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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却原来,终是庄周梦蝶,不知梦里梦外。

      李醇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任凭寒气侵体,仍旧失魂落魄地石像一般动也不动。
      三人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良久,朱乔敏幽然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此刻才懊恼悔恨又有什么用!”
      李醇喃喃道:“不错,此刻才懊恼悔恨一点用都没有……没有用……”

      然后又顿了半晌,方才稳回心神,暗自下定了决心,缓缓抬头道:“我知他不肯原谅我,只是,只是我却定是要去寻他的。”
      朱才奕道:“若他果真有意躲避,你又怎能寻得着?”
      李醇此时已笃定心思,是以坦然答道:“大少庄主说的对,天下之大,总有他容身处所。我在临川寻不着便去淮阳,中原寻不着就去漠北,一年寻不着就寻十年,十年寻不着……哎,那就寻一辈子罢了!”

      朱乔敏心下一丝动容,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应该知道小弟的本事,他若成心要躲,只怕从你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过你都认不出来。”
      李醇微微一笑,“那也不打紧,这一辈子……我定是要赔给他的了,”说着向三人抱拳施礼,“既如此,李醇就不多加打扰,择日再行登门告罪,三位告辞!”随即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一声娇喝。
      李醇转身,见竟是朱乔敏,方才她还一副关切忧心的摸样,此刻突然满脸怒容,心下甚是诧异,只得道:“不知姑娘还有何指教?”

      接话的却是朱才奕,他口气甚淡:“指教不敢,只是想请李教主证实一件事。”

      “二少庄主请说。”

      他微微低头侧脸,嘴角挂着些许似有似无的笑,簇雪团云的袖袍间伸出修长的手指,顺着腰间佩剑柄上缀着的乌青流苏,声音清和淳柔:“每年的五月二十二至二十六,是临川一年一度的永嘉会,在这几日中,各地的名流逸士尽皆相聚于此,抚河沿岸会支起茶桌戏台,白日里评戏赏画斗诗观花,暮后猜灯答谜竞艳夺魁,夜夜人稠擦踵,竟是比之岁除上元还要热闹上几分。”
      今年的永嘉会其实刚过去三日而已,半月前李醇就已在抚州滞留,那几日中虽心有所挂未能游得尽兴,却也对此难得盛会大为感叹,然而此时被突然提起却不知有何用意。

      朱才奕接着道:“上年的永嘉会第二日,一位江南富商挂起一副画,传言竟是世间失传的鸣玉山人叶仲卿遗作《四时鸣玉山》”,他轻叹一口气,“小弟自幼喜擅丹青墨彩,听闻此事自然奔去观望,后来足足看了三天,直到那富商已回转江南才罢。第二日,他就向我们兄妹三人辞行,说是要看遍世间美景、尝遍人间情意,有朝一日也做出此等瑰丽凄艳荡气回肠的传世绝作来。”

      李醇听到此处,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心潮起伏不定。
      他并不是愚笨驽钝之人,转念之间已渐渐明白了朱才奕的话外之意,知道今日是来则容易去则难,于是默不作声。

      朱才奕续道:“云庄向来以武技立足于江湖,可小弟却不懂丝毫武艺,他不着兴趣,家人自也不会强求。这次出门时日不定,本应随带侍卫护得周全,可他坚决不允,一是觉得独身一人方才恣意随适,二是想刻意历练,不愿受人庇护。如今看来,却是云庄自恃托大了。”

      朱才奕面色不变,眼光却隐隐带着一丝冷意地盯住李醇,道:“敝庄虽不若玄天教势广,可在江湖上也还有些门道,听闻小弟愚钝顽劣不知轻重,卷入了某些江湖恩怨之中,短短一年之中竟是受了三次重伤,巧的是次次受伤还都与李大教主你关系匪浅!不才欲向李教主请教的就是此事,敢问当否属实?”

