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归》凉似

5、05

　　萧长南神色微冷的回到座位上，随意地敷衍着那左一个右一个过来恭贺讨好的大臣，心中却仔细地想着刚刚宫临对他说的那些话。
　　当他听到宫临说的那句话时，他第一次，有些乱了分寸。宫临说的没错，若是这句话传到他人耳中，其后果……不堪设想。他与萧念安在外界眼中，是亲生兄弟，这岂不就被说成是□□了？再者，断袖在卫国人眼中，是异类，是变态，是要遭万人唾骂的。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他不想让萧念安受到任何伤害。
　　可是这个宫闲是如何得知他对念安的心思的？这件事，只有凌风一人知晓。除此之外，萧长南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而且在外两人的举止交谈也绝对正常，根本不可能会察觉。
　　凌风背叛？不可能。
　　那又是如何得知的？！
　　卧槽？！
　　“萧将军？你怎么了？”侍奉在后面的小太监担心道。
　　迅速收好表情和情绪，萧长南淡淡道了声无事，习惯性的往萧念安的方向看了看，他正和某位大人相谈，应该没什么问题。
　　算了，先办正事吧。
　　萧长南往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一看，宫闲已经不再座位上了。
　　正好。
　　萧长南去向那些下人打听，随后就向庭院走去。果然，宫闲就负手站在湖边的小亭之中。宫闲虽已年过四十，但从来都是精神极好且不显老态。但不知为何，萧长南感觉此刻的他竟有了点疲累之态。
　　“陛下。”
　　听闻声音，宫闲微侧着身，“萧长南？怎么出来了？”
　　萧长南：“臣有要事禀报。”
　　“哦？何事？”
　　“事关粮草一案。”
　　宫闲转过身，表情威严严肃，挥手遣退身边的太监，声音低沉：“继续。”
　　“是”萧长南直起身板，“臣在西北，得知粮草之事时，战事已然处于重要阶段。当时臣虽及时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将士们却得知此事，待战事结束后，臣有意让人暗中查探，但却无果。后来回京后听闻此事，所以……”
　　“你是怀疑，有奸细？”
　　萧长南道：“是的。此次事故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而且压送粮草之人刚好成了副管，臣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宫闲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想来他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听他低声道：“这也是孤为何留张时到现在的原因，但却没有十足的证据，审了张时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你认为应当如何？”
　　“陛下已经做了打算，臣谨听陛下吩咐。”
　　“哈哈哈！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宫闲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笑道：“你啊，手段与心智学了你父亲八成，可为何独独要做将军呢？孤赏你爵位还不肯要，年轻人真是叫人费解。真羡慕萧令啊，有这么两个优秀的儿子，不像孤的儿子，唉。”
　　萧长南：“陛下言重，臣只是喜欢游手好闲罢，担不了大事，比不得皇子。”
　　听了此话，宫闲对萧长南的欣赏之情更是重了些，毕竟在这个年少轻狂，本该骄纵的年纪，萧长南这成熟稳重的心性，可实在是少见。
　　宫闲道：“你与你兄长都是聪明懂事的孩子，各有优秀之处。这点你就别谦虚了！孤都想认你们做干儿子了，哈哈哈！”
　　萧长南低头笑道：“多谢陛下夸赞，臣与兄长万分荣幸。”
　　“唉。”宫临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他，道：“孤身为一国之君，很多事都不能亲自去做，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所以这件事你去办吧。记住，切勿惊动任何人，将他安置好后向孤来禀报即可。”
　　“是。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萧长南慢步而退，回到了殿中，一眼就找到萧念安。
　　“念安。”
　　萧念安回头，看着他笑道：“长南？你刚刚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了。”
　　萧长南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乱哄哄的大殿，道：“你待会儿跟父亲说一声，我今夜晚些回去，不必等我了。”
　　“嗯？为何？”
　　萧长南轻轻靠近他道：“有要事要办。”
　　萧念安会意，微微颔首。
　　萧长南看着他，略微寻思了一下轻笑道：“哥哥是不是舍不得我？要不哥哥跟我一起去吧！不行不行……这事儿有点不适合哥哥这样清雅之人去做……要不，哥哥你晚上等我回来了再睡呗？好吗？”
　　萧念安：“……别闹。”
　　“我没闹！我怕黑，哥哥你就等等我好吗？这样我有安全感。”萧长南轻声笑道。
　　萧念安无奈，轻轻点点头道：“……好吧，快去快回，一切小心。”
　　萧长南大喜，不住地点头，转身前不忘再次叮嘱了一次。直到他出了大殿，萧念安才慢慢收回目光，接着应付这一帮一帮的人。

