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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捕捉天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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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选组御用搜查!”
一声熟悉的暴喝在前方想起,我疾疾赶了几步,正好看见一大票人正往寺田屋里涌,换作平常,登势婆婆一个人的气势就足够把例行检查的全部队士堵在外面了,可今天比较特殊,队士们是直接拔了刀冲进去的,饶是骠悍如凳势婆婆也不敢用人肉真身硬对阵明刀实刃。
顿时,寺田屋里鸡飞狗跳了起来,叫喊声打骂声不绝于耳。
一片混乱之中,我垂下头,绕过寺田屋的后门朝相反的方向走,毕竟想来那里将是浪人逃跑的必经之途,当然新选组队士也都不是傻的,自然也会严加看守。
“那边的你,停一下!”
此时我的身份是寺田屋内又聋又哑的女将,除了几个监察、线人和土方岁三外,没有人知道。
因此此刻的我该是听不见他们的喊叫的,看着混乱的场面做出一脸惊恐无措的表情就要冲进后门,被两名队士拦了下来。
“寺田屋的女将,扣住,不能让她帮里面的人逃跑。”
我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砸了砸嘴,没躲掉,看来接下来还得悠着点行事。
这一天晚上过去之后,我估计在寺田屋也待不了多久了,山崎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怎样来接我归队。
这次归队之后恐怕有好些事情要烦了,先是刚刚见到的那群女人,暂且不提现在阿妙小姐对近藤先生有没有威胁,单是其他女人手里掌握的那些幕府要员就很不得了,不赶紧将这一群一网打尽的话,后患无穷,可问题在于,我没有想到小圆竟然也混在里面。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接受杀手训练的呢,是被选为下一任花魁的时候,还是早在刚刚开始跟随上一任花魁的时候?
不管怎样,这个女孩我是一定要救下来的。
我被扣在寺田屋后门外进不去,只听得里面不断传出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惊叫。
MA,也算是失手了,本想去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好好观望,却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后门的守卫太少了,尽管不难猜测几里之内分布着负责善后的队士,可那群死士要保天狗逃出生天,定会豁出性命,就好像我们上次守升屋后门堵宫部鼎藏时一样。
果然,当年轻的队士们死死盯住里面关注战况时,后门不远的二楼阳台却悄悄地打开了一扇窗户。
我攥着袖子抚住领口,好笑地看几个长洲藩士撅着屁股蹑手蹑脚地往外爬,一个侧头看见了我和两名新选组队士。
“……天、天狗大人!请您先快些逃走吧!这里由我们……”
我愣了一下扶住了额头,又从指缝里见几名浪士数脚踢烂纸窗,踩着屋檐疾走了几步,纷纷跃了下来,其中的一个人总是被护在后面。
其实他们安安静静地就可以逃走了,现在倒好,非要开口嚎两声,就这么让片刻之前还神神秘秘的天狗这么暴露了身份。
这边的两个人“刷”地冲到了我的前面,凶恶地“SA!!!”了一声,拔刀屈膝蹲了步法下去。
不行,这样抓不到,守卫只有两人,就算每人可以立刻斩杀一只,在增援到来前,浪人们还是有充裕的时间逃走甚至杀死他们,这样的话天狗势必会逃走藏起来,就算不离开京城,也会像桂一样,想要再引他们出来恐怕吧不会比登天容易多少。
我撇了撇嘴,一手拢住另一边的袖口,一首朝对面浪士招了几下,牵头的两个没有注意,正与我们的队士龇牙咧嘴地比凶狠,后面几个一眼认出我是店里的人,吃惊地挑眉,又示意我快些逃走。
我摇头,轻轻走到摆好架势的两名队士身后,拎起碍事的和服下摆,猛地朝其中一人的屁股踹了过去。
他“哇”地一声,踉跄着栽进路旁的矮树丛,另一个反应慢了半拍,也被我撞倒在地。
我迅速穿过他们两个,悄悄地对那个还扎在树丛里挥舞着双臂的倒霉蛋说:“八坂神社。”
说完,我狂奔了起来,面前的一群浪人好在也不是白痴,在我刚刚发难时就全都拔腿开溜了,只剩下一个人,接了我才走。
我瞅准了天狗去的方向,尾随其后,背后远远传来“追啊!!”的喊声。
我不晓得那个年轻的队士懂我的意思没懂。
我故意帮天狗逃走,目的有二,其一,与其让刚刚那两个愣头青直接放跑他们,倒不如由我来带他们去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再待新选组大批人马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其二,我帮助威信浪人,并且取得他们的信任,这应该也是伊东的意思,即使这次逮捕不成功,我也能借机取得天狗及一干浪人的信任。
