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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天外之音 ...


  •   ***

      茗香楼是公主的府邸。流光如水,虽然还是严冬,但这山庄却仿佛是活了过来,一派生意盎然。
      大屋灯火通明,院子里地上立着的灯柱,走廊上垂挂的琉璃灯,都跳动着明亮的火光。
      兰溪一路行来,檐下已立了不少丫鬟仆从,看得出自大户之家:举止得体,忙而不乱。

      有宫人衣衫轻薄飘逸,举手打了锦帘唱道:“神织门兰溪姑娘到!”
      沁翎公主人美如玉,一袭地道的宫廷装扮:头上衔着缠丝宝凤钗,身上着着凤雀古纹刺绣的宫裙。后摆成弧形撒在地上,光彩华贵。

      兰溪见了礼,入了坐,微微低着头,感到一道扫视的目光逼来。
      她抬眼看去,主位的首席坐着一个明媚如玉的女子,一双幽美明晰的大眼,视线正正落在自己身上。
      宴未开,大堂上人声嘈杂。却仿佛独独她的身迹是寂静的。
      指若春葱,青丝如黛,一股安定的兰芳之华让人望之忘俗。比起沁翎公主来少了一份华贵,却又多了一份明丽与睿智。
      兰溪知道,她就是那位:素手霁月的离青姑娘。
      兰溪朝她蔚然一笑,算是见礼。
      这是她神织门的对手,她可不能低了气势。

      今夜的主人是公主和驸马,入府到现在,兰溪还没有见到淞洲城的武安侯裴仪。
      二人一席,兰溪她们的位置已靠后尾。宴上达官名士,若不是 ‘穿云丝’,恐怕她们连赴宴的资格也没有。
      离青姑娘的席位设在沁翎首席,而那驸马裴钦,左手下的首席,却是空着的。
      宴久不开,恐怕,等的就是这位:秦王殿下了!

      挨着的第二席,却是一个高华飘逸的男子。
      他俊脸容艳,人华如锦。斜斜的倚在案几前,一身燕居时着的便装,散下的发髻未束,只额上戴了一条湛蓝的玉带,映着一袭湛蓝的长衫流华倜傥,蓝得迷醉,白得纯粹。引的在坐的闺阁女子频频朝这一席侧目。
      宴未起,人却仿佛已经微醉。眯着眼朝着主位上的裴钦遥一举杯,便酣然饮下酒量惊人,钦锦衣羽冠,多了几分稳重,视之冷酷华贵。执了酒杯移步下,来道了声:“九先生,共饮!”
      一道道纷飞的媚眼落到那‘九先生’的身上。九先生也视若无睹,豪饮依旧。

      席上淑女贵妇衣香云颦,在座的都是素来相交的官僚功勋士子,大家落落而谈。大齐民风开朗。女子也能出席这样的宴席盛会。可这也并不代表女子便能如同男子般随意,女儿家的规矩,还是有的。
      兰溪心中揣测不安,一直低着头。

      忽听有人说了声:“来了!”
      全场寂静,众人眼光“唰”的一下都扫了过来。
      这一行人刚进大堂,连那一直淡然而处的离青小姐也忍不住探首看来。九先生起身理了袍衫,一派恭敬的神情。
      兰溪不由侧目,大齐赫赫有名的秦王末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寒烈的冷风,男子冷峻的面容如同冬日的大地,庄严肃穆。眉羽修长,面容稍黑,却更显男子的霸气。布衣黑裳朴素简单毅然端庄,却更显威风凛凛,气量恢宏。这回眸间冷硬深沉的男子,伟岸出众。
      那人大步入了堂中,朝主人一颔首:“陆子蹇见过沁翎公主,驸马爷,我们又见了。”
      一身铁铮铮的风骨立在庭中,含笑望着裴钦。

      这样一个出色挺拔的男人,却不是秦王。
      众人不由的臆想,下属已这般出众,却不知那秦王殿下,又是何等神姿?

      可不是昨日劫杀那伙山匪的刀客。裴钦惊喜迎上:“可是天机门的陆郃先生,昨日一见,便知几位定是来历不凡,今日方才知阁下身份,钦实在是有眼无珠。”裴钦此刻才想通,昨日那个夕阳下的神射手,定是秦王无疑。

      “驸马不必自责,吾家少主素来行事低调,看到淞洲城难民收留状有条不紊,相信我家公子定也满意的很。”
      裴钦道:“钦倒是有幸一睹殿下英资。今不能亲临可是一大憾事。路先生能来我淞洲府,已是我裴钦的荣幸,舍下蓬荜生辉。”

