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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芣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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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这首诗就更加没有什么写头了,一首女孩子的斗草歌。大概的风格就跟我们小时候玩跳皮筋唱的那种东西差不多,或者类似于朝鲜族那首蛮著名的歌谣《桔梗谣》。
至于什么是斗草,《红楼梦》里面有一段,似乎倒不是这么斗的,因为碰巧想起来了,所以顺便去翻出来摘录一下:
外面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荳官等四五个人,都满园中顽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中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个又说:“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荳官便说:“我有姐妹花。”
就是女孩子每个人摘一堆的各种草来,然后比对,有点类似于我们小时候玩的比元宝之类。这首小诗读起来,还是蛮有童谣风格的。
又,朋友读了之后说,《芣苢》是赞扬劳动美的,而不是说斗草这种游戏。
我原来说“斗草”,是按照手头的清如许和王洁译注的《诗经》,而没有去仔细的考察过所谓的“斗草”是什么意思,便按照原来的常识直接套到红楼里面的斗草游戏里面去了。
仔细去查了一下,这首诗应该不是在描写斗草,而是在歌颂一种仪式,或者是歌咏一种心底的愿望。这种愿望没有直接抒发出来,而是通过对采摘“芣苢”这种植物的吟诵而表达出来。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同《汉广》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委婉。
历来的说《诗》者多以为这是属于“劳者歌其事”一类的作品,而且是“直赋其事”的。直接描写劳动场面的诗篇,在《诗经》中是极为罕见的。从表面上看,大约除了《魏风?十亩之间》而外,这是仅有的一篇。因之,《芣苢》很大的可能不是“直赋其事”而背后没有隐藏着什么神秘的东西。事实上,它正是描写了一种古老的采芣苢的习俗,而不是一首纯粹意义上的劳动之歌。
芣苢,即车前,一种野生的草本植物,多子。《毛传》:“芣苢,车前,宜怀妊焉。”《诗序》也进一步申明:“芣苢,后妃之美。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此处所谓“后妃之美”的别有用意的曲解,其实也正是以“乐有子”为其先决条件的。所以“宜怀妊”、“乐有子”乃是它的实质。而且古籍中,凡是提到芣苢的,都说它有“宜子”的功用,即食之能受胎生子。近人闻一多先生进一步以古声韵考证了“芣苢”实与“胚胎”同音,乃是“胚胎”的本意,具有双关的含义。(参见《匡斋尺牍》,下同。)至此,千古之谜,昭然若揭。我们完全可以说,芣苢这种多子的野生植物,在远古人的眼里,乃是一个生殖的象征,采芣苢正是一种生殖崇拜的习俗,有着极原始的迷信和极神秘的哲学。
《芣苢》一诗以其生动形象的描写,再现了采芣苢这一古老习俗的欢乐情景,唱出了原始女性对于生殖的那种心灵与官能的狂热。
清人王夫之是看到了这一点的。他说:“芣苢,微物也;采之,细事也。采而察其有,掇其茎,捋其实;然后袺之,袺之余,然后襭之。目无旁营,心无遽获,专之至也。”(《诗广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