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疑影》yima

19、传说的下半段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在关月的屋子前散开后，我没有回去，而是来到了无名士的屋前。站在猎猎的寒风中，我来时的冲动已经消去了一大半。虽然上次他算是帮了我，可是当时他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还碰上了我，这也太凑巧了吧？……可是除了他，我还能够去问谁？文善？还是高大公子？他们肯说吗？就算说了，那会是实话吗？

　　“你还打算在我门前站多久？”

　　还没等我回神，人已经被他拉进屋子里了。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就包围了我。心里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他帮我作出了选择。

　　“没想到我住的屋子比冰冷的外面还可怕，”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但是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讥讽，“竟然让你犹豫了半个时辰还没鼓足勇气进来。”

　　他话是这麽说着，却没忘了给我沏了杯热茶：“这可是下了药的茶。”

　　我不知道为什麽，竟然会感到理屈，尴尬的笑了笑，捧起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当做没听见他的反话。

　　“你不是有话要问吗？”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怎麽闷头喝起茶来了？”

　　“我在整理思路。”我看着茶杯没有抬眼，“想整理完了再问。”

　　“还没整理完吗？”

　　“已经整理完了。”

　　“那就可以开始问了？”

　　“不，我想说的第一件事不是提问，而是我已经确定的一件事。”

　　“哦？”

　　“很简短，”我抬起头向他笑了笑，“就是关月早就死了。”我说的很肯定，其实心里并没有把握，更多的是一种直觉。

　　他神色不变，却也没说话。

　　“那天夜里，他就死在了我的眼前。”

　　“说不定是那天天色太暗，你没看清楚。”他顿了顿，“也许他只是装的。”

　　“大半夜的装给谁看？”

　　“装给你这种半夜来访的贵客看呀。”

　　“我是临时起意去的，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麽会是装给我看呢？……除非还有别的什麽‘贵客‘？”

　　“也许。”他笑。

　　“会是你吗？”

　　“也许。”他还是在笑。

　　“那他写的字也是给贵客看的了？”我不气馁。

　　他没有说话，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快的让我差点以为是幻觉，只是差点。

　　“关月写了什麽字？”他问的很轻，咬字却很清楚。

　　“不就是七……”我后面的话都随着茶水含进了口里。

　　“七什麽？！”

　　“没什麽呀？”我吞下了茶水接着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呢。

　　他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平稳的帮我把杯子里的茶续满：“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知道了也要装做不知道。”

　　他是在暗示我？我点点头，示意我听进去了。

　　“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你看到过的……你明白吗？”他是在威胁我保密？还是在保护我？如果是保护，为什麽他会保护我？

　　如果这个七什麽真的非常的重要，那麽关月为什麽会写出来给人看呢？我只有一个答案：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才会拼死写出来，想要留下线索。关月的确是在那夜死了。那后来冒充他的又是谁呢？为什麽要冒充他？为什麽让关月“又”死了一回呢？为什麽？

　　“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吗？”一只手压在了我握杯的手上，手指冰冷，掌心却温暖。我一震，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我转过头，在他的眼中竟然发现不加掩饰的关心。他在关心我？为什麽？我不知道，却奇异的愿意相信了他：“我明白。”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达成某种默契吧？

　　听到我的回答，他似乎放下了心：“那你可以开始提出你想到其他的问题了。”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

　　“什麽问题？”

　　“我想知道上次你没说完的传说，到底是什麽？”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里面有关于你的故事吗？”我试探。

　　他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难道不可以告诉我吗？”

　　“关于传说，我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的。”

　　“那你的名字呢？我不能一直叫你无名前辈吧？”

　　“前辈可不敢当，叫我无名就好了。”他笑了，声音变的有些熟悉。

　　不是前辈，他到底多大岁数？

　　“你听说过的这几个人是什麽样的？”

　　他天外飞来一笔的问题让我愣了愣才回答：“恶名远扬。”

　　“是吗？”

　　“跟你形容过的，是又象又不象。”

　　“那也许跟传说的后半段有关吧。”

　　“什麽？”

　　“因为后半段的传说，”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是个很现实的故事。”

　　“现实？”我不解。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选择了讲述：“……没有人知道，这些天才的少年都欠下了神医仁心的救命之恩。而恩情始终是要还的……”

　　原来跟当年名震江湖的不死神医也有关系呀？

　　“……神医没有什麽亲人，只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没有人知道为什麽这麽美丽的女子会嫁给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神医。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每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的……”

　　这很浪漫呀，有什麽不对吗？

　　“……可是神医的妻子却患有一种先天的心疾，命里注定她活不过二十六岁。”

　　“难道连神医也没有药可以治好她吗？”

　　“此病原是无药可治的，但是神医却想出了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想要向天借命来延续妻子的性命。”

　　他看着我，眼神却飘到很远的地方：“他要那些少年为他做一件事，来还欠下的人情。少年们答应了，他们各尽其力，有的找来天下至宝‘暖玉无痕’，有的找来相克相生的传奇毒药，有的帮他收集到九百九十九个童女……”

　　我想问，却没有问出来，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的答案，血腥的答案。

　　“……在神医妻子二十六岁的生日前，他们终于成功制成了这世间本来不应该有的药物。神医很高兴，他让已经日见衰弱的妻子服了下去……妻子吃完药之后就睡着了，她睡的很香很沉，她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麽安稳了……淡淡的红晕出现在她的双颊，气色越来越好……他们都很高兴，除了神医要守侯妻子外，其他的人都聚在隔壁的屋子里狂欢畅饮到深夜……可是就在酒意上脑的时候，突然的，大家都听到了隔壁屋里传来的喊叫声，那种包含着惊恐，疯狂的，绝望的，几尽崩溃的声音……没有人能够忘掉的声音……大家都被震住了，没有等大家从叫声中反应过来，就看到神医抱着他的妻子冲了出来……他的速度很快……等轻功最好的人追到悬崖边上的时候，看到的也只是他跃下去的背影……他抱着妻子，就这麽义无返顾的跃了下去。而少年们也不知道为什麽，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了。”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传说的后半段。”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