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梢上的花儿》银镯子

3、前来

　　他在北方呆了一个星期。这是学校特别给他的嘉奖。他的学术论文获了奖给学校争了光，所以他得到了学校的准假，一个星期的假期。他又和师母说想一个人出趟远门，想出去观光，希望师母允许。师母自然是会答应的，那是一个病弱的妇人，有点苍白，瘦小单薄。老师对她和她的娘家都特别的好，什么都依她，什么也都替她去做。对师母而言，老师是一个好男人，永远都不会离开，永远是她的依靠。所以师母总是也尽自己所有的去爱老师。可是，老师北上找我来了。在我的心里总是很矛盾，很煎熬，与老师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背负着一种罪恶感，那个瘦小的妇人可怜的模样总是在我的脑海之中浮现，所以，一直到这次，老师突然出现我们才发生了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在这之前，我们仅是极少的牵手还有拥抱。对于彼此之间，我们并不像羞涩的男女，仿佛早就有了冥冥之中的默契，我们之间没有尴尬。我惊讶于这样的自己，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年中我始终是个无知小孩不懂得任何有关于此类的事情。看来，我确实是长大，不知道是这个大学让我长大了，还是他让我长大了。
　　这一个星期里我们几乎是黏在一起的。我没有和室友出去玩，我顺着她们的想法说，我和我父亲去玩。她们自然没有任何的怀疑，高高兴兴的让我去了，她们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左手已然没有了那枚代表单身的尾戒，我的无名指上已经多了一个代表爱情的婚戒，只是我没有结婚。所有的所有全都揉在了这样的一枚绕指柔中。
　　我们去了另一座城市，跟了一个小旅行团，我穿着成熟的裙子，蕾丝衬衣，微微有跟的单鞋，化了淡妆，从一个女学生变成了一个女人。我们牵着手，跟在人群之中，没有任何的顾忌和担心，放纵的游玩着。他也似乎年轻了许多。我们在一起时总是有许多说不完的话，开心的说笑，没有任何的隔阂与距离，仿佛同年生的人，彼此之间都能了解互相的想法。晚上的时候，旅行团让我们自行活动。我们去商场，他给我买了许多的衣物和高级的护肤产品。带着我去那些专柜，挑我喜欢的任何的东西。他不断的满足于我的需要，这让我产生了自己仿佛是被包养的女子的感觉。我和他说过这样的想法，他摸着我的头说，傻瓜，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的亏欠你很多，所以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么多，我还觉得自己很可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我望着他，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我撒娇的说，我不该这么想。他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这样迷人。他确实长的很不错，听说他年轻在学校念书时，很受女生的欢迎，哪怕后来结婚工作了，他也依旧很受同校的女老师女学生的欢迎。他总是那样亲和，叫人喜欢靠近。而且他很有能力，培养了许多优秀的学生，他自己也是高才生，有很高的学历。他事实上更适合经商，他有很好的经济头脑，所以他并不像一般的老师那样拿着学校给的死工资和可怜的奖金过日子，他有很多的资产，虽然如此，但他仍旧不辞去在学校的工作，他说教书让他觉的生活很是美好。我笑说，有我的原因吗？他说，有，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关系。我幸福，依偎在他的肩头。
　　那时侯我还在那所中学，像所有可怜的高中生一样有着堆积成山的题目要做，有不计其数的大考小考等着我们，日子过的极为的紧张和枯燥乏味。那时侯，我常常是夜里复习功课至凌晨，然后早早的就去班里上早自习，他便日日为我带来早饭，但为了避免让别人看见，通常，他会在提前放好在我的抽屉，天天如此。这样一来他也总是得早起。有时候班里会只有我们两个早到，于是我们便并排着坐下，他准备教案，我复习功课。彼此之间不互相打扰，默默的一起度过这清晨美好的时段。期间他会起身去给我买水，或是纸巾，或是威化巧克力饼干和热奶茶。他不动言语的离去，回来再离去，又回来，于是我渐渐习惯了他在身边温习功课的感觉。所以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去班里晚自修，哪怕他只是坐在讲台上头，自己做自己的事，我也可以很安心的一直继续下去。他虽然不坐我身边，却常常借故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低语两句，或是累吗，或是明天想吃什么。