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传之－－水龙吟》暝色

49、第 49 章

　　龙儿还要再说，却见楚若竟一转身走了，独留她一人在杂物间中。四周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她还想张口喊楚若回来，总算想起若开口出声，万一惹得侍卫闻声而来，反而更增麻烦。思来想去，十根洁白手指不自觉间，已将二根衣带绞得皱皱巴巴，起初答应楚若偷看的点点勇气，早已飞到九霄云外……龙儿心中柔肠百转，手儿轻轻搭上杂物间的木门，便要偷偷回房――
　　“哈哈哈――城主云游四方，总算想起回来看看我们这把老骨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底气十足，声振屋瓦。另一把低沉的男声笑道：“木长老，不敢不敢。”
　　龙儿连忙收回推门的手，身子一动不动。那声音温柔动听，充满男性魅力，可听在龙儿耳中，额上冷汗密密出了一层，心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指甲不知不觉掐入肉里――
　　那个有着低沉嗓音的男子，便是这几日让她魂萦梦绕、伤心流泪的原空城！

　　龙儿用力咬了下嘴唇，定下心神，眼睛凑上木门洞眼，向外看去。只见一时间进来六七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先一人身形颀长高大，银灰衣衫，形容英挺，不是原空城是谁？
　　“公子……真是比未到苍城前，好看许多了……”龙儿看着原空城与身周众人谈笑风生，眼中一酸，心中生出许多别样念头：“看来，他回到了苍城，许是真的便忘记了我……也罢，现下他是威风八面的苍城城主，怎会记得我这个小小丫环……”耳边听得是原空城熟悉的声音，看得是原空城熟悉的身形，但只觉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儿，此时看起来，听起来，心中五味杂揉，不知怎的，却是最最讨厌无比！
　　龙儿在杂物间中胡思乱想，自己越想越是委屈，大眼中水光闪烁，只想再大哭一场。只见原空城与众人说了几句，突然他一转身，目光直向自己栖身的杂物间射来，在那门上的洞眼上慢慢转了几转，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有若实质，似要射穿那木门般，竟与自己看了个正着！
　　龙儿大惊失色！一声尖叫几乎要脱口而出，她本来自甘做原空城的侍女，可她现在偷听原空城谈话，有哪个侍女能做这种事情？见原空城目光看了过来，好比自己偷拿别人东西时，被事主正正抓了个现行，吓得几乎便要冲出门去，总算是抬脚时想到原空城绝计不能看出自己就在门后，连忙掩住小口，好不容易定了定心，脸儿已是红透了。
　　原空城如炬目光在杂物间木门上转了几转，突然沉声笑了出来。几大长老见城主突然发笑，不由面面相觑，只有楚若晓得门后乾坤，忙也笑道：“城主发笑，又是何意？”
　　原空城见楚若笑眼中颇有促狭之色，目光一转，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收了笑容，正色道：“无事，只是原某此次回返苍城，见城中井井有条，多赖各位辛劳。”
　　几大长□□上楚若，见原空城神色一正，连忙道：“不敢不敢，城主过誉。”
　　原空城同几大长老就座，道：“今日约几位长老在此，也无什么事情，只是将城中事情处理完毕，余下几件琐事，欲同长老商议罢了。”顿了顿，又道：“此次苍城连遭进犯，但我见城中不少年轻铁卫修为有所长进，击敌时优势尽显，也是好事。”
　　朱长老笑道：“这都是城主风采在前，一剑倾城，尽压江湖好手，才让儿郎们心生仰慕之心！想追随在城主左右。唉，想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凤儿，可不就是如此……想天天侍奉于城主，没有一身好功夫，怎么可行？”
　　原空城眉头轻轻一皱，略过朱长老前面谄媚的几句话，道：“朱长老说的，可是青阙城使朱凤？”
　　朱长老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便是我那可怜女儿，此次她私自出城，未得城主号令，已被城主派楚长老行刑，罚笞杖二十，禁行一年，唉……她虽然年纪小不懂事，可对城主，已是心儿都在城主身上……”
　　原空城见朱长老越说越不象话，竟象是要把自己女儿强推给自己一番，他那宝贝女儿虽说武功不弱，在年轻人中算是翘楚，但也算借了父亲的光，才当上青阙城使。不料想竟然暗算苍城同门，偷偷随苍单出城，见原空城身边有龙儿，竟还想趁机杀了龙儿，才使得原空城送回李煜后，传令掌“罚”的回风仙子楚若按城规将她好好惩戒。没想到，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朱长老竟为女儿求起来情来，而且还越说越暧昧。
　　楚若目光一寒，冷声道：“朱凤不尊城规，擅离苍城，不分是非，妄下杀手，这些统统加起来，城主只罚笞杖禁行，按苍城城规，已是法外开恩。”
　　朱长老见楚若眼神不善，打了个哈哈，道：“我那女儿虽是擅离苍城，不过却是对城主一片痴心，更何况她当时不知那小姑娘是谁，下手不知轻重，亦是情有可原……”
