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公子裴钦 ...
-
***
洋洋洒洒的大雪停了，院里的几颗老梅树花开的灿烂芬芳。
课了的空隙，苏樱钻到墨蕴斎拉了梦回她们看她堆的雪人。
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插了根胡萝卜做了鼻子，还歪歪的画了眼睛嘴巴，竟然还围了条粉红色的编制围巾，显得可爱幼稚。
这不是刚刚还在苏樱脖子上围着的那条么？
大伙一看空着脖子的苏樱，这会儿冻的鼻子发红,念远哈哈笑了，“我们的樱儿莫不是个雪人。”
大伙不解，念远道：“看这丫头的红鼻子，不是和这雪人一般样么。”
大伙哈哈乐开，苏樱在那边追了念远不饶，念远一个闪身，便躲到了兰溪身后。
芳歌老远听得院子里开心雀跃的笑声，从回廊里探出个头一瞄，便看到这满院的丫鬟小厮，，都在你撵我追，雪球乱飞，打的好不热闹。便被一团雪球砸了个满脸满头。仔细一瞧，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也掺和在里头。
她正要说话，一颗雪球嘭的一声砸在她脸上......那小俾一看到打中的人竟是她，正不知所措的呆立在那里。
抹了脸上的雪，攥成个雪球，芳歌笑骂间扔了回去：“小妮子看招。”
可怜的顾小榴儿头大目标大，成了小丫头们的攻击目标，打的他还不得手，直喊：“姐姐们手下留情！”这话一出惹得女孩们咯咯娇笑不已。
苏樱眼尖的看到那廊下站着的墨色人影，正是乌红颜，几人赶紧跑了过去。她们闹腾了好一会儿，累红了脸蛋，脑门上冒着蒸汽。
乌红颜招手拉过了苏樱她们，轻轻道：“看你们办事还算沉稳，怎么还这么闹腾。”
替她轻轻搽去了脸上的细汗，话语里竟有几分宠溺，这突如其来的温然慈爱，叫人想起乌红颜本也是一个母亲！
见门主到来，满园的人都停了下来，乌红颜招了招手，对众人道：“穿云苑多久没这般热闹了，你们各自玩去。”又叮嘱了兰溪她们小心雪天冻伤了手，便扶了照影离去。
大伙听了一阵欢呼，这下有了夫人的允许，闹腾的更加的肆意开心。
裴钦带了几个随处轻车简行，一入这院落，便见姹紫嫣红的，少女们莺歌笑语，在这漫天的白色雪地里追逐。
恍忽间，一个娇小的身影撞进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的扶了，无意触到的小手细腻无骨，说不出的柔美。只是冰冷的很，他忍不住将它盈盈一握。
再一看，那怀里的女子冰肌玉骨，双颊不知是羞是急，一片嫣红。
好一个美丽的俏佳人。
他在这厢看的正有神，却不妨一个俏生生的小丫头，楞是将他怀里的女子硬给拉离了他的手里！人不大，却极有气势，警觉的看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有神。
这穿云苑可不是普通人想进就进的。
“请问您是哪位！”苏樱话虽客气，可却是质疑的口气。
裴钦一笑，“请转告乌夫人，裴钦来拜见二娘。”
原来他就是刚刚尚了一位公主的驸马爷，裴府的大公子裴钦。
眼前的男子面容清俊，神色飞扬！大雪的天气，他着了一袭简单青衫，精致的用料华丽的恰到好处，肩上随意的披了尾肥美光滑的狐裘，显得高贵华美。衬得年轻的面容越发器宇不凡，伟岸出众。
这副面容，倒真当得起‘驸马’两字。
这便是苏樱对他的评价了。
对他略一致意，便拉了那娇俏的女子走开。
那女孩面容娇羞，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不知何事，竟劳驸马爷亲自前来。”
室里一蓊上好的丝炭烧的正旺，幽暗火光，远远的隔了纱幕，裴钦看不清楚那幕帘里的人。里面坐的，就是他的二娘乌红颜。
三四个女孩分立两边，其中两个，便是刚刚他遇到的两人。原来那个眼睛很亮的女孩，叫苏樱，而那个误撞入他怀里的女孩子，叫林梦回。
裴钦尤记得，他尚是幼童的时候，还见过她。一头乌云如墨顺滑飘逸，说不出哪里美，偏就让府里所有的女子在她面前，皆失了颜色。
小时候，奶娘逗他问，“少爷觉得天下谁最美？”
一般的小孩子都会说是自己的亲娘。
可小小的裴钦说的竟然是：“当然是乌姨娘最美！”
这话当场便让奶娘失了神色，而后来他才知道，因着他的这番童言无忌，乌红颜着实受了他娘一番折磨，而折磨她的方法，便是夺过了他二弟。
小他月余的裴夕从小就在乌姨娘身边，他也很少见。可从那天后，二弟就和他住在一个院落。
再后来，丫鬟告诉他，乌姨娘疯了，竟然挖了自己的眼睛。
好可惜，那样美的乌姨娘，连眼睛都象天上的星星。
而从此，他便再也没见过她.......直到现在，在这里，流云谷!
