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如意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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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这一招瞒天过海，看起来全是风险，然每一步她都已经算尽了。
在知道内情的幕僚和內侍眼中，那个替身已经死透了，绝不可能再活过来。
况且，他原本也就只能骗骗外人，对于和太子十分亲近的，自然糊弄不过。
咳咳，当然了，只是自认为糊弄不过而已，顾言和先前当着这些人的面，并未尽全力，身上也有些伪装出来的，其实并不存在的伤疤，为的就是这一天。
另一方面的佐证，是柳素心。
她自然便是之前和太子一同遭遇了盗匪又侥幸逃生的女商户。
对于间接害死了太子的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始终争论不休。
一者说红颜祸水，若没有她，殿下绝不会遭此劫难，合该直接剐了她给殿下殉葬。而另有别人认为，殿下既然看着此女，若是不能让她半生无虞，殿下在天之灵恐怕都不会安心。
他们商议的热火朝天，哪知这女人一声不响，竟然……失踪了。
再次撒了天罗地网去搜，发现她行踪鬼祟，还时常遣人去采买伤药，结果顺藤摸瓜，发现她竟然将重伤的太子，私下藏匿起来。
问？问了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众人从她口中问不出东西，气的跳脚，可太子殿下到底是她救回来，又千里迢迢往邺城送，总不能将这将功折罪的女人一刀杀了。
倒是沈初一语点醒梦中人。
“嗨，不过是女姑娘家的小心思罢了，她一开始不就吃太子东宫那些莺莺燕燕的醋么，如今有个机会可以将情郎圈在身边，再没了旁人分宠爱，便一时迷了心窍呗？后来见凭民间郎中实在治不好殿下的伤，才想着往邺城送。”
合情合理，且如今还命悬一线的这位殿下，背后的伤口腐烂很深，清理了创面，都能看得到骨头，这可绝不会是近几日才新做出的伤。
东宫内的这位殿下，如假包换！
一场闹剧轰轰烈烈的落幕，顾言和被送入东宫那一日，沈初并未直接跟着那些意图趁机讨好的人去跑前跑后的狗腿，只是轻装便服，于街市酒楼上遥望车撵远入宫门。
霞光绚烂赤红，流连在宫墙琉璃瓦上。
沈初不懂卦象天机一类，但她认为，这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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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东宫犹如铁桶般，水花大的消息都传不出。
直到半月之后，终于解了禁。
太子已经性命无虞，只行动还不便。承武帝算是放了心，未追究他身边服侍之人保护不力——
当然，明面上不追究，但大抵还是寻了由头调离了太子身边。
期间常喜来同沈初通过气，算是吐苦水。
倒不是这几次交往下来，跟沈初有了多少交情，只是知道内情的人本就不多，倒是沈初是个有主意的，又是个局外人，也许看的更通透些。
“这时候，便急流勇退罢。”沈初语气淡淡的。
常喜蹙眉，一张光洁无须的脸面此刻皱了起来，活像是在水中泡皱了似的。
“可是……”
“反正我也不过是劝上一句，常公公听不听，还是自己斟酌。只是陛下疑心病重，如今出这么蹊跷的事，保不齐会联想到，是东宫有内鬼计划行刺，这时候急流勇退，来日太子大好了，想起公公来，自然会将您调回来不是吗？”
想的起来吗？当然能了，这位可是最早主张要让狼崽子死的，若想不起来，您老人家还能颐养天年。
若想起来了，按着他那睚眦必报的劲儿，怕是要不得善终。
常喜若有所思的谢过沈初，不停地赞她心有丘壑，又是难得的良善。
沈初浅笑，将这称赞全盘收下。
她当然良善了，这可是在全常喜趁着狼崽子还病着赶紧滚，才不是为了将知道他身份的人都支的远远的呢！
常喜此来自是不能空手，他告诉沈初，如今东宫已经可以出入了。
当然，对外还是说太子需要静养，但毕竟朝中局势瞬息万变，他不可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是暗示，让沈初可以去殿下面前露个脸——
说起来，能救了太子回宫，她也是出了力的，这份功劳若是不让太子知道，那连常喜都为她亏得慌。
沈初当然不会辜负了他的好意，第二日，便款款出现在了顾言和面前。
狼崽子此刻虽然还虚弱，整张面孔不见一丝颜色，皮肤薄唇都白的像纸，眉眼黑如点墨，如同水墨画一般，脆弱却又笔下笔锋利，带着如刀刻般的隽永。
后背的伤口不能挤压，所以顾言和只披着宽松的衣衫，因着背后不能靠东西，亦不能久坐。他头发没有束紧，衣衫薄软，勾勒出底下的骨骼。
一打眼看去，竟带着些魏晋风骨。
“所以说，到底还是有第三人知道我的身份是假的……”
