞，所以牺牲了暑假和他几乎每天的见面。
　　这样的心情，还是怜悯吗？

　　“TORA……”
　　“醒了？觉得怎么样？”SHOU虚弱的声音让TORA从游离的思考中回到现实，却又是一阵心痛，忍不住把他的手放到胸口。
　　“我没什么。”SHOU挣扎着坐起来，对于发生了什么只字不提，TORA也只能什么都不问。
　　“你晕倒了，所以送你来医院。”
　　“哦。”
　　“医生说，有点低血糖。”
　　“哦。”
　　“我送你回家。”
　　这一次，SHOU愣了半天，才点了点头。看来，是家里的事情吧，TORA猜想着，有些无奈。

　　路上，SHOU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很安静的走在TORA身边，这样的状况，TORA几次想开口，话都到了嘴边，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到了，那么明天再见。”SHOU从TORA手里接过书包，转身就走，结果被TORA一把拉住，太过用力，让SHOU无法站稳，又一次倒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TORA不放手，只是紧紧的搂着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他的颈窝。
　　“TORA……”
　　“没关系，不想说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不要一个人忍受，多少也让我分担一点，好吗？”TORA放开手，转过SHOU，正对着他，温柔的抚开挡着他眼睛的发丝。
　　让那些犹豫都去死吧，现在只想要保护他，和他在一起。

　　SHOU愣在那里，盯着TORA的眼睛看了许久许久，好像要看清楚他眼中自己的影子，然后猛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谢谢，TORA，谢谢。”
　　“笨蛋，不要总是道谢。”
　　“那么……”
　　“那么？”
　　“喜欢TORA。”

　　狡猾的松开手，冲回家，留下还没有意识过来的TORA一人。SHOU的心还在跳个不停，脸上是无法抑制的幸福的笑。然后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开门。
　　“我回来了。”等到门完全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阳台那里的母亲的背影，瞬间，刚才有的所有的热情好像被浇灭了，只剩下一缕阴冷的烟缓缓上升。
　　“刚才那个人是谁？”母亲走过来，背着光，SHOU看不清她的表情，毫不留情的落在脸上的巴掌，SHOU只是觉得被打的脸颊又烫又麻，难受的想哭。

　　被发现了。

　　“刚才在下面搂搂抱抱是在做什么？你们什么关系？要去上课就是为了和那人见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喜欢和TORA在一起……”SHOU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说出口后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第一次，算是反抗了吧。
　　“你在说什么？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
　　“我知道……可是……”
　　“下学期就转学，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不准去，手机交出来！”母亲愤怒的抢过了SHOU的手机，把他拖进房间。
　　“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门被甩上，然后是从外面锁上的声音。
　　“不要！不要！放我出去！！”SHOU冲过去拉动把手，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不停的垂着门，手已经痛的快要断掉还是不停止，无论如何的叫，母亲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外面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

　　“求求你……”
　　靠着门缓缓滑落，SHOU不知道TORA找不到他了会怎么样，他只知道，没有了TORA，便无法一个人活下去。

　　TORA，这次，你还能带我走吗？

　　第二天，SHOU没有来，TORA发去的短信没有人回复。
　　第三天，SHOU还是没有来，TORA打去电话，关机。
　　第四天，……
　　……

　　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转成了暴雨，辗转反侧睡不着。
　　已经一个星期没有SHOU半点音讯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他了。
　　在无数条没有回音的短信后，TORA又打电话给SHOU，这次终于接通了，兴奋的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还没有等TORA说完要找谁，就回答一句打错了，挂了电话。
　　打错了。
　　多可笑的谎言？
　　但是TORA就是无法再鼓起勇气打过去。
　　那天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TORA想象不到。

　　手机响了，打断了思路，TORA完全没有心情去关心究竟是谁打来，接起电话就没好气的一声‘谁啊’，然后，对方长时间的沉默。
　　“喂？”有一些期盼，TORA缓和了语气，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TORA，是我。”
　　“SHOU？”绝对是他，即使带着重重的鼻音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下午究竟是谁接了你的电话？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都不来？”能再听到这个声音太好了，所以原有的矜持冷静都已经没有，声音中是无法抑制的兴奋，其实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只是想要听到他的声音。
　　“TORA……听我说。以后……我们……也许都见不到了……”
　　“为什么？SHOU，你哭了？”
　　“没有……我现在哪里都不能去……总之，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后电话是无止尽的终止音响彻四周。

　　那一头一片死寂，带着哭腔的声音却依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TORA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为什么只是听到他凄凄惨惨的声音就已经受不了的心痛，想到他的眼泪就无法停止的害怕。
　　是不是已经如同雨水一样无法停止的落下，在心里泛起层层涟漪。
　　那种感情，无法干涸的，是爱。