“孩儿是奉了父亲大人的钦命，过年家里添了个新人，想一家人聚聚，团团圆圆也好。”
他自己都知道，这番话，乌红颜会多么不屑听，不屑理。
“倒是个好孩子，这么会说话。”乌红颜的笑声里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你便是直说了新迎的沁翎公主，要我去谨见！我也不会生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公主的身份高贵尊崇，乌红颜便是亲自前去磕头侍候，也是应该的。”
裴钦赶紧一恭，道：“孩儿不敢，只是家中的确希望二娘能回府一聚。。”
乌红颜不慌不忙的道：“乌红颜一届妇孺，到哪里都无所谓，只是皇恩浩荡，皇室的事情件件皆是如天。红颜现还领了一份圣旨，要我神织门赶制祭天大典的织品，实在是分身乏术。红颜残病之躯，行动多有不便，况又恐‘拙颜’吓着了公主，觐见的事情，就算了吧！驸马将我的问候带给公主可好？”
裴钦在哪里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好。
如今的乌红颜，果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和颜悦色，眉目清逸的女子了。
这个温然和蔼的女人话语如一堵绵延的墙叫他推不得，打不动，使不出力气，叫他不能反驳。早就想到此行不易，却未料到她的心思竟如此深沉。
裴钦也不露声色，只黯然道：“二娘这里忙，父亲和孩儿也知道。只是苦了二弟……”话到这里，他却不言。
“裴夕！”她的孩儿。
那幕帘一晃，便现出一双萤白修长的手，天资优美，无可比拟。
然只是一瞬间，便收回了帘中。
沉寂了一会，仿佛能听到她的叹息。
“阿夕，他好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蕴含了无尽的心酸。
裴钦一笑：“二弟甚好，他只小我月余，个头也已和我一般高了。”
“是么，和你一般高么？”说话间，便见那帘里的人影站了起来，一旁的苏樱赶紧上前扶了她出来。
乌红颜踉跄走到他身边，喃喃道：“他和你一般高了么？”
眼前的女子让他震惊！
岁月显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发如墨云，颜如白玉，身似扶柳。
可她的眼睛。她竟没有眼睛！
这残缺的美丽显得这一切诡异凄迷。
说话间，乌红颜双手便拂上了他的额头。
她的手冰冷柔软，逐个摸了他的发髻，肩头，好像在从他这件替代品上找到她儿子裴夕的影子。
她的孩儿如今也长大了，长高了。
裴钦一笑：“二弟他不止和我一样高，我们兄弟长的还很象。”
“是么，你们长的象？”乌红颜在心里搜寻，那小小孩童的脸，汇聚在她心里。如今的裴夕长成什么样子了。
可恨她瞎了双眼，此生再也看不到她孩儿的样貌了。
“孩子，我能摸摸你的脸么？”乌红颜的言语有些期盼。
苏樱在旁听的只觉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母子生不能相见，牵挂的，何止是母亲的心，简直是她的命。
裴钦道：“裴钦也是您的孩儿，母亲大人又有何不可。”
“果然是个好孩子，你说的对，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乌红颜咯咯一笑，颤抖的双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脸颊，眼睛，鼻子。
可惜她看不到，看不到......乌红颜从来没有如此愤恨过自己竟是个瞎子。
他的孩儿，鼻梁应该也是这么挺，眉应该也是这么密，额也是这么高么？
“樱儿，你告诉我，裴钦他长的什么样子。”她期翼的问苏樱。
苏樱一楞，纵使苏樱灵魂再现代，也没有这样子当做人家的面，品论别人相貌的。再说，他还是个男子。