到了鸭川以东,我停下脚步,点了几个浪人示意他们向南,另外几个向北,剩下包括天狗在内的跟我继续向东。
八坂神社离这里倒也不近,我不指望新选组在那里伏兵,只求他们半路能截住我们的去路,也不枉我分散了他们的战斗力。
“姑娘。”跑着的时候,我身边稍后一些位置上的天狗开口了,“这么一来,你也回不去了,不如就跟着我们。我们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浪士中有店里的常客吼说:“天狗大人,这女人是个聋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天狗略一颔首,加快了脚步。
我跟在后面不住张望。
这个被称作“天狗”的男人,不是店里的常客,不过在我工作地这半个月里多少也露过一两次面,几乎不与浪人会合,只从几松小姐的手里拿了钱就会离开,一开始我以为是什么鱼几松小姐关系不一般的男人,结果竟然是天狗。
“等一下。”走在前面的天狗突然停了下来。
我心里一跳,以为他发现我有什么不对。
他转过身说:“这次之后我们恐怕也不能继续留在京都了。不过桂老师之前还有事情交给我,我想至少把他让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做完。”
浪人们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是什么样的事情呢,天狗大人?”
“嗯。”他点了一下头,从怀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掸子,“就是这个。”
浪人们面面相觑,“这是……打扫用的掸子?”
“不错,正是打扫用的掸子。不过这支掸子是桂老师让我交给其他人的重要物品,既然这样,一定有老师自己的深意在里面。”
掸子,一直打扫用的胆子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玄机在里面呢,是喻意了其他的什么东西,还是只有桂和拿到这支掸子的人才能看懂的暗号?
“话虽如此,不过天狗大人,这个时候还在京都里乱窜的话太危险了。”
“桂老师交代的事情如果拖延了,可是会关系到国家的未来的。”
其他的浪人静了下来,好一会才有人轻声提议:“先从这里离开吧……”
天狗皱了皱脸刚张开嘴,不远的地方就音乐传来的杂乱的人声,迅速靠了过来。
“不妙,是追兵,天狗大人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天狗微微点头,抓了我的手腕朝前奔去,身后便有浪人在喊:“天狗大人快走,把这个女人带去安全的地方,这里由我们挡着!”
不出意外的话,赶来的应该是新选组组的队士。
这一次若能成功拿下天狗,新选组的功勋簿上又能多画一笔,离我们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以前还是商人的时候就知道新选组风评不佳,打着守卫京都的旗号招摇过市,实际上却是幕府的走狗。最初的事情我也是陆续听说的,将这群武士带到京都的人,本意是尊王攘夷,被将军知晓了真意后由于成为威胁因此被下令撤离京都,这就是当初浪士组来了不到半个月便离开的原因,而留在八木村长家的那几个人,就是近藤局长和芹泽他们,至于那个带他们入京的清河八郎,后来是被见回组的佐佐木组长杀掉的。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入京并且被京中百姓厌恶者的组织,纵使受到京都守护职的爱护和看重,却终究是个草野组织,无名无号。池田屋一役我们表现出色算是有了个飞跃,可又因为禁门事变中的糟糕表现而卡在了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之中,之后便一直没有什么表现的好机会,加上见回组时常捣乱,我们多少也是有些烦躁的。
所以这次要对付桂,我们算得上是处心积虑了。
趁着近藤局长任在上面,我们这里好好干上一票,说不定他回来的时候就能顺手捎来封赏呢。
想到这里我没忍住,牵动一侧的脸部肌肉笑了起来。
一人五两,不,搞不好十两二十两都有可能。
尽管以我这样喂饱一个全家不饿的状况来看要这么些钱也没有用,可留着灯将来太平了,娶妻生子也好。
等将来太平了。
这句话前不久听松本大夫说过,虽然他是无心提起,却在我心底激起几万丈的波澜。
嘛,切不说太平不太平,就我现在这副样子,有谁愿意嫁给我呢,也就只有小圆不嫌弃我,肯委身于我,所以我不早些攒够钱早些帮小圆赎身不行,趁着我和她都还没在这乱世中被折腾死的时候,找个偏僻得听不到枪炮声看不见刀枪棍的地方,种田或者经商,生几个儿女,平平稳稳到死为止。我这样的愿望不过分,或者说这才是我该过的生活。可惜上天让我生在乱世又没将我磨成枭雄,我不过是条虫,即使挥舞刀剑,即使抛洒鲜血,也不过是想找一条钻进去就能活命的缝隙罢了。
