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怨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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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夹着发光的爱尔一路跑，很快有了成效，四周传来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根据先前经验，那些被神隐的审神者靠近时不会发出声音，此时便定是那些先一步进入的付丧神了。
爱尔垂着头，长时间消散灵力果然还是吃力，她稍稍收敛，仅用手中的刀散出昏暗的光，顺便闭眼疗养精神。
脚步声聚拢，除了鹤丸和她，还有四人。
“你怎么在这里？”带着些许质问的口气，是曾经扛过她的同田贯正国。
“主殿，是担心我们一并进来了吗？”下一个声音稍显温润，爱尔并没有见过这位付丧神，不过这并不碍事，因为下一位付丧神直接爆出了他的名字。
“莺丸殿，万分感谢方才的协助。”这个声音她倒是绝不会忘记，毕竟是自己来这本丸第一场惨烈战斗的对象，唉，要是当时的一期一振有这一半的温柔就好了。
“……”最后的人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爱尔翻了白眼抬头，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本能抽抽了一下，“那个长谷部，你的眼神有点可怕哦。”
第四个人正是爱尔初到本丸时就对她发动攻击，此后时不时旁敲侧击威胁一二，俨然本丸一家之主派头的压切长谷部，不过现在对方看起来好端端的，看来那个预知中的未来是被破了。
她松了口气垂下头，鹤丸的手箍得她很不舒服，便伸手去掰，然后被坏心眼的鹤圈得更紧了。
……
“嗯，主，我尽量改。”压切长谷部低语一句，藤紫色眸子微涩，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当时少女为他挡刀的伤口处，又把视线移了回来。“您回来就好。”
“诶，啊。”因为这个称呼和回答，还在和鹤丸博弈的爱尔有些回不过神，惊恐抬头：这些付丧神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主，可否问一句，您为何会来此？”长谷部一板一眼的敬语让爱尔直觉担当不起，在鹤丸手肘间抖了一下，鹤丸有所察觉，狐疑瞥来一眼，蜜色眸子一转思考起什么。
爱尔也觉失态，调整状态清清嗓子，“我在审神者大会的时候已经找到诅咒的解除方法，此次进门便是为了终结一切。”
“！”她的声音不高，四周付丧神却一下振奋起来，同田贯尤是如此，他瞪大猫一样的眼睛，表情夸张，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找到了！”
甚至就连鹤丸都被吓了一跳，“这可，该说是惊吓还是惊喜。”
爱尔趁机从他手肘间逃出坐在地上狼狈爬出几步，略微提高音量。
“不过还差一点，我要找到在这扇门里那个人的尸体，这次就是为此进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在此事上协助我，自然，我也不指望你们完全相信我的话，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了。”
“交易？不，其实如果……”
长谷部未出口的话被鹤丸伸手覆唇堵在了口中，从方才开始就愈发浓重的违和感让白衣金眸的付丧神有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假设，他阻止了长谷部的话，自己接过了话头。
“自然可以！就和出阵的时候一样对吧，只要听你的话行事就会保证开门带我们回去。”
“没错。”爱尔并不知道出阵的事情，这听起来又确实是她的作风，为了赶紧消除对方怀疑迅速应下，“就是那样。”
“作为你们协助我的交换，我会让你们安全从这门里返回本丸，虽说可能要耽搁些时间。”
听她这么一说，鹤丸笑得意味深长，他靠近，将纤细手指顶在少女额间，“嗯可以啊，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魔鬼，只不过审神者大人可不要忘了，在手入的时候，你还欠了我一件事，回去之后可要记得兑现。”
爱尔被他手指一顶，皱眉思索一下，在出阵前好像确实有这么一码事，她瞪了瞪眼睛，有些不服气，“那个我不是拒绝了……算了等回去再说。”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在这里与他们不和一点好处都占不到。
“总之我没想和你们搞好关系，现在先想从这里离开的方法。我往这边找找看，你们自己看着办，待会儿汇合时交流情报。”