乌红颜催促道：“快说，他生的好不好。”
苏樱看着裴钦，他眼里带了揶噜的笑意，正看着她。她反而坦荡了，大方的回看着他，脆声道：“大少爷长的眉清目秀，很好看。”
然而她又轻轻一笑道：“不过我想，师傅您容姿风华绝代，二少爷定长的像你。”
她避重就轻，暗示裴夕长的定象母亲。
裴钦道：“不错，二弟姿容潇洒，真有几分像您。”
乌红颜道：“孩子长大了，我也老了。”她一抬手，苏樱扶她回了帘内，语气也恢复了平静。
“难道你一片孝心。你们待阿夕也不差。我这个瞎婆子，也懒得挂心。”
她竟连儿子也不看，裴钦一时无语。
乌红颜随即又冷冷的道：“若真可怜我这瞎婆子，就叫了我的孩儿来流云谷看我。”
当年的裴仪，竟死也不肯将阿夕交给她带到流云谷。只年年叫他写了信，差人送来给她，让她知道阿夕的情况。
乌红颜摆摆手，“穿云苑简陋，你也别在这留了，就快回去会会你的公主大人吧。”这就要散去。
一旁立着的苏樱，突然上前道：“师傅，苏樱倒是愿意替您去觐见一下公主，再替您瞧瞧二公子现在的样子。”她话语俏皮轻松，“樱儿也好像去看看这流云谷外的样子呢。”
乌红颜沉吟片刻，她知道苏樱如此说来必有深意，便道：“如此，也可！裴钦，你何日启程回府？”
裴钦道：“在谷中停留大约七八天。。”
乌红颜道：“那到时候就由我的弟子代我前去淞洲。”
裴钦道：“是，裴钦定照顾好两位姑娘的周全。”他朝苏樱一笑，便退出门去。
梦回暗自握了那刚被裴钦抓住的手，一颗心，终在裴钦出去后，不再狂跳。
苏樱盈然一拜，：“师傅可是怪樱儿擅作主张？”
已入神织门半年有余，对师傅和裴府的往事，苏樱也知道个大概。
乌红颜道：“我知你定有你的主意，说说看。”
苏樱道：“我们不是正愁无法接近“华析夫人”么？公主久居深宫，对宫廷的喜好了流行定是了若指掌。樱儿也正好借此机会，带几种新式的织品敬献给她，看看我们制的新品，到底如何”
在现代的战略来讲，这就是新品试销了。这次，她试销的目标客户，可是公主......
还有层意思她没说：此番若乌红颜不回，侯爷和夫人那边自不用说，那沁翎公主心中定有了嫌隙！不管是在裴府还是日后到达宫廷也好，她们都失了先机。
乌红颜何等聪明的人物，哪能不理解苏樱的意思。
便道：“难为你小小年纪，考虑事情能如此周全.只是那新品的试织，就要抓紧了，三天可赶得出？”
苏樱道：“新织的样品是有的，樱儿正是要像师傅请示，带哪些品种去?”
乌红颜沉吟片刻，“就带了夕阳，初月，逐风去吧。”
这三种正是她们已经研制好的新品穿云丝，分别又命了新名。每一种都轻若无云，飘若流沙。色泽清丽出尘。
其中最美的，就是“夕阳”。
夕阳者：落霞时分，云如火，光似金，灿若天光，六彩缤纷。物若其名，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时刻，都能看到其不同的色泽面貌。
而这“夕阳”，也正是她们预备敬献给华析夫人的御品！
“若沁翎公主先看上了夕阳，苏樱该怎么办？”苏樱问道。
乌红颜淡淡一笑，“那你就告诉她，这是准备御献给华析夫人的。若她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哪一种她该用了！”
皇帝的子嗣并不多。除了二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外，帝姬也只有四位。
苏樱记得，之前看到那本《宫廷御赐录》里，众妃嫔，帝姬的赏赐记录里，除了皇帝最为宠爱的舞阳帝姬，连年方八岁的崇玺帝姬，都榜上有名......但一笔也没提到过这位沁翎公主。
这样一名在宫里不受父皇疼爱的帝姬，自然也该懂些分寸。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大公子裴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