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云舒》闻夕香

3、第5、6章

　　第5章 碧落宫
　　“丁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冷玉戈站起来向我走了几步。他在我面前站定，微微低头盯着我的眼睛，忽然又转过了头。
　　那白衣女子上前一步，“丁姑娘，宫主请你为他解毒。”
　　“那么，醉清风是。。。”我眉头轻皱，碧落宫难道有《水月笔录》上的毒药？难道只有毒药没有解药吗？
　　他们要我解毒，直接到宁府找人便是，为何要绕了那么一个大圈子？想要用这种方法牵制中原武林?这件事迟早会成为一大隐患。
　　“怎么，丁姑娘不愿吗？还是。。。不能？”背对着我的冷玉戈忽然冷冷道，“《水月笔录》在你手中吧。”
　　我一惊，是了，玉魄寒本是为了辅助凝玉决的修炼的，凝玉决正是碧落宫密传的武功心法。所以，那本《水月笔录》极有可能原本就是碧落宫的东西。
　　只是，怎么会在宁思盈手中？她与碧落宫是什么关系？
　　从冷玉戈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是不相识的。
　　他回过头无声的望着我。
　　我一怔，立刻笑道：“能，能。我很愿意，很愿意的。”
　　说完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白衣先谢过丁姑娘了。”白衣女子对我微笑着点点头。
　　这位美女名字便叫做白衣，她的身姿纤长，乌黑的青丝用白绸简单系起垂落腰间，一袭白衣超凡脱俗，如同姑射仙子。
　　“呃，那个。。。能不能让我先给宫主把把脉？”我可不是神医只是远观面色就可洞悉病情，“我想了解宫主身上的寒毒侵犯到何程度，以对症下药。”
　　冷玉戈愣了一下，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缓步过去，白衣把旁边的凳子搬过来，我坐下。看着冷玉戈，等着他把手臂伸过来。
　　他抬首看我，目光忽然变得冷峻。我硬着头皮盯着他的右手，真是莫名其妙，这个人。
　　他把右手放在桌子上，宽大的衣袖一直遮到手掌。
　　我撇撇嘴，小心的把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上。
　　脉象本就是很细微东西，稍微一点差异就可能使诊脉者作出与病情不符的判断，他这般把手腕遮着，我若诊得出来才怪。
　　三分钟后，我不得已抬头眯起双眼，“宫主，另一只手。”
　　然后立刻垂下头不看他的表情。他收回右手，把左手放在我面前。
　　还是用袖子紧紧的遮着。
　　还真把我当神医啦？这人定有极其严重的洁癖！！
　　我收回手，咳一声，“宫主不用担心，在下定可为宫主清除寒邪！”
　　我连睁眼看他都不敢，又怎么有胆量要他把袖子掳起来。
　　冰山似乎笑了笑，“白衣，先带丁姑娘下去歇着。”
　　踏出房门，我挺直腰杆，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回到房间后我拉着白衣细细的询问了她家宫主的生活起居，曲线诊断。
　　以后的若干天，我捧着《水月笔录》一直泡在药房里。
　　只要大概判断了冷玉戈目前的状况，根据《水月笔录》的记述，便可对症论治。确定下了治疗方法，我长出一口气，捧着下巴静静地坐着。
　　室内只有一点灯光如豆。
　　我拿起桌上的纸片，无视自己鬼画符似的毛笔繁体字（学中医的同学们都知道我们是必修医古文的，所以读写繁体字不是问题啦）。一列长长的药名。我皱了皱眉头，许久，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拾笔划去最后一味药，想了想又添上了一味新药。
　　我说过，我要在这里努力的活下去，所以。。。
　　转身走到床边俯身掀开床褥，拿出一本薄薄的棕色封面的书，无意识的一页一页翻过。这里凝着一个女子的智慧心血吧，作者的名字便叫水月也说不定，她留下这本书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我只知道，它——《水月笔录》，能让我活下去，也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静静地暗夜里，窗子房门都紧紧的闭着，屋中人自然不知海棠花未眠斜倚枝头绮丽幽魅，自然不知初春夜里冰澈的空气里弥漫着她最爱的淡淡草木泥土的味道。自然不知，朦胧夜色下，单薄的一袭青衣静静伫立，抬首凝望星稀的夜空。
　　“嘶嘶。。。嘶嘶。。。”
　　像是什么被轻轻撕裂，轻微的声响很快融入沉沉夜色中。

　　我这个人总是浮躁，留不下半点心事。虽然冷玉戈还不曾催促，我心中却有一种像初夏蠢蠢欲动的雷雨般的烦闷之气。
　　我出了药房，信步走着，竟没有人拦我。我伸了个懒腰，在园子随意走起来。
　　药房这边离我住的园子并不远，只是我不明白冷玉戈为何不直接让我住在药房旁边的厢房里。那两间厢房座北朝南，与它们比起来，药房倒像是这个院子的附属似的。那两间房子房门紧闭，朱漆雕花的房门虽说看上去一尘不染也不曾脱漆，好像被照顾的很好的样子，但总给人一种伶仃单薄的感觉。
　　我回过神来，像这样的江湖门派什么的总有些尘封又放不下的秘密吧。
　　我偏头像院门外面望去，自从来了这里还只是住处药房两点一线，忍不住想到别处瞧瞧。并不是不担心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我只是往僻静无人之处随便逛逛便是。（呃，貌似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有鬼。。。）