斋藤一,这个人铁定,好吧,说不定也不会嫌弃我。我们俩之间的事其实没什么,芝麻一般大,说开了也就清楚了。只是经过这么些日子,我悟了,抛开伦理道德不说,这些没人在乎,可我和他注定不能相安无事地在一起一辈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依靠他了,从我想好要保护新选组,保护他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依靠任何人了。
如果斋藤是女人,我就带着她逃,即使脱队要抓回来切腹也先逃逃看。如果我是女的……不,不论我们中哪一个换做女人,我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相遇相识,所以我不后悔,不后悔和他的一切。
不后悔归不后悔,我的人生只能朝前看。
正想着,一抬头看到转角处无声地奔出几个武士,身着浅葱色羽织,拦住我们的去路,为首的正是斋藤一,抱着臂缓缓打量我们。
“哪一个,是天狗。”他眯起一只眼睛,沉沉地开口,昏暗的夜色中,我眼中他的脸有点模糊甚至走形,可我知道,只有这个男人,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能一粒一粒认出来挑出来。
浪人们移动脚步,将我和天狗护在了后面,我看见斋藤挑了下眉毛。
我微微一笑,趁双方对峙时,从怀里掏了纸和炭出来。
“天狗大人,你以我为掩护,定能成功脱走,他们不会为难被抓走的女将。你这一走,恐怕再不能轻易回来,又什么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吩咐。”
我写下这番话递过去,偷望向他怀中冒了个尖的掸子,眼角余光却见斋藤利索地拔了刀,这一边所有的浪士都调整了姿势,相比对这个新选组有名的剑士并不陌生。
天狗接过纸看了,果然摸向怀中,我悄悄攥了攥拳头,不料他却没有将东西给我,只是也写了什么。
“在下部是不相信帮助过我们的姑娘你,只是身为被桂老师选中的唯一的人,我必须亲手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如果你能帮助在下,请在十天后 ,到岩仓村,找一位叫友山的和尚,问他有没有收到过从天狗这里来的消息,如果没有,请你告诉他,桂老师又重要的信息要传给他,希望他能够慎重考虑与桂老师合作的事。”
我读完之后刚望向他,本子便被夺走,纸张被撕下来,揉烂后放进了他的衣袖。
果然够谨慎,不愧是天狗,桂亲自挑选出来的男人,到了这种紧要关头仍不泄露半点有关桂的事情。
我还没案子赞许完,已被他绕到背后勒住了脖子,我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这事自己给他出的主意。
“喂,那边的,不要靠过来了,不然我就折断这孩子的颈子。”
这下别说我们的人了,连浪人这边都有了动摇。
“喂,天狗大人,您在做什么!”
一个离得最近浪人背对着我们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微微侧过来的额角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她帮我们逃出来,是回不去的,可如果是被当做人质带出来的,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被解救回去,当然也不会受到为难。”
“啊啊,不愧是天狗大人。”
浪人赞了一声,背对着我们又调整好姿势。
“不,不是我想出的法子,是这孩子。”
“哈啊?您在说什么傻话,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狼人的话音未落,挡在最前面的浪人已经大喝一声,提刀冲了上去。
“天狗大人快走!”
天狗抓住我的手腕拉起我就跑,身后凡是没有被浪人困住的队士统统追了上来,似乎这次人手倒是不少。
“好了,就到此为止吧。”
天狗说着,松开了我的手。
现在的我们是在八坂神社附近的小路里,后面追兵还在,天狗是想利用这里的复杂路形甩掉他们。
说实话我舍不得放他们走,毕竟他怀里揣着我想要的东西。
我攀上她的衣襟,仰头看他的眼睛。
这两年个字蹿了不少,好在我骨架子小,装起女人来还像模像样的,再过几年若是我高过了天狗,眼下这个场景就恶心了。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我,又紧张地看了一眼追兵即将过来的方向。
我支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手上使劲不让他走。
他有点着急了,伸手要把我推开。我再扒在他身上就不对劲了,于是我就着他的手退了回去。他推开了我,转身就跑,不料被我扯了一下衣襟,一个踉跄,将掸子从怀里落了出来,掉到地上。
我见他没注意,只对他笑笑,伸手指向一条我熟悉的死胡同。他点了点头,朝那里奔去。
“啊啊!可恶快追!”