但他极为的小心，以至于班上坐着的其他学生一点也察觉不到我们之间的暧昧不明。有时候，上自修上得有些困意的时候，我常常用眼神告诉他我想出去走走，然后我先出去，接着他便会随即跟来。我们牵着手绕着学校的大操场一圈又一圈的走着，因为夜色昏暗所以我们并不担心会让什么人看见。我们总是走的很慢很慢，仿佛脚下这一小方的土地是整个地球的面积，有那么的大，那么的长。我们会不说话，或是看月亮在某一个瞬间，又或者说些简单不过的最近的小事，从前的记忆。我是个特别闹腾的小孩，所以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泄露自己的那种天性，常常把他逗的哈哈大笑，看见他这样的开心我心里真的觉的自己做的没有错。是的，没错。我要他幸福，我能给他幸福。
　　那一个星期，我们像平平常常的情侣一样，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城市里，做我们想做的无论什么。他还陪我去玩了游乐场，去了那个城市郊外的植物园。我喜欢那样的生命，不言语却在我的身边默默生长着，那样的生命叫人安心，它们不移不动，永远在那，不会消失。我们在绿色的天地间逛着，浑然不觉时间竟就那样的快。天色在玻璃房顶之上渐渐黑了下来。植物园的管理员是一个和蔼的老头，他说如果回不去的话，可以让我们先住在他半山腰那的一个小二层的木屋，过一宿，问我们介不介意。我们自然是感谢。吃过晚饭，他开着他的车子把我们送到了那，我们和他挥手再见。他给我们一个联系号码，让我们明天联系他来接我们。我们连连道谢，目送他离开。多好的老人家啊！
　　木屋虽然小，但是很干净，并且各方相应配备都很齐全。我们打开了小屋所有的灯，看上去就和童话里白雪公主来到的七个小矮人的小屋子一样。灯火通明，别致小巧。我们上到了二楼小卧房，是一个小小的阁楼式的房间，一张简单的单人床。一盏壁灯坏了。我们轻轻的踏上这的木质地板，生怕扰醒了什么。我们在一楼的小厨房里找到了蜡烛，点燃。床对面是一扇小小的窗，月光恰巧落下在窗台，山涧的流水叮叮咚咚随风摇曳。我们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躺下。山间的夜里寒意仍是很足，我们紧紧的抱在一起。然后说着许许多多的事，说到累了，说到月亮也睡着了，说到我们进入了梦乡。多么美好的夜，多么美好的梦，我梦见我们有自己的大房子，然后他在书房忙工作我坐在他旁边的地上听音乐看书。幸福的阳光透过阳台上晾着的湿湿的衬衫穿射而来，带来肥皂淡淡的清香，带来未来的光芒，叫我看见希望。
　　我们在凌晨5点同时醒来。他惺忪的睡眼就在我的眼前，他高高的鼻梁，他的耳朵，他的一切都在我触手就可及的地方，我翻身趴在他的身上，亲亲他的额头。他咯咯的发出笑声，然后我们都笑了，那样的甜美，那样的灿烂和辉煌。我们沿山路上到了山顶，看见了初升的日出，在很远又很近的天上，仿佛这人间是天上，仿佛我们之间的任何困难都能被这美好的光融化，我们的心那刻就像是纸鸢，断了线的纸鸢，没有牵扯和羁绊，随光与影的重叠，一跃而上，再也掉不下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我知道，无论我怎么用力也握不住时间，它就像水，握不在手心，哪怕握得住有天它也会蒸发，变成白云，随风，云卷云舒，无影无终。他总是要走的，总是要离开的。我们之间的光阴有时很长有时又很短。
　　他离开的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们在我的大学情人最多的地方见面了。那的环境很好，春天柳芽都挂在了柳条之上，在夜月之下像黑色的宝石，一树的繁华啊。草地也渐渐开始绿了。那些经年的高草，在足间，荏苒许多的心情，失了水分，月光不足以温润，唯有我那不舍的泪水稀稀疏疏的灌溉着它们，来年定能像书里说的，开出一地的记忆和忧伤。没有其他的人会注意我们两，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只在自己的国度里享受自己的爱，所以，我们也自由的享受着，不，是忍受着离别的苦痛。他低着他的头，站在我的面前，而我抬着我的头不去看他，我看天上的月牙。我总是傻傻的以为，抬起头来那么那些眼泪也就落不下来了，事实上，那些不争气的透明的液体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夺眶而出，泪流满面。他上前，划去我的泪。可是那些液体却总是不断的心疼的流下来，他的手再没停下来，因为那些眼泪总也划不去，划不断。我不知道是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上苍知道，我又看见了那些在梦里盛放着的花儿，开在月梢上，深蓝色，像妖姬一样，将我心的瞳仁逼瞎了。我再也看不见他，哪怕是他的背影也看不见了，唯剩下一空的海藻的味道，但很快就被北方的沙尘暴掩埋在了厚重的尘土之下。祭奠，不知道该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