　　皇宫地牢。
　　“这里还真是够阴森的，难怪没人愿意来。”萧长南边走边道。这地牢不仅结构跟迷宫似的，还阴森森跟遭鬼了一样。连一盏稍微明亮一点儿的灯都没有，看着那忽闪忽闪的火光，真怕说话声大点火就熄灭了。
　　走在前面带路的首领太监掐媚笑道：“将军说的是啊，这里一般都关着要犯，都是那种必死的人，所以这奴才们也没放在心上，让将军见笑了。”
　　“无妨，到了没？”
　　“到了到了，这间就是关押张时的牢房，将军可要进去？”
　　萧长南道：“自然。”
　　看门的护卫打开门，萧长南才踏进去一步，就感觉有一股扑面而来的恶臭味。想必关在这的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解决了。不过他倒是没怎么在意，在战场上比这难受的东西他都熬过来了，不过太监和护卫可受不了这种味儿，直接捂住了抠鼻。
　　“将军大人，需要奴才进去吗？”
　　“不必，都不用在这守着，出去。”听了这句话的几个人如释重负一般，恭声道是，随后赶忙跑了出去。
　　牢里，萧长南在那杂草堆上看到了披头散发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张时。张时听到声音后也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面前之人。
　　“想不到堂堂的大将军，也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张时沙哑着声音淡淡道。
　　萧长南轻声笑了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难为大人受了这么多刑法还坚持嘲讽我了，只不过，刑法这般痛苦，为何不自尽来得痛快？”
　　张时低声笑了笑，并未说话。
　　“还是说……”萧长南的眼光骤然凌厉，冷声道：“是在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
　　张时的手指微蜷。
　　“本将军也不拐弯抹角。那人设计让你管理粮草输送，故意走那条偏僻难走的路，所有人还得了疾病？这是谁想的狗屁理由啊，真差。”萧长南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漏过他的任何反映。“可惜了，竟然这漏洞百出的办法扳倒本将军，真是幼稚呢……”
　　张时抬起头，嘲讽道：“将军您说的话，才叫幼稚。”
　　“是嘛？”
　　张时冷冷道：“你若是想套我话，还是算了吧。我把该说的都说了。”
　　“该说的都说了，那不该说的也都吐出来好了？”萧长南饶有趣味地笑道：“你说那些得病死了的人，你都埋到哪去了呢？或者，被送到哪去了？”
　　张时低着头不语。
　　萧长南目光微沉。看样子凌风的情报没错，的确是有人将他们转移了。
　　“张大人，你是故意跑到这个陷阱里来的吧？”
　　张时：“……”
　　萧长南道：“朝中都传是内部出了敌国奸细，但萧某却认为，此人应该是本国人。您说对吗？而且您的妻儿也在那人手中。若是不老实待着，他们就会死，是吗？”
　　张时虽不说话，但身体却轻微颤抖着。
　　萧长南冷冷地盯着他，“此人的目的，是想灭了我呢，还是想灭了国呢？”
　　张时抬起头，“我不知道。如果你想杀了我，动手便可，何必废话。”
　　萧长南道：“放心，先别急。”
　　张时：“……”
　　萧长南道：“那些被悄悄转移的人也已经查出来了，要把他们揪出来也是时间问题罢了。大人还是仔细想想吧，你难道真的能肯定那人能放过你家人？”
　　张时道：“我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做。况且，那些人是不会找到的。”
　　“为何？”
　　张时不答。
　　萧长南接着道：“大人心中将家人放于首位，这点让萧某很感动。我想以张大人你的能力与才华，为何只甘愿做一个副官呢。我要是你，就做最好的，绝不要在人之下被人压制。”
　　张时道：“呵，说得倒容易。在这个社会之中，背景出身不及他人，才华再好又有何用，终究是踏脚石罢了。像你这样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是不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的。你是，他也是。”
　　“他？”
　　张时看着萧长南的眼睛，道：“就是你想知道的人。我提醒你一句，不要跟那个人斗，你斗不过他。”
　　萧长南摆手笑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跟他斗，我只是很佩服他罢了毕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做事，实在勇气可嘉令人敬佩。”
　　张时轻笑道：“将军真是看得开啊。不过你们迟早是要对上的。”而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萧长南无所谓地笑笑。
　　迟早要对上吗？他是护国将军，看样子不仅要杀了他还要灭了国呢。
　　他挺牛啊。
　　萧长南莫名想见见这个人，看看此人究竟是何方妖孽。
　　“将军此次过来，是有别的事吧？”张时看着仰着头道。
　　“张大人真是聪明。不错，陛下命我过来给大人送个东西。”说罢，萧长南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在他眼前。
　　张时身子明显僵住，看着瓶子低声嘲讽道：“怎么？你们是了解了整件事还是知道那人是谁了？这么急着要杀了我。”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这小瓶里放的并非毒药，而是解药。”
　　“解药？”张时怔住。
　　萧长南笑道：“对啊，待会儿会有人过来给你送真正的毒药，而这个，是解药。将这个服用后再喝下毒，人会呈假死状态，呼吸脉搏都会消失一段时间。待你假死后自然有人将你运走。”
　　张时明显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套路，“你不杀了我？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虽带兵近十年，但却不喜杀伐。大人与我话很投机，况且以大人的能力，这么做也不亏。”萧长南伸了伸腰，“这次我也是奉旨而行啊，希望大人不会让陛下失望才是。”
　　张时惊愕张了张嘴，涩然道：“你，竟然肯帮我？”
　　“也是在帮我自己吧。”萧长南转身走向门外，扔给他一句话：“明日一早会有人到坟地接你。”
　　待他出门后，张时一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小瓶子。
　　萧长南除了地牢后紧忙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那里头的空气，闻久了属实难受。
　　“主上。”守在外面的凌风轻声道。
　　“如何？”
　　凌风道：“属下一直盯着这里，刚刚并没有人跟过来。”
　　“是吗。”萧长南哼了一声，道：“看样子张时已经是枚弃子了。既然如此，事儿就更好办了。”
　　凌风不解，小声问道：“可陛下为何要主上救走他？”
　　“谁知道呢。”萧长南抬步往回走，“是想偷偷解决这件事儿吧。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凌风惊讶道：“难道，是皇子殿下做的？”
　　萧长南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说话。
　　能让宫闲做到这个地步的，除了他那两个儿子外，还能有谁呢？他原本也是以为宫闲会杀了张时灭口，不过一听他的话就明白了。宫闲心里大概知道了是谁干的，然而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所以才需要张时暂时活着。他想要用这个办法，无非是想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护住某个人罢了。
　　这样一来可以说张时畏罪自杀，断了线索，自然没办法往下查。二来嘛，估计是想让那个人回心转意吧。
　　唉，还好没生在帝王之家，这般情形，真是不免让人唏嘘。宫闲这个爹做的也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