　　我最喜欢暮春三月，花木渐长，草长莺飞，这么一个美丽的季节容易让人生出许多希望来。
　　我在一个看似很大的花园里挨着正怒放的迎春花寻了一处柔软平整的草地躺下，碧蓝的天空中丝丝白云遥遥的缭绕着，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绪也宁静了不少。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春日的午后，在那个树木枝叶茂密的小山上，一个女生明快的声音带着欣喜，“丁宁，丁宁。快过来！你看，龙胆草开花了！”
　　“丁宁。。。丁宁。。。”那女孩子的声音越来越悠远，越来越细，渐渐变成了一道细细的线贯穿了我的大脑，头好痛。
　　两股温热滑入双鬓。
　　我是在落泪吗？
　　有许多滋味一下子拥进心中，在温暖安详的阳光下，我半张着嘴小声的哭泣着，像是受伤的小兽低低的喘息。
　　“哭完以后，就坚强起来吧！！”我握紧双手告诉自己。
　　这个时候的我实在无法感觉已经有人站在后面看了许久的笑话，更何况那人还是高手，更何况这个高手还刻意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然而在我不经意的侧头并睁开双眼时，发现了一个灰色的身影以及主人脸上瞬间闪过的尴尬。
　　“啊。”我的嗓音有些沙哑，于是我从草地上起身并暗暗清了清嗓子，调整好了表情才道：“韩迟右使，不知找云舒何事？”
　　韩迟，碧落宫右使，正是那天带我来碧落宫的黑衣人。
　　我不经意似的整整长裙的下摆，这幅神色是表明刚刚他看到的那些大概只是幻象吧。
　　“宫主希望三天之内可以拿到解药。”他果然语调平平。
　　我一怔，三天？
　　忽然想到了薛宝钗的冷香丸，微微一笑，道：“韩右使，你可曾听过这么一味奇药，功效之妙在此不必细说，单单看这成药的方式便令人咋舌惊叹了。说是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夏天开的白荷花蕊，秋天开的白芙蓉花蕊，以及冬天开的白梅花蕊。”
　　韩迟的表情依旧淡淡冷冷的，简单的说，依旧没什么表情。
　　“单单这样还不够独特，它还要“雨水”这一天的雨水，“白露”这一天的露水，“霜降”这一天的霜，“小雪”这一天的雪，把这四样融成水，合着上面的药还只是原料。炮制之法还有其精妙之处呢。。。所以，但凡是治疗那些偏病怪癖的药，都不是那么轻易得来的。”
　　韩迟拧了拧眉，“那么，丁姑娘的解药需多长时间？”
　　“请韩右使放心，自然不会像那冷香丸那般耗时费力。”显然我也不愿留在碧落宫那么长时间，“但要想尽快去毒还要冷宫主配合了。”
　　韩迟静静地没有作声，但这话他一定会向冷玉戈转达的。
　　我低头想了想，“明天我先开出第一剂药。”
　　韩迟一怔，回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姑娘好生准备。”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难道他们碧落宫的男人都是这般德行，摆着一张冰山脸难道很爽吗?
　　我又重新坐下，双手向后撑在地上，仰脸望天。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有一句话“一路望天不低头”，是何等豪情。我微叹一声向后躺下。
　　呃，奇怪！头好像放到了什么突起的东西上。
　　我抬起眼睛向上一看，我的妈呀，冷玉戈！我的头正落在他的双脚上。
　　我迅速爬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些人走路都不用脚的吗？？
　　“冷宫主，早。。。早上好。。。”不知为何，我一见到这冷玉戈，就好象老鼠见了猫，特奴颜婢膝。再次在心中鄙视自己一番。
　　他没回答，我低头双手垂在身前，盯着自己的脚尖（典型的奴才样）。盯了许久，他依旧没有出声。
　　我悄悄把目光转到他身上，在他的腰部到脚底逡巡。他微蓝的长袍因为微风轻轻地摆动着。
　　真的好有。。。催眠的效果。
　　我拼命忍着揉揉发酸的脖子的冲动，心中祈祷，冷宫主，冷大哥，冷大帅哥，冷大仙。。。快走吧！要不您老让我走也行啊，省的小人在这里污染您的空气，影响您的心情！
　　“呃，那个。。。我先下去了。。。”话都说得这么没骨气。这么快就向万恶的旧社会低下我高贵的头颅，对不起一直以来培养我的党和人民啊。
　　身前的人动了动，似乎面向我，冷冷的声音传来，“解药研制好了？”
　　“啊，”我一惊，反咬着下唇沉声道：“已经好了，明天就可以给宫主用药。“
　　“嗯”，冷玉戈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漠不关心似的。
　　“冷宫主，”我抬起头，望向他的双眼，“毒解之后，请准许云舒离开碧落宫！”
　　他漂亮的眼睛闪过一瞬惊讶，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立即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毒解之后，你可以立即离开碧落宫。”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答应的也太爽快了点，倒像是巴不得我立刻卷铺盖走人。