      陆子蹇首席坐了,他身边青衣劲装的女子,明艳冷冽,利落的落座。不同于这满庭娇羞,这般豪爽利索,显然别有一番风骨。
      而身旁的少年浓眉大眼,一双眸子精光四潋,一看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兰溪这才认出这三人是昨日斩杀那些匪徒的追魂者。

      天机门作为数百年来唯一屹立不倒的门派,低调神秘。在江湖和朝廷中一直有着极高的威望,大齐数代几十位优秀的将才,皆出此门。而这位陆郃先生,就是这一辈最为出色的高手。
      “陆郃先生亲临,钦少不得要向先生讨教一二!”裴钦武艺不凡,当然倾慕不已。
      “子蹇不过是吾家少主的马前卒而已,讨教就不敢当,相互切磋一二倒可。”

      大伙还在好奇的打量,便见一个男子锦衣玉裳高冠博带。神采飞扬的进了庭内。一张俊俏无匹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子昂来迟,给公主嫂嫂赔礼!”
      和离青同席的一个少女娇憨可人,捂着嘴咯咯一笑:“二哥最赖皮,老是迟到,该罚。”原来,这女孩儿便是裴家的三小姐裴荫。
      公主也一笑:“荫儿说的有理,你这模样,可有几分赔礼的意思。罢了罢了,赶紧入席。”
      裴夕瞪了那少女一眼,谢了一礼,便搭着九先生和他同席而坐。

      坐罢,裴夕朝她眨了眨眼睛,兰溪一颗心放到肚里。
      苏樱那边,事已定!

      沁翎公主开了口:“今钦和沁翎有幸,能邀来诸位。诸位今日只尽欢,尽管随意些。如此良辰,当美酒欢歌才是。”
      拍了拍手,乐起,舞动。

      庭中献歌的姬舞妖娆夺魂,既有侯府的家妓,也有公主自禁宫带来的舞娘。
      然歌再唱,舞再跳,也也激不起大伙的兴致。
      门外难民如潮,主人强带欢颜。无论是谁,刚从外面那罹难的难民中走来,也不会再有这闲情逸致。
      兰溪知道:在这个关头,宴必是好宴,只是要看有什么意图。

      一曲终了,九先生放下酒樽开了口:“风雪交加难民如潮,此番这歌舞,听着艰辛。”
      这人,真真应了主人的意。
      果然,裴钦叹道:“如今淞洲虽有朝廷下拨的粮物,但难民安置,收留,仍极大的难题。实不相瞒,钦和父亲,昨夜忙碌了一夜,才安置了不足五成的难民。也不知这外面的风雪能停几日,若再袭一场风雪,钦也是回天无术!”

      在场的诸位,都是人尖,哪能不知主人其意,更何况秦王的属下在此,都想尽力表现一番。
      淞洲都尉铁易道:“侯爷难为,下官也是知道,驸马尽管看,我老铁有什么能帮的上的地方,义不容辞。”
      众人纷纷应和。
      主人裴钦皱了眉头并不应声,公主盈盈一笑:“孤可知,驸马为着这帮子贱民,可是操了不少心。”
      离青姑娘却首度开腔:“离青一个弱质女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唯有敬献薄薄的白银万两来帮助这些难民。只不知公主和驸马给不给离青这个机会。”
      她说得情词恳切。九先生一搁酒杯,道:“离青姑娘能如此,大丈夫焉能示弱,欧阳也为这些灾民捐出区区黄金五千,已慰民心。”
      这男人好大的手笔,出手便是黄金五千两!

      小姑娘头一个便出:白银一万,第二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又大笔一挥出这样的价格。大家已经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驸马专门找来抬场子的。
      这样下来,叫后面的人,如何往下出。
      弦乐继续奏,场上却已安静的没有声响。

      陆郃先生开口打破了平静:“子蹇就替秦王殿下拿出黄金一万,敬献给淞洲城的百姓,感谢他们在这个时候,能推己及人,收留难民。此外,子蹇拿出自己在军中一年的俸禄,也一并捐给这些百姓。”
      黄金万两,全场哗然!
      在座的都是淞洲的达官贵富,要说钱大把的有。可要这些肥头大脑的商贾把白花花的银子平白捐出来,可着时要了他们的命!
      这个时候,没表态的,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怎么不抢先出声。

      一个小丫头趁着给兰溪斟酒的功夫,给她手里塞了一个纸团。兰溪打开一看,脸上绽出一朵笑容。

      兰溪端然而起,明晰的声音穿透了宴上的冥静:“神织门弟子,无以为献,唯有捐出一种新纺织品的‘署名’权,已慰淞洲难民。”
      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不知道这神织门的什么新织品是什么模样,竟敢夸出如此海口。”众人纷纷看过来。