　　明明才刚刚表白，我还没有答应，还没有告诉你我的感受，怎么可以不再见？

　　疯了，疯了，一定是疯了，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冲动的完全把理智交付给失去了控制的身体，任凭雨水的冰冷撕心裂肺的吞噬一切。

　　挂了电话，好像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SHOU摊在床上，连哭都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忘记锁门的空隙偷偷的把手机拿过来，费尽周折，其实只是想说分手的话。根本没有在一起过哪来的分手？SHOU觉得自己真是可悲。
　　门外有了动静，应该是来查看自己究竟在房间里干些什么的吧。
　　简直像犯人一样。
　　也许，也许可以在锁被打开的时候就这么冲出去，然后是不是自由了？自由了，是不是能去找他了？但，最终，在一秒后的安静中被雨水浇灭。
　　门依然是从外面锁了的，三餐都由母亲送来，否则是绝对不会开一次门。这一次，逃不掉的。
　　在如此的环境中，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的身体又一次崩溃，SHOU已经什么都不能吃了，无论吃了什么都会立刻吐掉，即使看到都会忍不住的恶心，虚弱的身体已经无法提供哪怕一点点的反抗，SHOU只希望时间能过的快一点，这样，死也不会太过痛苦了。

　　手机震动，一闪一闪的屏幕是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本能的靠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犹豫。
　　好吧，最后一次，把什么都说清楚，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们再也……

　　“TORA，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可能……”
　　“能不能你出来看看就知道。”
　　“哎？”

　　明明说着决绝的话，却依然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无比的舒心，就好像是一句咒语，逃不掉它的诱惑它的控制，因为彻头彻尾的温柔，已经让身体早就忘记要去反抗。
　　SHOU走到阳台，抓住栏杆往下望。
　　雨水穿透了身体，只有紧紧抱住了自己，才不会让失去了控制的身体颤抖的那么厉害，只有任凭泪水冲破防线倾泻而出，才不至于下一刻就幸福的死掉。
　　二楼的高度，并不能从视觉上改变多少，夜雨中，那个想了无数次的人就站在下面，抬起头，雨水把他的脸冲刷的更清晰，黑入深潭的眼睛坚定不移的看着他，清澈得透明。

　　“为……为什么你会来……”
　　“我带你离开，跳下来吧，我接着你。”说的理所当然，然后默默的伸出手。
　　“我不可以……”
　　“不怕，有我在。”
　　“TORA……这样会连累你的，你快走……”
　　“那么你告诉我你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我就走。否则，一直在这里等你。”
　　“不要……不要逼我……”SHOU缓缓的蹲下，这样的话语，即使是自欺欺人也无法说出口。可以阻止不去想不去看，却无法停止的爱。

　　“我会一直等下去。”
　　一直。

　　TORA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依然伸出双手等待着，水珠顺着他好看的脸颊滑落，他不说话，全世界安静的只剩下雨声，或者说，那是他的世界，他们的世界。
　　四周的一切都是漆黑，寻寻觅觅找不到出口，只有他的双臂间是整个世界的阳光，是整个世界的温暖。

　　“喜欢TORA。”

　　喜欢，不能停止的喜欢，怕一停止就无法再呼吸，怕一停止就熄灭了最后的火光，怕一停止，自己就不再是活着的。

　　SHOU知道，即使漫天的星星陨落，他也不可能离开，一分一秒，一年，一个世纪的等待下去。

　　义无反顾的纵身跃下，什么都不再顾虑，只想冲进他的怀里，任凭那双手臂在背后紧紧的合拢，紧得都要喘不过气来，然后就这样被禁锢一生，即使死了，即使下地狱都在所不惜。
　　那一刻，逝去的无声无息，然后在全世界的阳光中涅槃重生。

　　“带我离开……只要和你一起就好，带我走……”
　　“我知道，SHOU，我们一起。”
　　“我不要再一个人……”
　　“有我在，我们走吧。”

　　我们走吧。
　　他指引的方向，有彩虹，有黎明，有他的爱，一片灯火阑珊。

　　没有带伞的两人在雨里狂奔，飞溅起的水花，泛着涟漪的地面，早已经感觉不到那些砸在身上的雨水有多冰冷那吞噬了一切的黑夜有多漫长，只记得你我的手紧紧相握，暖意来得铺天盖地。
　　视线已经模糊，分不清是雨是泪，夹杂在一起，流到嘴边，是甜的。

　　关上门，湿透的两人靠着门喘气，水珠不停的从起伏的身体上抖落了满地。等到缓过来，TORA看向身边瑟瑟发抖的SHOU，紧紧的抱住自己，那双琉璃色的大眼睛微微泛着红，黑夜里，没有开灯的房间，它们就好像星星一样闪耀，一个世纪一个世纪的燃烧不灭。
　　什么时候已经对视过来，隐忍的咬着嘴唇，乖巧的样子看得心疼。

