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传之－－水龙吟》暝色

54、第 54 章

　　自天上飘下第一片雪花开始，似乎只是一眨眼，宁静的苍城也开始由秋天进入初冬了。
　　苍城虽远离尘嚣，但秋收冬藏，整饬房户，打扫尘土，同寻常人家也没有什么不同。女人们忙着给冬衣缝上最后几颗扣子，鞋子再纳上结实的几针。苍城的男子开始将粮食入仓封存。除了偶尔露出的异于常人的矫健身手，才让人觉得，这里不是寻常山中农户所在。
　　平静而又强大的所在，却又总是安全、安静的。
　　这里也住着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他们的丈夫或者妻子，却可能是苍城的铁卫――在江湖中，可能都不下于一流高手！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苍城的人虽身不在江湖，但却又未真正远离江湖。
　　只不过，每个苍城中人都相信，只要那位强大又仁慈的城主同他们在一起，这样难得的平静生活，就会永远拥有下去。

　　龙儿用衣袖包住两只手，自红泥火炉上取下了烫热的酒壶，笑盈盈地给原空城手中的酒杯斟满。低声道：“公子饮酒。”
　　原空城的目光自手中的书卷移开，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看向龙儿被火光映红的双颊，禁不住伸出手轻捏一下，笑道：“好乖。”
　　龙儿并未躲闪，脸儿却不由自主地更是红润，头也羞得低了下来。眼角余光见原空城放下手中书本酒杯，笑着向她张开双臂，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龙儿轻咬了下嘴唇，终于缓缓向原空城走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原空城坚实的腿上，任原空城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搂在怀中。
　　原空城温柔地抚摸着龙儿柔细的云发，感觉怀中的龙儿如一只乖巧的猫儿般，在自己怀中微颤，却是也伸手抱住了自己。这七八日来，龙儿仿佛突然似变了个人一般。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淡淡的、羞涩的笑意――虽然看向自己的时候，还是习惯低下头去，留在屋子的时间开始多了起来，做饭，洗衣，缝补……虽然她一直说自己是个丫环，做的是丫环的本份，但是，在自己的眼中，在别人的眼中，她越来越象一个小妻子了。
　　不过，至少很多人都很喜欢龙儿，除了楚若与柳碧影夫妇，那些年轻的侍卫总爱偷偷找龙儿来玩，让她帮助向那些严厉的铁卫长求情；青狼与金鹰经常围在她身边玩耍扑击，看着她侍弄花草；她虽然在外人前从不开口，但是总有一些小孩子偷偷告诉他们的长辈，说他们听见了龙儿的歌声；就连那几位长老，除了朱长老外，也都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了。甚至李长老还以长辈的身份找他，意思是什么时候完成“人生大计”。――虽然他的贴身侍女长得平常了些，身份低微了些，不过一看便是好人家的女儿，虽然不必早日定为正室，但是贴身“侍寝”，也是可以了。
　　原空城笑了笑，拂开龙儿的长发，在她娇俏的鼻尖上亲了一口。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龙儿会转变这样大――其实也只不过不似以前那样胆小，总是躲着自己，变得敢接近了――其实这丫头不也是对自己深蕴情意么？这样的“改变”其实真的不错，很不错！
　　他心中最深处那一点点的怀疑，一点点的不安，也随之消散无形――
　　自己十余年独自行走江湖，不喜受人羁绊，看来也要改一改了……如果真的娶妻生子，其实也很不错，不是么？

　　原空城抱了龙儿一会，开口道：“喜欢这里么？”
　　龙儿缩在原空城怀中，眸子紧闭，只将头点了几下，脸儿贴在原空城的胸膛，听着他坚实的心跳传来……龙儿如一只小猫般轻哼几声，偷偷将冰凉的手指伸进原空城的衣襟里取暖。
　　原空城满意地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似也有些紧张起来，手指搓了搓鼻子，又道：“愿意以后便住在这里么？”
　　龙儿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看着原空城――原空城漆黑如夜的眸子也在望着她，龙儿嘴唇张开又闭，嗫嗫道：“住……住在这里……”
　　原空城见龙儿一下子紧张不已，一双大眼睛满是惊讶，还有丝丝期待。突然生出促狭之意，笑道：“是，住在这里，你不是要照顾我一辈子么？我的家就在苍城，你不是也要留在这里？这样不是很好？”
　　龙儿用力闭了一下眼睛，脸颊瞬时变得苍白，红润的嘴唇似乎也冰冷起来，勉强笑道：“好，怎么不好，到时候，龙儿愿意照顾公子，还有……城主夫人……”吐出最后二个字，龙儿偏过头去，只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用力割了一下，难言的剧痛传遍全身。
　　原空城突然收敛笑容，大手用力将龙儿偏到一边的脸儿转来过来，让她含泪的眼睛望着自己的眼睛，沉声道：“你在说谎！”
　　龙儿想拨走原空城的手指，反而让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怎样也挣扎不开！身体也让他紧紧地箍住，见原空城眼中似笑非笑，不知从哪里来生出一股怒气，大声道：“我没有！”
　　原空城食指抹过她的眼角，将沾着泪水的指尖递到她眼前：“你看这是什么？你如果真的愿意照顾‘城主夫人’，你哭甚么？”
　　“你――你――”龙儿看着原空城似乎有些得意的笑容，突然觉得眼前的“公子”无比可恶，握起拳头便用力向他的胸膛捶了下去！――听着他突然自胸膛中爆发出一阵大笑，仿佛逗得她哭泣，是件多么得意和高兴的事情。
　　龙儿又羞又恼，抓起原空城沾着她泪水的指头，一口咬了下去！

