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紫月纱依

80、第八十章

　　早春二月，江南已是草长莺飞的时节，然而北国却依然一派冰河月冻的残冬景色。

　　这日，雪后初霁，天气晴好。朔州府郊外的官道上行人稀少，有五人四骑正勒马徐徐而行，是两位年轻男子带着三个孩子。

　　两名男子均是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一个白衣胜雪，容色秀美，一个紫衣如霞，神采飞扬。两人靠得极近，不时低低交谈两句，态度亲昵，神色温和，一举一动、一言一笑无不透着再自然不过的亲密。

　　三个孩子更是粉妆玉琢，宛若金童玉女，白衣男子怀中的小男孩约莫三四岁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珠圆玉润，看起来可爱至极。

　　独立骑行的两个孩子年龄要大一些，女孩艳丽如火，男孩沉静似水。虽然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态举止，却也有着相似十足的明眸皓齿、凤眉准鼻，如此酷肖的精致容颜充分说明了他们的姐弟关系。

　　突然，红衣女孩瞥了紧随身侧的弟弟一眼，狠抽一鞭，疾速向前驰去，蓝衣男孩不甘示弱，回瞪一眼，立即拍马追了上去。

　　“昭阳，晴儿，你们小心一点！”天权原本正与雅尔海晴谈笑风生，见两个孩子突然加速急忙出声提醒道，视线里却已没了他们的踪影，风中隐隐传来一句“我知道了”，似乎是晴儿的声音。

　　和雅尔海晴对视一眼，天权略显无奈地笑笑，他伸手抚着额头，笑容中却有着浓浓的宠溺与包容。

　　“父王！我们去追哥哥！！快点！！！”看到晴儿和昭阳纵马飞驰而去，晰儿连声催促起来，圆圆的大眼睛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的，去追哥哥姐姐。”天权言罢抱紧晰儿，拍了拍踏雪的大脑袋，微一扬鞭，也赶了上去，晰儿兴奋地“咯咯”直笑。

　　“喂！你们等等我啊！！！”雅尔海晴微微摇头，赶紧策马跟了上去。这哪里是晰儿想追晴儿呀，分明就是你想早点见到晔儿和暝儿嘛。

　　先是与赫提人的决战，再是平定楚王内乱，去年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年底才略有闲暇。按照原先的计划，天权是想在年前就出发赶到洛城，这样的话还能赶上两个小家伙的周岁生日。

　　无奈新皇登基的第一个新年，朝中事务繁杂，天权根本脱不开身，一直拖到过了上元灯节才从渝京动身。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消停了没两日的雪很快又重新飘落起来，大片大片的，好似鹅毛一般，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大地上的万物都被银装素裹着，白雪覆盖下的农家小院却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晔儿！看招！”兰格儿双手从地上掬起一捧雪，用力捏成雪团后狠狠向晔儿砸去。她的嗓音就像是春天的桑葚，嫩生生的，异常好听，不过她的动作却远没有声音那般温柔。

　　虽然被依兰喀真包裹得像个小粽子，晔儿还是反应极快地偏头躲过了兰格儿的袭击，然后抓起一捧白雪奋力向兰格儿反击。女孩儿金棕色的长发上顿时落到一块雪团，散了一头一肩。

　　“哈哈哈……”偷袭成功的晔儿拍着手掌又笑又跳，胖乎乎的小脸蛋兴奋地通红，口中还不停嚷嚷着：“开花咯！开花咯！”

　　“咯咯咯……”坐在屋檐下的小木马上的暝儿见哥哥笑得开心也就跟着嗷嗷乱叫，嫩得掐得出水儿的白皙脸颊同样染上了一抹嫣红。

　　兰格儿弯下腰去，“呜呜呜”地呜咽起来，单薄的双肩似在轻轻颤抖。晔儿顿时不知所措了，犹豫片刻，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口中轻轻唤着“姐姐”，暝儿这时也安静下来。

　　兰格儿突然抬起身来，一个好大的雪球立刻砸到晔儿脸上，她尖叫着跑开，脸上是“阴谋”得逞后的愉快笑容。

　　晔儿愣了愣，有些不甘心，他抓起更大一捧雪，准备反击。随着“啪”的一声，一个大大的雪球重重砸在了刚好推门跨进小院的晴儿脸上。雪球炸开后蹦进了脖子里，冰冷的雪水让猝不及防的晴儿一个激灵。

　　就这样，未来“母仪天下”，现在却还只是个顽皮孩子的晔儿给了他盼妹心切的晴哥哥一个极不好的最初印象。

　　经过兰格儿的提示，两个刚满周岁的小家伙争先恐后地唤起了爹爹，虽然他们还不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尤其是晔儿，更是一个劲儿地往雅尔海晴怀里钻，还时不时地瞄一眼晴儿，对于那个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哥哥有点怕怕。

　　天权亲昵地在暝儿粉嫩白皙的脸上啃了两口，流露的笑容透着轻松，经过希奥和依兰喀真过去一年的精心呵护，当初天差地远的双胞胎现在从外表看来已没有多大区别了。

　　换过衣裳后，晴儿带着晰儿和兰格儿在院子里玩起了堆雪人。很明显，他对漂亮妹妹的兴趣要比双胞胎弟弟大得多，小院里欢笑声依旧。

　　昭阳没有参与弟妹们的游戏，而是沉默地站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显示着恬静甚至肃然的表情，远远看来很有几分神游天外的感觉。

　　天权幽幽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失落。虽然回到他们身边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昭阳却始终没有开口叫过他和海晴一声，更遑论其他了。

　　“不管怎么说，昭阳毕竟是回来了。”雅尔海晴不知何时站到了天权身旁，见他神色担忧，不由劝慰道：“我们总得给她时间，不是吗？”

　　“我知道。”天权温柔一笑，紧紧握住雅尔海晴伸过来的手，安然道：“你放心，我不会逼昭阳的。”

　　小院中的雪人已经初现雏形，昭阳不知是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心底的哪根弦，唇角微弯，流泻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极浅，也极美。

　　因为渝京政务繁忙，只在洛城停留数日，天权和雅尔海晴便不顾依兰喀真的再三挽留带着几个小鬼启程返京。

　　途径朔州境内时，天权突然提议去雾山看看。时值二月初春，还有些凛冽的风带着丝丝寒意吹过早春的原野，空气中弥漫着植物和泥土的淡淡清香。

　　雅尔海晴静静看着远方嬉戏的晴儿和晰儿，久久没有出声。他怀中的小晔儿舒服地打了个小嗝，稍微挪动了下小身子，找了个更为满意的姿势继续熟睡。

　　趁着小家伙进入梦乡，雅尔海晴四下寻视一番，却没有见到他记忆中那些熟悉的三色堇，面上不觉浮起些许失望的神情。

　　“海晴，海晴……”恍然之间，他竟连天权抱着暝儿走到身后都不曾察觉，和晔儿一样，小暝儿同样睡得口水涟涟，香甜无比。天权连唤数声，雅尔海晴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事？”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天权单手抱着孩子，将手中的物事递到雅尔海晴面前，轻笑道：“你看，昭阳刚才给我的。”

　　“什么？”雅尔海晴微愕抬眼，唇角不觉浮起一抹浅笑。

　　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束三色堇，黄色、白色、紫色的花瓣交相辉映，恍若一张灿烂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