只可惜一开口说话，可没半点放浪形骸，忒也务实。
之前关于柳素心也会参与其中，他是分毫不知的。
这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他理应一直昏迷，不可能知道是谁救了自己，故而听别人转述时露出震惊的神情，格外真情流露。
然而他却不懂，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受这么多苦楚，不就是为了没有第三人知道，谨防节外生枝。怎么又牵扯出一个拓跋恒的小情人？
沈初蹙眉，她讨厌被质疑。
她自然是有她的理由。
若非要究个对错，唯一一点错处，便是没将这件事没提前同狼崽子说过。
可没说过的又不止这一件。
她的安排，哪有非要一件件跟个下属报备的必要。
但沈初不是那种颐指气使，强权压人的性子。
“不管是你的伤，还是你究竟是如何从猎场那河里顺流而下都不死，都太匪夷所思，非得有个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缘由才行。”
而这个缘由，不能是她沈初。她得把自己摘出去，纵然是恩人，也是置身事外，不过是运气好才捡了个便宜的那种。
“太子殿下原有一件可防刀剑的软甲，之所以他当时会中箭落马，都是因为这软甲送给了柳素心，你说若是太子死透了，他的亲信们，会留柳素心活着么？她当时自己就想逃，但一个弱女子无人接应，简直是插翅难飞。”
顾言和若有所思的点头。
“所以是沈卿用救她性命为条件，让她言听计从？”
“没错，她是比谁都希望太子还活在世上的人。我们不是向她求助，亦不是合作，而是送给了她一根救命稻草。”
从始至终，只是有人暗中给柳素心传话，她甚至都不知道背后帮她的人是沈初，只当她也是个接引者罢了。
顾言和原本心中有几分怨气，如今听了沈初的考量，这怒气本是消了七分。
可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一抬眼见她薄唇微微抿着，似笑非笑，俨然最近很是春风得意的模样，顾言和心内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的性命，对于沈初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么？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如今被明晃晃的印证，却也让他长久压抑着的心弦越发紧绷。
想要出头，还有的熬。
“怎么，是伤口又痛了？”
沈初见他脸色越发阴沉，非常不走心的关心了一句。
转而又笑着安慰：“最近也是疲于应对罢。你也不用绷得太紧。经过这么一次脱胎换骨，就算是有和从前不一样的习惯，也没人会在意，况从前东宫的人，如今已经换了一半，剩下的，你不动声色，也都换掉便是。”
“那柳素心……应该不会再同我接触了罢？”
哦，原来还是在担心这个，害怕她会趁机入主东宫，凭着自己知晓的真相来要挟吗？
不会的，柳素心可不傻。
按说这个女人还是死了比较干净，可如今她是代替着自己站在风口浪尖上的，强行动她，不甚明智。
“她才不敢进宫门，在外头谁若是动了她，指不定就要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若是进了宫来，只要你稍加推波助澜，都不用自己动手，旁人就得活吃了她。”
沈初说到这儿，见顾言和的面色明显轻松下来，便又起了促狭心思。
“其实你何必如此紧张，我看那柳素心也是国色天香，连堂堂一国太子都被迷的神魂颠倒，不然……你就收用了？”
“……”顾言和的嘴角抽了抽。
沈初起初是玩笑，随后似乎当了真。
“你看，太子虽然并未大婚，可东宫里的姬妾并不少，你如今伤着也就罢了，过个一年半载，总不能一个姬妾都不碰罢？这种私密事旁人可教不了你，你不知道他在床笫之间有什么习惯，岂不要露馅？若是你能打动柳素心，让她指点你一二，不是两全其美？”
顾言和脸红了。
沈初这话说的并不露骨，却让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初开够了玩笑，堪堪收敛了神情，一双眼睛却还灵动闪烁，全然不似平日端着架子时那淡漠的神情。
到底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女孩子，偶然放下一切伪装，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女儿情态，让顾言和不禁看的痴了。
他突然觉着，自己之前受的苦，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和沈初共同保守这个秘密，共进退的，只有他，只能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如意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