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紫月纱依

78、第七十八章

　　“对于生活在中洲大陆的绝大多数居民而言，轩辕历1856年——即胤王朝惠帝四年——都是值得回味的一年。就在这一年，首先爆发于流芳城的战火燃遍了清江流域以及整片伽蓝草原。”

　　“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们是不幸的，因为那是中原的胤王朝和北方的赫提王国之间长达数十年战争爆发的顶点。能够在那场浩劫之后保住性命的人们则是幸运的，因为在他们的余生，将再也不会看到战火的硝烟存在。

　　“雅尔海晴麾下的胤朝铁骑毫不留情地踏遍了清江以北每一寸土地，新无忧宫连天的烈焰拉开了‘动荡之年’的序幕。

　　“在广袤无垠的伽蓝草原，这位出生西列斯的胤朝将军用无数士兵的鲜血和枯骨换来了王朝北方边境未来六十年的和平与安宁，同时也奠定了自己无可动摇的王朝第一名将的地位。

　　“格蓝斯无所不用至其极地登上赫提王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签署那份他终生誓之为奇耻大辱的《流芳条约》。

　　“……

　　“如果说未来的胤武帝，现在的齐王天枢与赫提王阿烈古琪在喀颜的决战是‘动荡之年’最精彩的部分，那么雅尔海晴与夏嘉绿在星宿川的对决则为这场惨烈的战争划下了最后的句点。

　　“在那之后，赫提人无力再战，中洲大陆进入长达数十年的平静岁月。直到六十年后，直到那个和他的先辈一样野心勃勃的红发君王马踏中原、血洗渝京，而那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在后世人们的眼中，轩辕历的1856年必将是一段血红色的回忆。可在当时，对于那些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们来说，他们终于可以讲一句话了，‘一切结束了’。”

　　——摘自《燃烧的历史》韩源著

　　“惠帝三年除夕，楚王天璇逼宫篡位，皇帝被迫禅位兄长。”

　　“次年三月，拥兵自重的韩王天权非但没有起兵勤王，反而是在内乱一触即发的局势下发动了胤王朝四年之内对赫提的第三次大规模作战。

　　“韩王天权亲自坐镇朔州，任命裘小渔为前锋将军，赫连凯为左将军，慕容岚为右将军，分领三路大军，统归神武大将军雅尔海晴指挥，分别从朔州、明城、冀州出塞，跨过清江，北进数百里。

　　“同年四月，赫连凯、慕容岚率领骁骑营、骠骑营左右夹击流芳城，不仅顺利攻下城池，并且俘虏赫提二王子格蓝斯。此役过后，胤王朝完全控制了江北地区，切断了赫提与西域诸国的联系。

　　“与此同时，裘小渔和玄字营正面遭遇了阿烈古琪的王牌军‘铁焰’。虽然屡战屡败，却拖住了赫提军的绝对主力，从而为雅尔海晴率领‘青、白’二营直捣赫提人的老巢——星宿川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占领流芳城之后，韩王天权率领三大军团之一的‘烈日’驻军流芳。赫连凯、慕容岚分率骁骑、骠骑二营从左右两翼对‘铁焰’进行包抄。齐王天枢率领‘灵、秀’二营从正面进兵，直插赫提都城——喀颜。

　　“同时，雅尔海晴率军北进两千多里，遭遇赫提公主夏嘉绿的军队。经过激战，俘获赫提两位小王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六十余人，总计消灭赫提军五万多人，夏嘉绿败逃而去。

　　“此次战役，胤朝军队彻底打垮了赫提军的主力，清江以北包括流芳城在内的广大土地重归胤朝领土。赫提元气大伤，对胤王朝北方边境的军事威胁基本上解除了。”

　　——摘自《胤朝战争史》第四卷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隐没在远方的群山之后，只余下一抹艳丽的晚霞，将血红色的光芒洒向静寂的星宿川。

　　大地满目苍痍，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周遭的残垣和断壁，遍地的尸体和鲜血，以及隐隐还在耳边回响的厮杀声和惨叫声，无一不昭示着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的惨烈。

　　落日的余晖照在陡峭的山壁上形成一大片阴影，士兵们打扫着战场，雅尔海晴沉默地站在阴影中，神色平静，无甚悲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战了，如果格蓝斯还算聪明，在他的有生之年就绝不会发动任何无谓的反击。

　　世界一片沉寂，就连晚归的倦鸟也已归巢，安静地收起翅膀，不发出一点声响。北国的夜风带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冲淡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一袭黑衣的夏嘉绿凄厉地喊叫着。面容凄楚，发丝凌乱，曾经清雅绝丽的容颜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然显出几分狰狞和扭曲，是因为仇恨，抑或是绝望。

　　“我从来不杀女人。”雅尔海晴淡淡地回应一句。他稍微停顿一下，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又补充道：“更不杀孩子。”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安静地依偎在母亲怀中的男孩子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一直死死地盯着雅尔海晴，似乎有话要说，却始终没有开口。

　　就在雅尔海晴转身离开的时候，男孩子突然向他扑了过去，手中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后背，口中喊道：“我要杀了你为我阿爹报仇！”

　　“哐当”一声，男孩子手中的匕首掉落地上，出手的不是雅尔海晴，而是执意与他同行的君唯扬。

　　君唯扬单手握住男孩子的两只手，侧身看向雅尔海晴。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他伤害这个孩子。

　　雅尔海晴沉默一瞬，转过身来，他俯下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开口问道：“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修格斯。”男孩子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的眼睛，朗声回答道：“我的名字叫做修格斯。”

　　“好的，修格斯，可以跟我做个约定吗？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约定。”雅尔海晴淡淡一笑，他摸了摸修格斯细软微卷的褐发，很认真地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但是请记住，你只能是自己来，而且只能来找我。”

　　修格斯茫然地看着雅尔海晴，身侧的夏嘉绿和君唯扬同样闻言一诧，面露疑色。半晌，男孩子终于轻微地点了点头，眼神异常认真。

　　将匕首交回修格斯手上，雅尔海晴站起身来，拖着略显惊诧的君唯扬迅速离开。下到山底的时候，他最后一次回身看了眼身后的万仞绝壁，他知道，此生他是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

　　“谢谢你放过修格斯。”沉默多时的君唯扬终于开口，神情颇为复杂。

　　“为什么要谢我？”雅尔海晴不解地挑挑眉。就算君唯扬不出手他也不会对修格斯怎么样，因为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夏嘉绿是我姑姑的女儿。”君唯扬向来轻快的语气略显沉重，“当年，是父王亲自把他的妹妹送到了这里。他说，那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如果可能的话，我自然不想伤到姑姑的后人。”

　　雅尔海晴不作回应，隐约明白君唯扬为何不肯留在朔州，而是执意要和自己来到星宿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