　　“TORA……一个人，好冷……”

　　一把拉过那个冰冷的人，把他紧紧的锁在双臂中，他的身上有和自己同样的雨水的味道，但是却如此的脆弱，仅仅双臂间的距离，感觉到他弱小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还有无法停止的颤抖，于是，更为用力的抱住他。

　　“现在就不是一个人了，我在，一直在这里，在你身边。”
　　“TORA……有你在，我会好好的。”

　　感觉到他的笑，还有温湿的液体滴落在颈间，水滴又顺着他的发梢淌下，忍不住的亲吻，顺着耳垂，脸颊，眼睛，笔尖，唇角，然后停留下来慢慢吮吸。
　　他不自觉的反抗着，手抵着对方的胸，却没有用上半点力，TORA抓住他纤细的手掌，五指相扣，再也不想放手，托过他的后脑，更深沉的吻下去。

　　那一刻，连绵不绝的，雨水一样，无法干涸，我对你的爱。
　　我都义无反顾，如同扑火的飞蛾，只想要此时此刻触手可及的火光而灰飞烟灭。

　　有你在，我也会好好的。

　　从没有想到过，可以和现在一样。
　　和最爱的人一起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当第一缕曙光倾斜进房间，先看到他淡淡的笑靥，忍不住的再紧了双臂，整整一夜的相拥还是无法满足，非要把他深深的嵌进身体，直到再也塞不进任何东西。
　　看啊，我的心里只有你。

　　把早餐推到SHOU的面前，TORA在对面坐下，然后默默的等待。
　　他迟疑的抬手，又缩回。
　　阳光透明的照射在他的身上，金色的头发，苍白的皮肤，好看的锁骨，纤细的手臂。明明已经虚弱成这样还是不能越过，心里的伤痕太深，滋生的痂久久无法退却。

　　“忘记了这个。”TORA若无其事的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东西放在SHOU的面前。
　　“知道你没有豆乳就会吃不下去。”
　　“谢谢。”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轻的快要透明。

　　屏住呼吸，看着他缓缓的吃了一口又一口。TORA觉得这几分钟就好像几年，所有的感官都围绕着他转，生怕下一刻就看到SHOU冲出去吐的干干净净。
　　最终，他只是平安无事的抬起有了红晕的脸，笑，如从前。他说，吃饱了。

　　已经来不及绕过去，直接隔着桌子就可以，TORA抱住那个瘦小的身体，亲吻着依然残留了豆乳香的唇，不敢太用力，怕弄碎了他的瓷娃娃。

　　“SHOU……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再深再痛也不要紧，我在一伸手的距离，无论世界变得怎么样，无论面前会是什么，我们同在。

　　TORA还是必须每天去参加补习，否则其中的秘密就会被揭穿。SHOU的父母也去那里找过他，意料中的一无所获，当TORA把这些事告诉SHOU时，他只是低垂下眼睑，默默的摇头。
　　白天TORA不在家，SHOU一个人，只呆在TORA的房间里，那里有他的味道，所以才会很安心。等到TORA回来，已经是黄昏，吃过晚饭，两个人就窝在床上看书，看累了靠着彼此沉沉睡去，醒来以后再看。
　　SHOU虽然能进食，但一天也只能吃下一顿而已，大多的时候只能勉强喝下些豆乳，TORA索性也陪着他，喝得两人的嘴里都是豆乳的味道，然后不知疲倦的拥抱，亲吻。

　　“小东西，又在画什么了？”
　　“不给你看！”还没有凑近，他已经急得跳了起来，抓起本子就往身后藏。

　　SHOU喜欢抓过TORA的笔记本，然后在上面涂涂写写，都是些有的没的，难得会有些小小的暧昧，TORA总是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一条一条的看，忍不住的想笑。

　　“快点，给我看看~”床上只有那么一点点的空间，把他逼到了墙角，然后就看着他像松鼠一样往被子里钻。
　　“喂喂，再下去闷死了怎么办啊？”TORA好笑的看着他，伸手进去挠他痒痒。听着他风铃一样的笑声，指尖是他淡淡的温度，说不出的充实感。
　　“TORA……TORA住手……哈哈~不要~”
　　“还给不给我看了？”

　　那个小手终于捏着本子从缝隙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来，TORA接过来，一页一页的翻，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涂得那么满了？TORA有点无奈，看着那个从被子后面露出一半的脑袋就说不出的欢喜。

　　‘没有了TORA，会很难过。’

　　空白页上是这样的一句话，白色的纸，淡蓝色的印记。

　　“傻瓜，现在我就在身边，还怕什么？”TORA隔着被子把他抱到腿上，亲吻着他的发梢。
　　“TORA……夏天快要结束了。”