      李醇望着十步之外的三人,一人把玩玉珠、似是无心言谈地将视线落在别处,一人手搭剑柄、面容沉然地静静盯着他,一人秀眉高挑,一双喷着怒火的双眼圆瞪着他。他深吸一口气,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思念一定,心下却多了一分坦然,道:“确是属实,李醇数次累及文浩,自知有愧,心下甚是难安。”

      朱德全一声轻叹。
      他缓缓将目光投在李醇身上,幽幽道:“你们第一次相遇,是在蒲州写意楼吧?”

      --------

      李醇与朱文浩第一次相遇,是在河东蒲州写意楼。

      当时正值晌午时分,正是写意楼中最人潮涌动之时,过往来客熙攘嚣华,可李醇一眼就扫到了靠窗角落中,那个身着白衣,清淡雅然的少年公子。
      无视小二“客官真不好意思,今日客满了,要不您改日再来?”的谄媚笑,李醇径直往那小桌走去。
      “好酒!真是好酒!可惜独饮难免意显萧条,兄弟如不嫌弃,在下愿作奉陪,意下如何?”

      少年公子自窗边抬眼。
      小二目光于二人之间来回游视,苦着脸道:“客官,您看……这……”
      见那冒失狂徒紧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一副势在必饮之势,公子微微一笑,拂手道:“兄台请坐罢。”

      李醇大喜,抛给那小二沉甸甸一锭银子,嘱咐道:“再拿两坛陈年红曲,几个新鲜小菜!”小二乐着应了。
      不一刻工夫酒菜上齐,李醇举杯,“在下李醇,自江北而来,今日蒙小兄弟不弃得以共饮一桌,实乃幸事!不才敬兄弟一杯!”
      “李兄客气了,小弟鄙名文浩,萍水相逢便是有缘,何须多礼,李兄请。”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写意楼的乌衣红曲乃是一绝,远近驰名童叟无欺,色泽嫣红润亮、如艳霞漫江,流彩焕然;味甘甜而香醇,馥郁芬芳。

      李醇在江湖上人称“醉狂半魔”,这个醉字,指的就是他嗜酒如命,若三日不食杯中物,则食而无味、寝夜难眠。这次他因故途经蒲州,本是重责在身,却硬是不听众人相劝,跑到写意楼中欲畅饮痛快不醉不归,竟巧遇文浩。

      二人同桌而饮,从闲话家常扯到周易春秋,李醇虽是武人,但难得也满腹文采,加上他脾性本就狂傲不逊,世俗礼仪皆不放入眼中,言论之间往往有些惊世骇俗。然那文浩竟也不是普通的少年公子哥,诗经雅乐,算数韬略,都能侃得头头是道,对于李醇的独特见地也都一一细心听纳,或赞许或驳异也总能说出一番道理来。二人越谈越欢,酒菜早已渐凉还不舍罢口,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不知不觉未时已过,写意楼中客人都已陆陆续续离去,一楼厅内除了文浩李醇二人外,只剩下门边两桌约十几个汉子还在低头用饭。
      文浩看时辰不早,兴意犹存地向李醇道:“小弟此番无事,邀大哥一同游历山川河海,尝尽天下美酒,大哥意下如何?”
      李醇喝尽杯中酒,轻叹一口气,略带歉意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本来与贤弟同游乃是求之不得,却怎奈家中俗事缠身,若贤弟见闻恐徒惹烦心。”
      文浩知其意,于是起身道:“如此,小弟不便多加打扰,先走一步了。”
      李醇喟然,“今日有负贤弟一番盛情,他日定当相报!”
      文浩微微一笑,“大哥说哪里话,自当以家事为重。来日方长,若大哥一时无法转回蒲州,文浩定在临川家中相候!”
      “好!贤弟一路保重!”
      “大哥保重!”

      李醇目送着文浩自写意楼离去,直到从窗口已望不见白衣身影,开口唤到:“再上一坛红曲!”小二吆喝着应了。
      新酒上桌,他揭开封泥提起酒坛,将一个白瓷扁碗满上,仰头一饮而尽,连赞了几声“好”字,再次提起酒坛斟酒,目不斜视道:“独饮还是用碗才够痛快!来写意楼却不喝红曲真是无趣了,时候不早,几位也陪李某干坐了个把时辰,若还不谈正事,待这坛酒喝完,李某可就要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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