我一扭头,竟见新选组队士已经赶了上来,可比我想的快多了。
我忙拾起掸子揣进怀里,缓步迎着他们走去。几个人正眼都不瞧我一下,嚎叫着举刀从我身边穿过,追着天狗刚刚消失在巷口的身影过去了。
我好笑地摇头看他们去围追一直瓮中之鳖,再看这边,吓得我差点一口痰没下去,把自己呛着。
斋藤冷着脸站在众人面前,正瞪着我看。
跟这个人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并无意要吓唬什么人,而是天生就没有多少表情,外加有点笨拙,不会说话也不怎么活泼,才总是给人冷酷的感觉。
跟这家伙的第一次第二次乃至第三次的相遇,我都是被这双冰冷的眼睛震慑住的。第一次吓得跪地求饶,第二次惊得我浑身血液倒流,第三次止了我的怒气。
就是这双眼睛。
我早就看习惯了,再也不会不小心陷进去。当别人都被他的冷峻摄住时,我看到他眼中流露出呃所有感情,只有我能看出来。
“给我刀。”我没出声。
他皱起漂亮的眉头,“你要刀做什么。”
他身旁并没有听到我出声的队士困惑地看了看他们的队长。
斋藤,我想跟你堂堂正正地比试一场,我想我们不会再欢快淋漓地拳头互相招呼了,当然也不用再床底间争上下了。、
我想抛开顾虑,用刀劈向这个我深爱着的男人。
他与我对视了一会,突然对身旁的人说:“把刀给他。”
年轻的队士有些犹豫,可在斋藤又一次转过头用眼神催促之后,还是咬牙将刀扔了过来。
“斋藤,我们之间其实没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我的口型的,毕竟黑暗之中他的脸在我可能来只是一团模糊地灰色,脸上的五官更是蒙蒙的一片,可我还是继续说话,我知道他知道我说了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危机,斋藤,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撩起和服下摆,从大腿根处撕开,将碎布扔到一旁,“因为你的愚蠢,我们俩都被毁了。”
我拾起地上的刀,前后腿站开,摆出了架势。
“上!”
我大喝一声,对面竟有年轻的队士被这黑暗中嘶哑刺耳的声音吓得一颤。
当斋藤走到所有人前面时,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上面挂着泪水。
在我认识他的两年中,他哭过三次,第一次在我怀里无声地颤抖,第二次我只听到声音,这一次又只看到眼泪。除我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外表冷漠可怕的男人曾这样悲恸地把它懦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
我在他面前,他在我面前,永远分不清谁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输家。
我用平睛眼起势。
不对,不是平睛眼,这不是冲田的剑术,我不需要跟着任何人的脚步走,尤其是一个将死之人,即使他用刀劈开一个新时代又怎样呢,时代永远也不会属于他了。
时代会属于我么,或者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又或许整个新选组都难以逃脱覆灭的命运,用最不堪的姿势迎来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然,在这新世界到来的时刻,我的不是平睛眼的起势的无名剑术,我会给他取一个新的名字。
刀尖指向斋藤的鼻尖在两眼焦距之间上下轻晃,为了方便移动,我甚至早就脱了木屐,深陷在泥土地中冒出棱角的石砾切割着我的脚底心,有点疼,却意外地让人觉得痛快。
斋藤虽然在人前站着,却不举刀。
“喂,你是在看不起我么!”我高声喊过去。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仍不肯举刀。
尽管还没开打,我的气息已经渐渐不稳了起来。
我知道斋藤没有看不起我的意思,他只是太了解我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不甘心。
我提气“喝!”了一声,错步上前刺突直击他的面门。
他从容却迅速地朝一旁侧开,反手格挡了我的进攻。
我看到他眉头紧锁,那副表情是在说他事实上不想跟我动手。
“斋藤,把我当成陌生人,闭上眼睛使出全力,毕竟只是一刀而已,斩不断所有的羁绊。”
斋藤的肩膀微颤了一下,刀尖竟然真的渐举高了。
他闭上眼睛,挤出了两颗泪水,顺着他消瘦的两颊直直滑落下去,无声地落进土里,再睁眼时,瞳孔中射出了我完全陌生的光。
好一个斋藤一,屏息凝神,周身防得滴水不漏又处处都是攻势。
我以为自己是在看一场剑术高手的表演,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就身处战场之中的事,眼前一闪,斋藤已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右侧,前后脚分开半蹲着,双肩微沉,刀刃下垂,摆了一个漂亮的收式前的动作,干净利落,而那一声清脆的到人断裂的声音的响起,却好像是好几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我保持着持刀而立的姿势站了好一会,一直到斋藤收了刀,走到我面前,才将手上断了刃的刀扔在地上,忍不住对着斋藤勾起来嘴角。
今天晚上这一场打过之后,斋藤得去狐狸他的爱刀,修平卷了刃的刀身和砍杀出来的缺口是肯定的,此外他还得赔给那个队士一把新刀。
他月俸多少来着?
