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风清》苏零

29、二十八

　　身边是一片浓雾。
　　一块石子从身边滑下，瞬间隐没在重重雾气之中。
　　脚底悬空，一阵风吹过，觉得整个人都在晃。
　　头顶的脚步声逐渐远离。
　　幸好这断崖下是一片浓雾弥漫，否则墨清还真没把握能浑水摸鱼。墨宇灏实在是个人精。
　　借着风力微微摇晃，幅度越晃越大，在够着崖壁的一瞬间借力上攀，左手刚好够着崖壁突出来的石块。
　　墨清松一口气，还好这些蔓延曲折的藤蔓扎根极深，不然这一个跟斗跌下去能不能有个完整的尸骨还是个未知数。
　　“哟，小妞，这么晃悠晃悠的是不是很好玩。”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全然陌生的声音。
　　墨清一惊，抬头。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一把大胡子，衣衫褴褛，邋里邋遢的样子。
　　墨清皱眉，虽然那个人长了张非常普通的脸，也是普通的贫民打扮，可如果是时常来往的居民的话，怎会没事到断崖附近晃悠。
　　更何况，之前墨清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可恶，现在她身体完全悬空，一个借力点都没有。
　　“胡老头，跟那丫头啰嗦啥，她没事还喜欢披着别人的皮呢……这年头怪事年年有，行为古怪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出现在墨清视野里的是一双血红的绸缎鞋子，往上看是一件翠绿的衣裙，裙子下面还隐约看得见鲜黄的裤子。
　　墨清抽搐，她一直以为像邱聆溪这样喜欢打扮成玉米棒子的已属罕见。
　　到底谁比谁更怪。
　　“喂，丫头，你那啥眼神，被姑奶奶我的绝世容貌给惊呆了？”那个一身花花绿绿的女子盯着墨清直皱眉头。
　　绝色容貌……墨清左看右看，挺清秀一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但哪里和绝色沾上边。
　　“你这死丫头啥眼神，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女子一脚踩上墨清攀着石块的手指头。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嘴里隐隐血腥的味道。一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
　　“哟，还真倔强……”女子一边说脚上用上更大的力气，“我倒想看看，你的忍耐力有多厉害。”
　　几乎听得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墨清眼前阵阵发黑，攀不住石块，笔直往下坠。
　　该死的纪长安，出的什么鬼主意，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对邱聆溪有那么大的兴趣……墨清悔的肠子都绿了。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圈住了墨清的腰际，直接拉上断崖。
　　“胡老头，你干嘛阻止我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墨清大力喘息，睁大眼睛，待眼前的黑雾散去，才发现刚才救她的居然是那个胡老头手里的鞭子。
　　“杀了她，你上哪找大小姐去。”老头其实并不老，只是他貌似并不介意那个女子叫他老头。
　　大小姐？也就是说他们是邱石吟的人。
　　“难道凭我们……谁……”女子的话忽然中断，两个人皆是满脸戒备的表情。
　　墨清没工夫管那两个人，用右手撑起身体，看看左手，两个手指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剧烈的疼痛逐渐转为麻木。
　　刚才剧痛之下放手，连手里的短刀也没抓住。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出来！”这次出声的是那个胡老头，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把鞭子还给身边的女人。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墨清的耳朵闷闷发疼。
　　除了风吹，树叶晃动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墨清觉得她的额角在冒汗，顺着额头一路下滑，胸口异常的气闷，几乎喘不过气，伴着巨大的杀气，有生生将她凌迟的错觉。
　　就在她不支倒下的一瞬间，一阵风从她身后掠过。
　　然后是一阵兵器相击的声音。
　　再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睁开眼睛，浑身都在疼。
　　最近真是多灾多难。
　　腰上有点痒，伸手去抓，却看到包得跟馒头似的爪子。
　　“你的手伤得很重，大夫说不能随便乱动。”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一看就是伶牙俐齿的聪明样。
　　“……谁救了我？”墨清环顾四周，很讲究的房间布置，难道她绕了一圈还是掉到了邱石吟的手里？而且有如此好的待遇？
　　伸出右手摸自己的脸，是熟悉的触感。那张人皮面具已经消失无踪。
　　“我家主子。”小丫鬟眨眨眼睛。答了等于没答。
　　“……”好吧，既然人家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装作什么疑问都没有。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小丫头不敢没有允许就随便乱说话。
　　“姑娘，在下并无意冒犯。”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却并没有入内，似乎在等墨清的允许。
　　很有质感的声音，只是貌似带着很奇怪的口音。
　　“你救了我的命，哪来的冒犯之说。”那个声音依然陌生，墨清可以确定她不曾见过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男人，高大的男人。
　　脚步声想起，然后一个影子出现在门里，越来越长，最后是整个人。
　　墨清是对的，对方很高大，而且，很英俊。
　　异常深邃的轮廓，完全不是平日里街头小巷可以见到的寻常相貌。
　　“乌彦？”墨清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封战书，还有上面不甚熟练却刚劲有力的字体。
　　“姑娘……认得……我？”看来之前的那句话乌彦练了很久，而这句，明显生疏了很多，而且听上去相当奇怪。
　　“猜的。”墨清自然不认得，只是会在这里出现的异族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么个异国三皇子而已，说猜的不能算过分，“你为什么会救我？”
　　如果墨清没记错的话，他岂不应该和邱石吟是一条路子里的，为什么会到过头来帮墨清。
　　“殿下只是看不惯他们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以多打少，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孩子。”那个小丫头替她主子开口。
　　乌彦默认。
　　不得不承认有这么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在身边真的很有用，至少墨清不用受那不甚流利的汉语的煎熬。
　　“可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乌彦忽然笑了：“你们……有句话……叫……”叫了半天没叫出来。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丫头补充。
　　乌彦点头。
　　墨清黑线，难怪华凌说他们那个国家以武力解决一切，果然一条线通到底，简单得很。
　　“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个？”墨清挥挥爪子。被包成那样，早没啥知觉了。
　　“你的……这里……”他远远的指了个地方。
　　墨清低头，没懂：“哪里？”
　　“你腰上的伤口，有什么特别不适的感觉么？”还是靠小丫头。
　　腰？不说墨清还没感觉到，一动就是隐隐的刺痛，火辣辣的一圈。
　　“那鞭子上……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