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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来是小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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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好冷啊……
那浓重的寒气就仿佛冬日深夜里的那场大雪,那个我出生的日子,仍在襁褓中的我在被护士抱到育婴房的那一刻,窗外依稀飞来的几缕微弱的寒气与雪花让我大哭了起来。
就像此时此刻……
好冷……
缓缓地张开眼皮,眼前是一团晕黄得黯淡的路灯,如飞羽般的大雪像是刚刚从翅膀上被折飞的羽毛般静静飞扬。我如僵尸般地躺在路灯下,身躯寒冷如冰块,手指被寒霜冻得青紫青紫如烂掉的萝卜。
眯了眯眼睛。
难道这就是天堂了吗……?
我眩晕无力地望着仿佛被雪花点亮的夜空,或许我是在地狱吧!天堂是最明亮最温暖的地方,只有地狱才会有如此彻骨的寒冷……
好累啊……
似乎真的刚刚死过一次,浑身的血液不知是被冻住了还是也同我的身躯一样无力再继续流淌……
睡去吧。
身体里有这样一道声音轻轻地告诉我。
或许睡醒了后,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 ***
“啊——!”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子!
急促地呼吸着,我额前的长发早已被冷汗浸透,身上的衣服也早已又粘又难受地紧紧贴在我的身上。
好可怕的噩梦——!
我拂过垂落与额前的发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梦到我十六岁的生日后的那天早上,我被好朋友阿妍和阿南勒索了!他们把我困在一辆卡车里,威胁我要我打电话给我的家长带给他们一百万的赎金……然后,我拒绝了,后来,是强烈的光芒与长长的刹车声和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再后来……
我就在这里了。
愣愣地坐在床上,我的眼珠依旧有些呆泄,但神智总算是清明了起来,整个人也一点点地记起来之前的事情。
揉了揉疼痛的额头,我打算好好地冲个澡好好舒服一下,也顺便让清醒一点儿,好准备上学……正想着,我混混沌沌地爬下床——
扑通!
我狠狠地摔倒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直吸冷气。
屋子里怎么这么冷?而且今天的床怎么会出奇地高?我抱紧了胳膊黯黯打颤。
不对!怎么整个屋子都突然间那么大?我睁大眼睛仔细地打量起四周的景象,怎么连桌子都那么高?而且,我的房间里怎么会还有另外三张床——等等!我警惕地瞪着缀着绿竹叶的窗帘和插了些假花的乳白色花瓶——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房间!
再伸出四肢仔细反复观察了几遍——我的手怎么会那么小?我的腿怎么会那么瘦?而且我的胸前是一片“平原”?!我怎么会是个小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脸色逐渐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狂颤了起来,脑海中飞快闪过噩梦中的那些黑白色的画片……阿妍、阿南、勒索、绑架、死亡……
难道……
我的手心潮湿而冰冷。
那些事情并不是梦,而是——真的?!
“原来是你在叫呀!”一个长相粉嫩的小女孩歪歪扭扭地向我走过来,友善地咧嘴冲我笑,“你终于醒了,别怕,我马上就去叫彩川阿姨去!你别走哦!”
那女孩说着,摇摇摆摆地向门外一边跑去一边大叫“彩川阿姨!”
我呆住。
彩川……
难道我已经不在中国了吗?我怎会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日本?难道阿妍和阿南竟把我绑架到日本来?可是,我们在路上好像发生了一场事故,我好像……死了……
但,如果我死了……现在的场景……
我越来越糊涂,头晕得要命。
“吶,彩川阿姨,你看,她醒了!”
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染了红发的中年女子。
“……”
我直直地瞅着她不说话,希望她或许可以给我一些答案。
“你终于醒了,感觉好点儿了吗?别在地上坐着,这里很凉。”那名红发女子的笑容和蔼,体贴地把我抱上床。那样的笑容,似乎带着一种独属于母亲的温柔,我怔怔地注视了她许久,心中又苦又涩,眼眶微微酸痛。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是清晨,你躺在雪地里冻得像是僵尸一样。那个时候我们立即把你送到了医院,抢救了一阵才脱离了危险期。现在你终于醒过来了,谢天谢地。”
那名红发女子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
“……”
我依然宁静地瞅着她。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呀?”
那面相粉嫩的小女孩好奇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还时不时地在我眼前招招小手。
“这是医院吗?”