　　忽然觉得冷玉戈看着我的的目光和宁卓炎的好像。
　　第6章 解毒
　　我脸上蒙着白纱紧紧的跟在韩迟身后，他走的并不快，总是和我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偶尔抬眼看看他的背影，心中居然踏实了不少。
　　现在的我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脚步沉重的走向老师的办公室。竟然重温了那时青涩酸楚而又尴尬的味道，我撇嘴苦笑了一下。
　　不是不想逃，如果无法逃避就只有睁大双眼直接的面对。
　　到了冷玉戈的卧室，兰霜已经捧着药碗静立床前。白衣正站在她的身后。
　　冷玉戈身着白色里衣坐在床上，斜倚着身子。他半垂着头，觉察到我们进来也没有抬头。
　　我轻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从兰霜手中结果那碗药，因为紧张浓郁刺鼻的味道险些令我作呕。
　　“宫主，请！”我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最后一味药被我改掉，所以，手中这一碗深褐色浑浊的液体，算不得完全的解药。
　　我握紧双拳，双眼眼眶发热，渐渐有些微微的湿润。
　　冷玉戈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蓝霜接过药碗，白衣上前扶着他躺下。有些昏暗的床帐内，他的脸越发苍白，他的眼睛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细细的颤着。笔挺秀气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我在床边坐下，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他睁开眼睛，我拿出一个瓷白小瓶，“是蜂蜜。”
　　我尽量温和笑着，“刚刚的药，很苦吧。”
　　他看着我，目光忽然变得恍然，我把瓶口放到他嘴边，他顺从的张开嘴。
　　“睡吧。”我说。
　　他果然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不久，冷玉戈的呼吸声变得有规律，我在蜂蜜中加了安眠的药。
　　在他安睡期间我一直守在他床前。
　　两天两夜。
　　第三天早晨，冷玉戈身上开始出现小红斑疹，那斑疹不断长大，中午时已经成了红肿晶亮的水泡。
　　我按住心慌，这些都是正常现象，说明毒素正在外涌。看着他脸上胳膊上的点点水泡，心中忍不住戏谑，“冷大美人，哈哈，你也有今天！！”
　　脓未成则化瘀清散，脓已成则排脓消毒。
　　命人准备好尖锐锋利的匕首，在火上消好毒，轻轻的刺破几个较大的水泡，用小碗小心翼翼的接了那些清稀的脓液交给兰霜，让她送到药房交人处理。
　　傍晚夕阳斜照时，掰开冷玉戈的小嘴，喂服了一丸丹药。
　　“唉！”我轻轻的触碰那柔软而冰冷的嘴唇，触感真是太棒了。
　　幸福就是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幸福就是帅哥豆腐吃个够！！！
　　我用力在那张光滑的脸上抹了几把，哼哼，平时总是一副我欠了你二百钱的样子，现在还不是乖乖让本姑娘摸，哈哈哈！！！
　　目光移到他的眼睛上，紧闭的双眼没有平日冷峻的气质。两排黑黑的安静的睫毛像两把柔软的小刷子，偶尔轻轻颤动。
　　我的心好像受了什么蛊惑似的，慢慢地俯下身，做了一件极其丢脸并且在以后的N年不断后悔的事情。
　　我慢慢地俯下，一片阴影投在他脸上，使他的脸看上去更加静谧安详，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他左眼上，睫毛纤细的触感让我的心轻轻地颤抖。
　　人在做亏心事时，感觉总是特别的灵敏。他似乎动了动，我猛然惊醒退到一边。
　　Oh,My God！Oh,My God！！ Oh,My God！！！我在做什么？！
　　偷偷的看他，眼睛依旧闭着，太好了，没醒！！！
　　我长舒了一口气，不放心的再看一眼。。。
　　一双晶晶亮透心凉的眼睛正瞬也不瞬的望着我，眼睛里满是奇怪的神色。
　　他他他他他。。。
　　我立刻合上张大的嘴巴，双手抓着旁边的床帐。冰凉的丝绸，手感真好啊！咦？在这两天居然没发现原来是大红色的，好漂亮啊！
　　我敢保证，我的脸堪比天边火烧云，比这大红绸子还红！
　　“你在做什么？”冷玉戈仿佛好笑的问。
　　“欣赏床帐，呃，这颜色好啊，多喜庆，像是洞房花烛似的。。。”
　　虾米？！真恨不得咬断这该死的舌头。
　　“我问你，刚才在干什么？”语气竟然又变得冰冷了。
　　大哥，人家就是不小心亲了你一下，总不至于要人家负责吧，或者是杀人灭口？
　　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没。。。没干什么。。。”我继续纠结于那两段绸帐中。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
　　余光瞥见冷玉戈的魔爪缓缓向我伸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宫主，你醒了？”
　　温和的女声带着欣喜。
　　我立刻转过身，满眼星光的望着来人，白衣女侠，恩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