　　结束了以后，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好像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所有的嘈杂，所有的障碍，所有的纠缠都不见了，闭眼前的最后一眼是恋人，睁眼后的第一眼还是恋人，故意忘记了时间，怕已经经受不起如此的折磨，怕一想到时间的流逝就只能等待着未知的劫难。
　　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那一天，谁都无法平静。因为那一天，TORA的父母要回来了。
　　“要不要今天我陪你？”TORA看着SHOU捏着豆乳半天却没有动口，有点担心。
　　“不用，你去吧，我可以的。”SHOU抬头，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
　　“他们晚上回来，到那时候我来解释吧。”TORA摸摸SHOU的头，“那么，我走了。”
　　“TORA！”
　　“怎么？”
　　“再……抱我一下……”SHOU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成了耳语。
　　TORA忍不住笑了出来，毫不犹豫的把他圈在双臂中，明明是和平时一样的拥抱，在SHOU看来就好像是最后一次。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等TORA走了以后，SHOU像往常一样躲在TORA的房间里，即使身体如何的镇定，心还是狂跳不停，想了无数种可能，从最好的到最坏的，SHOU觉得自己的大脑快要停止运作了。

　　敲门声让SHOU从那些沉重的想法中醒来。因为TORA知道SHOU会在家里，所以从来不带钥匙，SHOU想都没有想，以为是TORA忘记带什么的，所以就去开了门。

　　TORA回来，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父母在房间里整理着行李，HIROTO一个人在那里摆弄着纪念品。一切都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而这样反而让TORA觉得不详。
　　“你们……怎么现在回来了？”
　　“恩，提前回来，给你惊喜~”HIROTO给了TORA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们回来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啊，啊，对了，给哥哥带的纪念品放在你房间了……喂！哥！你去哪里？”

　　SHOU不见了。
　　那天，TORA疯了一样满大街的找他，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就如同第一天把他带回来的时候一样。
　　TORA也去了SHOU的家，明明已经是夜晚，却没有灯光，无乱怎么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回应，那种除了雨声以外的死寂，持续了整整一场夏时雨，未末。

　　夏天结束了，TORA回到学校，却再也见不到那个身影。只是听说他搬了家，转了学。又听说，他病了，病的很严重。
　　最后，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他的一切一切，就如同那个夏天一样，沉没在记忆的最深处，销声匿迹。

　　现实总是过于的残酷，这个秘密，TORA永远无法知道，那天在他走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SHOU一开始就知道会以如此的方式离开，也许就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所以，当门打开时，当看到自己的父母站在门口时，当脸上挨了一巴掌时，SHOU觉得，一切都结束了。

　　“爸爸……妈妈……”
　　“你果然在这里。”
　　“请你们听我解释……”
　　“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算了的，他必须要负责！”
　　“不要！不要！求你们不要！”不能拖累他，不能伤害给了我那么多美好回忆的他。

　　“我会乖乖跟你们回去，以后再也不和他见面，转学也好，搬家也好，我都答应你们，以后都会听你们的话，拜托了……不是TORA的错……”

　　什么都不需要，从来只有索取没有付出的我，没有资格让他再如此的付出。
　　如果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否则我不会知道希望的存在。
　　但是，如果能重新来一次，我还是希望能遇到你，即使是瞬间，即使是这一个夏天的回忆，我可以永远带着它，颠沛流离下去……

　　没有了你，我无法好好的活……

　　呐，TORA，夏天结束了。

　　恍恍惚惚，又是一个夏日在雨水中结束。
　　TORA在和HIROTO整理书架的时候无意间又翻出了那本笔记，尘封了多久？已经不记得了。擦拭了上面的灰尘，然后把它抱在怀中，打开，亲吻着那些蓝色的笔记。
　　一页一页，都是他的足迹。
　　他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坚强，却在又一次看到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时忍不住的泪流满面。那是一块永远的伤。

　　TORA仿佛又看到那个少年站在雷雨过后湿润的大地上，阳光透过层层乌云，驱散了一切混沌，湿润的空气折射着彩虹，琉璃色，如同少年的眼睛。
　　他说，有你在，我会好好的。

　　会好好的。
　　那么我不在了，你又会如何？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已经是夜晚，外面还下着连绵不绝的雨，就和那一晚一样。
　　我说过，我会一直等下去，你还记得吗？

　　窗外有人撑着一把红色的伞，伫立在那里许久。天很黑，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琉璃色的眼中有什么在闪动。
　　风中，红伞留在原地，而那人消失在了夜雨中，再也没有回来过。

　　浑浑噩噩，一年徘徊，恍如隔世。
　　你我，是否死了却灵魂不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