爱尔抢了大俱利台词，将周身灵力丝线敛起打了个响指，四周再次陷入黑暗，她忙不迭跑出去，付丧神亦先后掩去身形。
她倒也没有跑很远，注意到众人脚步声消失后即停下脚步，一个人于寂静中仰头，不知道在对谁说话，“你们也听到了吧，诅咒是会被解开的。”
没有回应，爱尔继续道。
“将他们和我困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改变，时间一方通行，后悔的事总是一件接一件，但作为审神者，我们的任务是阻止历史被改变。”
“哪怕，是我们自身所厌恶的，历史。”不知为何，这语调到最后，出现了一丝迟缓。
或许自己时不时也有，想要改变的过去。
“你难道就没有后悔过吗？”
这一次，层叠影绰的声音，出现在黑暗中。
“你难道就没有，想要改变的东西吗？”
活着的黑暗里，“他们”无处不在。
果然是这样。
灵力暗去，五位刀剑付丧神离开后，浓郁纯粹的黑暗回复如初，在倾诉与回答中爱尔的猜想于此刻得到证实。
果然，在这里的并非是那九位被神隐的审神者本体，若是他们，应该更纠结于“诅咒”本身的内容。
存在于这片黑暗中的，是那些审神者被背叛被伤害后，在第二诅咒引导下被抽离出的，意图去扭曲过去的【怨念】。
这股怨念诞生于付丧神的敌视与伤害，因此即便被负面力量席卷，这股怨念也仍惧怕着刀剑，那股泱泱黑气只是将刀剑们禁锢于此，但对同为审神者的爱尔，却想将她一道拉入黑暗。
所以每当刀剑现身时，黑暗便退缩了。
“想要改变的东西？不，我没有的。”爱尔摇头，拒绝黑气的邀约。
“反转的力量，会帮助我们回溯历史，所有的苦痛和悲伤都会消失。”那声音并没有放弃，它的音色渐渐变化，逐步清晰，到了最后，竟变成了最熟悉的音色。
“所有后悔的事情，都有了重来的机会。”
那是爱尔自己的声音！
在一片混沌的漆黑中，爱尔感到自己呼吸的这片空气逐渐污浊，一种胸口被重压的憋闷延伸开来，或许这么说有点不对，但她有种直觉——自己身边的黑暗，变得浓重了。
连思维，都要被黑暗掩尽。
自己的一切，都在被阅读。
“孤儿院的时候，如果没有暴露我的能力，其他人就不会孤立我。”
“如果我那时候拒绝了大星法师，就不会感受到那么多疼痛。”
“如果我没有逃到时之政府，就不会被派到这个黑暗本丸。”
那声音每说一条，爱尔眼神就闪动一下，某种晦涩的感情从含了冰层的眸子下渗出，听到后来女孩似乎在挣扎什么，她仓惶抬头，于黑气缭绕间瞳孔逐渐失了光，护在胸腹的手被什么有形之物托举到了双眼前方。
“和我们一起吧。”隐约间，从手上传来和方才背部被压迫时类似的触感与温度。
除此以外，还有和在手入室暗堕刀身上感觉到的，极为相似的诅咒气息。
黑气缭绕，将要侵入少女躯壳之内，那股怨念深处被腐蚀的心因即将加入的久违同伴而雀跃，扬起只有它自己能明白的夸张笑意。
痛苦，委屈，后悔，憎恨……被第二诅咒沾染的审神者散发出的负面气息，在这个意识花园中，早已凝成一株剧毒的毒株。
轻微晃动便播散无数毒孢，贪婪的寄生者将嵌入外表，钻进内心，直至灵魂。
面前的审神者如今尽了最后力气将手抽出意欲后撤，她想逃，它又怎可能放过如此机会，凝成实质的黑色铺面而去，要制住那慌不择路的怯懦者。
这个审神者，是第一个带着付丧神前来的，只要和付丧神有所交集，在这第二诅咒浓度极高的地方，必然不能幸免。
她，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黑影即将再次触碰到女孩，却在下一刻停住了动作。
思维滞缓如它也感受到了不对劲。
面前少女原本浑浊的双眼此刻是那般清明，她狡黠地笑着，将重获自由的指尖快速探入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黑色实体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头顶一阵滚烫。
它身上被贴了什么！
她都做了什么！
那贴合处传来热意凶猛，附于其上的纯粹灵力骤得爆开，灵光乍起，映照出五道寒光，黑影不可思议，看着那自五个方向捅入它体内的刀剑。
闪烁着银光的刀剑，意味着伤害，象征着疼痛，是它最害怕的东西！
不要！！！
爱尔自下而上打量那团完全无法用词汇形容的诡异黑影，嘴角笑意不减，眼神却是淡漠。
若是怨念，便也没有什么好不好下手的困扰。
她想拯救的，不过是人。
这一击后黑色实体动作一下滞缓起来，它发出吱吱呀呀的杂音，下一秒整个黑色身躯像是煮沸的水般鼓起无数硕大气泡，它的身形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咕嘟嘟翻滚着朝爱尔袭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事！”
“为什么，为什么诅咒对你没用！”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他们会帮你！”
黑影膨胀数倍，溶作一软体状生物，又从体内伸出无数人形手臂，密密叠叠的手臂如蜈蚣长足扭曲转动，令人看了起一身鸡皮疙瘩。