　　原空城讶异地看着方才还半是气愤半是散娇的龙儿，突然停止了动作，樱唇就这么含着自己的手指，双肩轻轻抖动，眼睛怔怔地看着原空城，眼泪却自腮边一颗颗滚落，濡湿了胸前衣衫。抽泣地道：“公子……”，便再也抑制不住，在原空城怀中哭出声来。
　　原空城叹了口气，用衣袖在龙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抹了几把。柔声道：“好好地怎么哭了，看来我的小丫头，却是个羞羞的爱哭鬼。”大手轻抚她的后背，似哄着孩儿一般道：“乖乖的不哭了，好么？”却未想他越劝之下，龙儿的泪水越多，一发不可收拾。原空城只好将她抱住，低声抚慰，任她靠在自己肩头哭个彻底。
　　过了半晌，原空城见龙儿慢慢停止抽咽，方笑道：“你咬我的手指，我还未哭，你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龙儿螓首轻轻抵着原空城的下巴，二只小手握住原空城的手指。原空城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感觉她轻轻摇头，低声抽泣：“……龙儿……龙儿只是想到……公子对龙儿这样好，这样怜爱有加……龙儿为什么要生公子的气？为什么竟要对公子不敬……”龙儿眼睫一抖，二滴温热的泪珠滴在原空城的手掌中：“如果……如果……真有这一天，龙儿只求皇天后土，四方神灵――”
　　龙儿抬起头，飞快用衣袖擦去眼中泪水，尽力向原空城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如果真能有这一天，只要让龙儿留在公子身旁，龙儿能够侍奉公子和夫人一辈子……这便是龙儿最大的福气……龙儿便是死了，心中也是欢喜……”龙儿虽脸上带笑，容色却苍白如雪，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说出那几句话来，就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连忙扭过头去，不让原空城看见她眼中又滴出泪珠。
　　龙儿说完后，便在原空城的怀里低下头去，一动不动，更不敢看他此时神情。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龙儿只觉头顶男子的鼻息愈来愈重，揽住自己腰间的大手更慢慢加重劲道，却始终不发一言。
　　原空城的沉默，却让龙儿心中慢慢生出惧意来！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原空城，即使被原空城发现她不是哑子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害怕过！这种无形无声的沉默，却比呵斥打骂她更可怕！
　　龙儿害怕得连一根小手指头也不敢动，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眼眸闭得死死，就连逃走的勇气都无影无踪：“他……他要把我怎么样，要骂我了么？要责打我了么？……”正胡思乱想间，下巴却突然被抬起，惊吓的眼神马上看见原空城似笑非笑的脸――
　　他的脸上居然还带着点笑容，平素温柔深邃的眼眸却隐隐透出怒意。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却比平时多了几分劲道：
　　“乖龙儿，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龙儿被他眼神这样一看，想了好几日的话语都瞬时吓得忘个一干二净，甚至忘了挣扎。见原空城慢慢问来，下意识地马上用力摇头，又胡乱点头几下。
　　原空城将她慌乱害怕的神色都看在眼中，仍是硬起心肠，淡淡道：“到底是还是不是？”右手握起龙儿双手，在手心中轻轻摩挲，道：“你的手指怎么这么冰？嗯？”
　　龙儿虽听得原空城言语温柔，但眼见他眼中怒气越来越盛，哪敢开口回话。却觉原空城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摩自己的脸蛋，轻轻在自己耳边道：
　　“乖龙儿，你觉得你说了这一番话，我会觉得很高兴么……？”

　　话音甫落，龙儿只觉眼前天旋地转！握住自己双手的大掌突然将自己身体翻转，变成面朝地面，整个人伏在原空城的膝盖上，“啪”地一声，却是被原空城在她臀部重重打了一记！
　　龙儿吓得一声尖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被原空城单手将她的身体按在膝盖上，重重打了四五下屁股！龙儿眼泪哗哗流出，双手被原空城制住，怎么可能挣脱出来！此时原空城真是对自己动了真火，下手决不留情，只觉臀部又麻又痛，怕是已肿了起来！

　　原空城打了十几下，最后几下手劲渐轻，才将眼睛肿得象桃儿的龙儿拉起，重新抱她坐好，沉声道：“以后可敢再说谎么！”
　　龙儿双肩不住抽动，仍是止不住抽泣，整个人楚楚可怜地缩在原空城的怀里，牙齿咬着嘴唇，微微地摇了摇头。
　　原空城叹了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背，道：“还痛不痛？”见龙儿在自己怀中一动不动，眼中神色不断变幻，胸口一起一伏，似乎过了许久――
　　龙儿突然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原空城的眼，双臂紧紧抱住了原空城的脖颈，将头靠在原空城的肩头。龙儿羞怯的声音轻轻在原空城的耳边响起，饶是原空城耳力惊人，才隐隐听得清楚：
　　“龙儿……愿成……公子的龙儿……”
　　龙儿仿佛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几字来，只觉脸颊红烧，伏在原空城怀中，再也不敢抬头。

　　(此章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