我大笑不已。
斋藤依稀还挂着泪珠的脸上片刻间面色窘迫了起来,挥手招呼队士们走人。
那个断了刀的年轻人懊恼地看了看我和地上的断刃,道:“那这家伙怎么办?”
“让他回店里去。”斋藤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的刀我明天会赔给你。”
队士这才悻悻地跟上他们离开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还是在神经质地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知道斋藤倒了霉概念股令我身心愉快的了,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过了一会,我扶了一下已经撕去大半截的和服下摆,悠然地晃回了店里。
店里的人都吓坏了,登势婆婆气急败坏地咒骂着“该死的新选组”什么的,不过这一次她身体不住打摆子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愤怒这么简单了,以往她对新选组态度强硬,新选组在拿到证据抓到他们的尾巴前都不好贸然把他们怎么样,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从他们店子里追出了幕府通缉的要犯,不晓得日后会怎么处置他们。
“樱!你没事?”阿龙从榻榻米上爬起来,踉跄了一下跑到我跟前抓住了我的肩膀,“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几松姑娘安稳地坐在婆婆的对面,朝阿龙微微皱眉,“你说了她是听不见的,还不快带她去洗脸,换衣服,然后让她上去歇着吧。”
阿龙点头应了,搀住我的胳膊带我上楼。
“怎么和服破了,鞋也丢了?也不知吃了什么苦头。”她嘟囔着。
身后传来几松姑娘的声音:“婆婆,该来的终归躲不掉,我们什么都不妄想了,看了具体情况再出对策不迟,现在重要的是帮助剩下的人转移,还要恢复经营,让一切好起来,才能应对那群家伙。”
啧,不愧是几松姑娘,虽然是个女人,却几乎能独当一面。
进了浴室,阿龙为我备好了替换衣服便出去了,我取出怀中的掸子,脱了衣服,泡进了舒服的热水中。
“呼————”我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满身的疲惫一瞬间就被热水蒸了出去待身上舒服的战栗过去后,我伸手取过一旁衣架上的掸子,在氤氲的水汽中细细检查了起来。
掸子被翻来覆去,我却怎么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是“掸子”这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还是哪里藏了什么东西?
我想着可能是在手柄里藏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折断了手柄。然而竹制的手柄中空空如也,我眯起一只眼使劲朝中间的空洞看去,别说书信纸条了,连颗灰尘都没有。
我沮丧地把掸子扔回衣架上,朝浴桶里又沉了沉,让水没到鼻孔下面。
累倒也不累,可还是想回去了,出来这半个多月,不知该说是心野了,还是心散了。
就等着山崎来把我弄走了。
懒散地靠在木桶上,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恍惚觉得什么人进来了,站在浴桶旁边。
我心里大叫糟糕这样不就暴露了真实性别么,一边想着怎么才能糊弄过去,一边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像是中了邪一样。
不仅是眼睛睁不开,四肢也没法动弹。我有点慌了,分离挣扎了起来,别说动上一动了,连浴桶里的水花都没搅起来一个。
这下完了。
我刚这么念着,突然感到什么东西落进水里,没有和水相融,而是缓缓沉到我的胸口,才散了开来,比洗澡水冰很多,是人类的泪水么。会在我胸口哭泣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当然不会是人高马大的斋藤,而是小圆。
可小圆这种时候不可能在这里。
我猛地一个激灵,竟从浴桶里蹿了起来,水花四溅,而浴桶的周围当然是什么人都没有。
是梦。
我坐回水里,水已经凉了,我不知打了多久的瞌睡。
这该死的破日子还要继续多久,我还要一个人撑多久。
从水里出来,擦干了换上衣服,又将断了柄的掸子收回胸口,好在并没有□□刚刚扑腾起来的水花弄湿。
第二日下午,山崎扮成娘家的哥哥终于来把我接走了,我想我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归队当晚,我去了萤屋。当我回来时,我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冲田和秀双入双出,这个暂且不说。
阿步姐没了,山南先生也没了。
这又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