“是当时看到的怪物！”寂静中响起同田贯的声音。
这就是本体吗？！
时光回溯，审神者与付丧神的协助交易，成立耗时不过一瞬，在空间再次陷入黑暗前，这位审神者给他们做了指示。
那指示做得悄无声息，由飘荡在空中的灵力丝线，先后旋转变换组成了三个极为扭曲不易辨认文字。
“静，围，砍。”
再然后便是审神者故意一人落单假意被蛊，引得怨念本体降临给予其重创。
毕竟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爱尔在被拉入黑暗时都能感受到一种古怪的触感，那么她想，怨念的根，这个本体应也是存在实体的。
就像它方才，牵起了她的手。
一切都和计划的差不多，爱尔用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刀。
怨念没有太高的智慧，只会相信想相信的东西，因一点表象志得意满，显然并不知道有种稀奇的东西叫演技，而它面前的爱尔，已经是老行家了。
面对袭来的怪物，少女咬住下唇逼迫自己没有躲开，将手中的模造刀全力捅进其异形的胸口，她的动作干脆利落，爆出的黑色液体从脸颊唇边翻腾而过，传来一股令人反胃的恶臭。
爱尔皱了皱眉。
这手感真糟糕。
刀上传来的触感像是砍入一堆烂泥，加深力道也不见成效，随着异形的逼近，她整个人陷了进去，那两侧蠕动的手臂裹缠而至，蒙住她的双眼双耳，更有似蛇一般缚住肩颈。
爱尔被迫在头部颈部结了结界，就这一刹那的分神，刀尖传来一阵向后猛力，将她推得直接后退几步。
老实说，爱尔本认为怨念只想让自己陷于黑暗并不会下杀手才如此大胆，而在感受到缠缚头部的力道越发大之时女孩心中还是升腾起一种莫名恐惧，时间刻不容缓，她只能定神咬牙，准备腰腹施力奋力一击，她弯下身子呈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不再倒退了。
有两只脚一左一右抵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有了借力，爱尔绷紧了手臂肌肉，将刀快准狠地戳了进去。
“咔擦。”刀尖终于传来触碰到什么的触感。
最后在刀柄上施力，整把刀都被推了进去，传来更为清亮的一声脆响。
上次，当感觉对方就在自己面前时，她拔刀戳入时听到的碎裂声果然并不虚假——怨念有核，每每对她施压便会化为实体。
形有实体，便有破碎之法。
以此为信号，方才因怕伤到审神者而不敢动作的付丧神也在同一刻挥起了剑，剑锋顺着审神者探明的方向直指其内核！
啪嚓。
碎裂声渐大，从刀锋所及之处开始向四周裂开无数裂痕，裂痕勾连如蛛网，连同黑暗都化为铺天盖地的碎片，分崩离析，满天飞扬而下。
黑暗夹杂着光明，如同一场奇异的雨，拼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画面。
爱尔被淋了一身黑色碎片，把体温带的又降了些，她哈出几口白气，环顾四周的后发现这里果然如鹤丸所说，和真实的本丸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门口鸟居，平面布局，树木排布，都一模一样。
萧瑟之所里唯有大风呼啸，凋敝的房前障子门歪歪斜斜，上面喷溅状的血迹触目惊心，一行六人位于其中，一时都有些恍然，尤其爱尔初见此场面，更是讶异。
“门后的世界，也太真实了。”爱尔感慨，手伸回口袋确定符咒没丢，鹤丸看见她的动作，凑过来，“方才你在那黑影头上贴了什么？”
“能够暂时压制诅咒的好东西。”爱尔下意识离鹤丸远了点，这符咒的效果是她从自己写的那封信里得知的，看来失忆前她已经找到了花，并成功得到了部分净化用的符咒。
这部分符咒数量不多，她提前将几张前前后后贴于身侧才抵挡了方才来自怨念的诅咒侵袭，只是……即便信中说一张符咒可以有一周效力，现在她却已经感受到刚才用来抵御诅咒的部分符咒灵力快速消减，估摸不太能用了。
……得省着点了。
“哦！”对她的回答鹤丸点头鼓掌表示了解，另一边的几位付丧神则扎堆在一起，他们已经来了这里一段时间，但黑气彻底消去后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们在被看着。”一期一振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对身边的莺丸道，而平安老刀莺丸则神色淡然地环顾一圈，点了点头。“有九个人，数字是对的。”
“果然。”一期一振点头。
根据江雪左文字从门中归来时所说，被神隐的审神者就在此处，他们方才遇见的是障眼术的怨念，此时第一层怨意散去，他们的到来定会引起此处居者的注意。
那是他们的罪，是他们一无所知时双手沾染的血债。
是在绝望中衍生出的，新的绝望。
杂草被木屐撵踏，面覆灵纸的身影逐渐露出真容。
“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怨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