许久许久,我才沉静地问道。
“不是。”那名红发女子摇了摇头,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摇摇头,避开她的目光,自己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与太多的不安,我不顾那红发女子的劝阻,赤着脚走下床,尽管自己身上并没什么力气,但我却还是坚持着走到了房间中央的梳妆台前,踮脚看向镜子——
我呆住了。
一样的脸庞、一样的眼睛、一样的肤色、一样的头发……
只是,镜子中的我又矮又小,就像儿时的我一样,有些瘦但脸却是圆圆软软的……啊!我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干干瘦瘦的,但是脸蛋却很圆……但那时的我只有五岁!怎么可能……
一股寒气爬上我的身躯。
我在镜前僵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果然是变成了小孩子了。可是,那怎么可能?
而阿南、阿妍……那些死亡之前的景象,又都是怎么回事儿?
我沉思了一阵,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无法克制的猛颤了下,突地转身看向那名红发女子,勉强压住发抖的声音:
“今年是什么年?”
那名红发女子用奇异的眼光看了我一阵,好像是在看精神病医院里的疯子,然后回答道:
“1997年。”
*** ***
如果给我一个选择,我一定会选择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没想到命运真的给了我一个可以重新选择的机会,在我死亡之际让我穿越到十一年前的自己与十一年前的日本。如果说,自己的死期是在十六岁生日的转天,那么……
时光让我有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但在十一年后,我好像还是要在十六岁的生日后那天死亡……又或者,命运与时光真的会好心地允许我顺利重生,允许我开始新的生活,生活到生命的尽头。
或许吧。
窝在床上我托着脸长长叹气,并不开心。即使明白了自己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以最经典的穿越方法穿越了,也明白自己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是福还是祸呢?
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呆了两天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来看我的红发女子是彩川晴子,所有人都叫她彩川姨。那个面相粉嫩的女孩是小榆,具体真名我并不清楚;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和我同睡一屋的室友。
第三天的时候。
彩川姨来到我的房间,窗外的大雪接连两三天下个不停,白雪皑皑的草地让小孩子们……呃,和我“同龄”的孩子们异常兴奋,纷纷嚷嚷着出去堆雪人。
屋里的暖气不是很好,这几天来都是冷飕飕的。我根本就烂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更别提出去在雪里打滚儿堆雪人了。
“在这里休息了几天,感觉好些了吗?”
彩川姨笑眯眯地看着我,微卷的红发垂落与肩旁。
“还好,谢谢彩川姨。”
我卷在被窝里,在这里呆了几天,她一直对我很好,我对她便也不再生疏了。
“嗯,你好些了就行。那天把你救起来送到医院的时候,你整个人就好像冰块一样呢!真是吓死人了。”
“……”
我沉默着没说话。
“对了,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彩川姨坐在床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朋友们指着你叫‘你你你’的也就算了,可是周围的阿姨和叔叔们也‘你你你’地叫,有些不太好……”
我愣住,听到她问起名字,整个人有些头大。总不能用中文名字吧,毕竟这里是日本……我抓了抓头发,思索了一阵才答道:
“秋木果。我的名字叫秋木果。”
这好像是我在某个小说上或是漫画书上看到的名字,自己对日文名字没什么研究……但是这名字已经够日本化了吧?总比这子那子的名字好听多了。
“哦。”彩川姨点头微笑,露出两个酒窝,“……原来是小果。”
“呵呵。”
我也笑了笑。
“那你多大了?”
“五岁。”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偏头看着彩川姨,问,“彩川姨,为什么会问这么多问题?”
“哦,是这样的。”
彩川姨抿抿嘴唇,不像方才那样继续微笑了,神色微正地用“儿童”语言向我解释:
“叔叔阿姨们联系不到你的父母……所以以后你需要住在这里,但是呢,住在这里需要办些事情,所以我才问你一些简单的问题。”
听她这么一解说,我的心突然一凉。
“彩川姨,”
我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儿童”,但胸口处冰封的冷气让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这儿……到底是哪儿?”
彩川姨怔了阵,灵巧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整个人也变得异常僵硬。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对孩子们露出这样的表情,彩川姨的手指紧了紧,我的心也随着她逐渐沉黯下来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里……小果,大家都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所以不要伤心好吗?”
彩川姨轻抚着我的肩膀,轻轻地将我的头发绕到耳后。听她这样的语气,我大致已经猜出来了答案,只听她尽量放柔声音说道:
“这里是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