　　龙儿听见那朱长老提到自己，只是一言带过，仿佛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一般，气得直想往他那张胖脸打上几拳！却未想到朱长老也是真这样想的：“那小姑娘不知道是这个城主在哪里拣到的，别说城主对外只说她是个丫环，便真是城主正当血气方刚，同她做出了什么逾距的事情，这种野花败草，怎能同我的女儿相比！哼哼，杀了也就杀了！”正气愤间，只听得楚若哼了一声，道：“朱长老说话太欠周全，若朱凤知道――”原空城突然开口，道：“若朱凤知道龙儿是我的人，便就能下手知得轻重么？”
　　龙儿本是被朱长老一席话说得咬牙切齿，突然听见原空城说“龙儿是我的人”，心中一暖，脸蛋慢慢透出红意，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甜蜜。朱长老同她感觉却是迥异，只见原空城双目精芒一闪而没，竟让他把要说的话全然吞进了肚子中，不敢再分辨下去。他也算是苍城的老一辈人，知道这任城主平时少言少语，性格仁慈，几乎对城内诸事不闻不问，但对待大事却是雷厉风行，从不手软。他如果再说下去，肯定是弄巧成拙。
　　原空城微微一笑，也不再追究下去，便向其余几位长老简单问了几句苍城事情，道：“诸位长老，天色已晚，今日就先到这里罢，我还要在苍城留些时日，有什么事情，原某还可与诸位计较一二。”
　　几位长老连称不敢，一一告退走出门外。唯独楚若走在最后，面色颇有些不太自然，她七劝八劝让龙儿躲在杂物间内，可偏偏原空城这位正主却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坐在桌子旁，不知从哪儿摸出本书，竟打算在这小议事厅里读起书来！此时离龙儿躲进杂物间距现在已有一个多时辰，若原空城读兴大发，那可怜的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未免能撑得住。不过现在无计可施，楚若也只好自己离开议事厅，心中暗祷让龙儿自求多福。
　　楚若一走了之，可却苦了龙儿！杂物间又小又黑，坐也没个坐处，又怕弄出声音来让原空城知晓，只好咬牙苦撑，心中只是盼着原空城快快离开，好让她离开这个鬼地方。但见原空城老神在在，在桌子旁看书看得起劲，自己双腿又痛又麻，实在站立不住，不由眼圈儿一红，死死忍住了要流出的泪水。脚一软，身子一下子撞在门上，木门一开，整个人斜斜自杂物间向地上倒去。
　　龙儿紧闭双眼，只觉这一下子肯定要摔得不轻，却觉得自己不但未被摔痛，反而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耳边只听得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还敢偷听，嗯？”话音刚落，自己的脸蛋儿便被人用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她这一下虽然没摔得鼻青脸肿，脸蛋却被他拧得生痛。
　　龙儿睁开眼眸，果不其然，她被原空城接在怀中，抱得紧紧，见她睁开眼睛，又在她右脸上拧了一下，笑道：“谁给你出的主意在这里？嗯，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力道却是轻了许多。
　　龙儿张了张嘴，本来想见到原空城时，心中想好的许多话语，一时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乖乖地任由他拦腰抱起，依偎在他怀中，让他慢慢捏着自己酸麻的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英挺熟悉的脸，突然伸出手搂住原空城的脖子，眼泪夺眶而出：
　　“公子――龙儿好想你――”
　　原空城见龙儿主动“投怀送抱”，不由一怔，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伸手擦去她颊边泪珠，柔声笑道：“我又没有扔下我的乖乖小丫环不管，不是一直和你同在苍城么？”话一出口，这才想到回到苍城后，确实是将她安置在别院中，几天都在处理事情，但见龙儿此时如一只胆怯的小猫，紧紧依偎在他怀中，心中怜爱之意大生，搂住她的双臂紧了紧，轻轻抚摸着她的背，任她在自己的怀中恣意哭泣。
　　龙儿在原空城怀中嘤嘤哭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现出有些红肿的双眸，正同原空城的目光看了正着，连忙又低下头去，却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双手死死抓着原空城的衣襟，居然踡在他怀中不想下去，只是低着头，不敢与原空城目光对视。
　　原空城静静看了龙儿一会，突然哈哈一笑，也不说话，拦腰抱起龙儿，飞身飘然出了议事厅，不多时就回到了自己的居所。他虽身居苍城之主，住处却颇为简朴，透出一种男子硬朗味道，屋内只摆了一床一桌二几，桌上放了几样时令菜宴，二副碗筷杯碟，还有一小壶温酒。
　　原空城将龙儿轻轻放下，笑道：“来，陪我吃饭喝酒。”龙儿怯怯看了原空城一眼，此时她眼泪已经拭干，眼圈儿略有些红肿，见原空城对他说话，忙用袖子又擦了几下眼睛，拿起酒壶为原空城的杯子斟满，那种模样倒是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