      兰溪站的更直。
      “神织门此番展示的三种织品,至少有一种,是要敬献给皇上。能否慧眼识中,就要看各位的火眼。”
      沁翎拍几一笑:“好,倒叫孤看看,神织门的何种织品,能有如此光彩。”

      兰溪一笑,面色装的胸有成竹,心里却半点底也没有。
      就是半天的功夫,苏樱能玩出什么花样。

      裴夕一击掌,丫头们纷纷熄了掌灯。
      满堂的华彩,瞬时黯淡下来。
      乐停。
      窃窃私议的人声,也越来越静。
      黑暗里,什么也没有。
      然而这种寂静的黑,反而更加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到底,这神织门,展示的是什么东西?

      这寂静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
      当大伙的耐心快消磨殆尽的时候,一声乐起!

      若不是那“铮”的一声,大伙儿都没发现:烟纱袅娜,堂中不知何时,端坐了一名黑衣如墨的女子。
      黑纱为裙,长长拖撒的燕裾妖冶,在黑暗中起起伏伏,蔓延浮动。
      白臂如雪,弹在她身前的一座古筝上。
      欧阳九本含笑而饮,乐一起,突然坐直了身体。
      这女子弹奏的却是他前所未有听过的奇诡节奏:低沉。节奏非常简单,不快,甚至很慢,可一声声激昂,铿锵。引着他心跳,和着这简单低沉的调子一起跳动。
      欧阳九一双眼睛盯着场中的女子,越发明亮锐利。
      云灯袅娜,三个全身同样全身黑衣的女子手执白烛,如一抹幽魂般步上了庭中。

      大伙还没来得及细细看,踏着这律动的节拍,一个身裹银沙的女子,娉婷而出。
      落落大方,如同独自一人踏在春野的青青草地上。银白如萤星的丝缎在那女子妖冶的身体上,轻如柔风,飘飘欲仙散发出星光点点般的光彩。
      那女子踏着节拍,在庭内绕场一周,飘扬的衣衫几乎飞扬到每个人的手边,叫人感觉触手可及,却偏又如隔云端……引得无限遐思。

      这时候,人们已经没有精力去看清这女子穿的是何种样式款式的衣衫。只觉得:乐美,人美,衣更美。
      那女子走完一圈,头也不会,便下得场去。
      众人只觉得目光也被带走。
      却陡然发现,那场中弹琴的黑衣女子,乐声骤变。只见她一双如玉的双手在琴弦翻飞。忽上忽下。尖利,急躁却歌放出一股叛逆,跳跃,独特的韵律。
      在场的人不乏音律中的高手,这女子琴技不高,可这这奏出的乐律感,极其跳跃,澎湃。

      那女子一双手既要弹尖音,又要奏节拍,不免有点慌乱。却听“咚.咚.”两声,琴弦上无端多出一双手来。那席上的蓝袍男子,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
      她奇异的看着来人,不觉间弹错了一拍音符。这男子却信手一拨,和着她的乐调,将这节拍补的丝毫不差。几个节拍下来,她就已经惊讶:这个男人的乐感好的出奇。对这琴律极其熟悉,定是个音乐大家。

      一弹一奏,黑衣,蓝袍,配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那个女子脚踩银铃,一声清风明月的白衫出现的时候,全场为之惊艳。
      不说这惊艳的乐声,就说这白衣飘渺已经震撼了,那女子遥遥走来,茜翩的裙摆竟然长逾两丈许。微弱的灯光下看来,仿若一个身处云端漫步的仙子。轻快,飘摇。那雪白的柔软,直叫人恨不得直扑进那如云的柔软中,不能自拔。

      离青只觉得眼睛不够看,那白衣女子已翩然而落去……
      却发现场中奏乐已变:却是另一番风韵了。
      声音博大而宏伟,然而在这博大中,犹如流淌着一丝细流般,零丁穿插着一道静雅.安宁的轻乐。让人不由得想起月夜,天际的星空…………或者是春日天边无尽的‘夕阳’。

      那裹着一声华彩的女子,身姿的曼妙光华无与伦比。
      不是华丽,已经足以震撼。没有魅惑,却已经迷漫了人眼。无数的色彩光晕在那昏暗的灯光中跃动。一千零一种的风采,随着人儿的走动.飘摇……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大家都已经屏住了呼吸聚精会神的看着的时候……烛光,却暗了!

      怎么回事?人声一下嚷起来。
      不过片刻的黑暗,光芒重现。
      美人,华服,那神秘的黑衣乐者,已经不见。
      独独留了一脸迷茫的欧阳九,呆呆的看着身边的古筝,和……桃夭而去的佳人留下的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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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天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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