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舞风清》苏零

12、十二

　　华凌听到不远处有兵器相击的声音，赶过去的时候，只听到很大的落水声。
　　等好不容易有个大湖泊冲破重重雾气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周围已经一个人都不见了。
　　“喂……你还好吧……”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华凌自己都分不清她脸上是湖水还是折腾出来的汗。
　　墨清苍白着脸，倒在一边，剧烈喘息。
　　她以为她死定了。
　　胸口还是压抑的疼痛，至于左肩的伤早已没了知觉：“还行……咳咳……”
　　“我到水下去找殿下的东西，你等我一下。”看看墨清还能说话，休息一会应该不会有事，华凌不放心那个信物，不想浪费时间。
　　她们的衣服已然湿透，快点解决快点回去。
　　身下是铺满落叶的潮湿地面，止不住的寒气向上蔓延，湿透的衣服更是一片冰冷。
　　墨清很努力的想撑起身体，却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只觉得很冷，很冷……
　　“呼……真麻烦……”华凌的脑袋终于从水里钻出来。累死她了，这水冰的简直要人命，“喂，你还躺在那里干嘛……”
　　上岸，走近，才发现墨清的不对劲。
　　全湿的碎发粘在脸颊上，更是衬得脸色惨白，伴着毫无血色的唇，紧闭的双眼，有种一触即碎的错觉。
　　“姓墨的，你给我醒过来，你想冻死在这里么……”华凌赶紧把墨清扶起来，触手一片冰冷，衣服下的躯体微微发抖。
　　“该死。”直到此时，她才看到墨清被捅了一个大窟窿的肩膀，原本被湖水冲去的血色再次笼罩开来，只是她的衣裳颜色太深，肉眼很容易忽略。
　　华凌简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如果这家伙死了，估计不止殿下会把她大卸八块，她自己也会内疚死……
　　“墨大小姐，我拜托你好不好，你一定要给我撑住……”华凌手忙脚乱。一边碎碎念一边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帮墨清止血。
　　摸遍了全身，华凌都快哭了，为什么她永远记不住要把伤药带在身上……
　　又一阵风吹过，却吹不散雾气，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周围更是模糊一片。
　　华凌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们，有可能走出去么……她的方向感可从来不好……

　　昏昏沉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
　　墨清使劲撑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模模糊糊的火光，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
　　“嗯……咳咳……”喉咙灼烧般的疼，很用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咳了几下，肩膀疼得厉害，稍稍一个颤动都是撕裂伤口般的疼。
　　“还好吧？”墨清的动作惊醒了稍稍打盹的华凌，“不要乱动，你伤得很重。”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墨清被华凌整个抱着。
　　“这里太冷，你又在发烧。衣服虽然烤干了，可根本挡不住寒气……”华凌看到墨清疑问的眼神，下意识解释。
　　看得出来墨清不是一个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的人。
　　所有大小姐的通病，尤其，还是个喜怒皆不行于色的主。
　　墨清这才发现，连华凌的衣服都披在她身上。
　　“你给我少折腾点，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会被殿下砍了。绝对死的比你惨……”华凌看到墨清对着她的衣服皱眉，赶紧先阻止她。
　　都烧成这样子了，铁打的人都禁不起。
　　小舞哪里有那么可怕。墨清想说，却说不出话，只是稍稍勾起嘴角。
　　那么晚都没有回去，小舞一定很担心吧。不由自主，嘴角的弧度加大。
　　她是不是被湖水灌傻了，怎么想到凤舞都会觉得那么高兴。
　　华凌在一旁不由呆掉。
　　火光摇曳，闪动的光芒打在墨清的脸上，柔和了原本精细的轮廓，连带上嘴角稍稍的弧度，漂亮的触目惊心。
　　她居然会笑。华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视线再次变得模糊，身体发冷的厉害，墨清闭上眼睛，好困。
　　“殿下肯定在到处找我们，再撑一下。这里有火光，只要接近一定看得到。”华凌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
　　伸手摸了摸墨清的额头，烫的灼手。
　　“说点……什么吧……”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墨清费了好大力气，也只能憋出这么几个字。
　　“恩……说什么呢……”华凌抬头看天，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夜空。
　　“过去……你……为什么……会进宫……”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啊……从我记事开始，就是在宫里度过的。每天就是很单调的练武，除了练武还是练武。我们一群孩子一共是十个，绝大多数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带进皇宫，作为皇子公主的影卫而存在。我本来是跟着太子殿下的，从凤舞殿下进宫，我就跟着殿下了……”华凌的眼神有些涣散，看着飞散的火星，一瞬间的茫然。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回忆她的过去。
　　没有快乐，却也不见得伤感，只是单调的日复一日，学不会勾心斗角，于是简简单单的混日子。
　　“是不是……很辛苦……”
　　“辛苦？还好。就是单调，，常常会觉得我活着到底是为什么的……不过幸好，我遇到了殿下，她对我很好，我觉得更多的时候，我们不像主仆，而像姐妹……”华凌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嘴，“我怎么会说这么不敬的话呢……”
　　“啪……”轻轻的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华凌嘟嘴。
　　墨清无语。不过，这样干净单纯的性格，多好。
　　“你看着我干嘛？”华凌从自己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忽然看到墨清的目光，她居然从中看到了一丝羡慕的味道。
　　“你……真可爱……”墨清忍不住再次阖上眼睑。真的好累，好想睡。
　　“我哪里可爱了。哎呀，跟你说了不许睡，难道我说了那么多就是在浪费口水么。”华凌伸手捏墨清的脸，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墨清睡过去的。
　　“……”
　　“你想看我被殿下凌迟么……”华凌已经开始口不择言，忽然，她浑身一震，“墨清，墨清，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怀里的人稍稍动了动。
　　树叶摩擦的声音，风拂过耳畔带起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人声，华凌不确定是不是她的幻觉。
　　呼声渐渐近了，貌似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应该有很多人。
　　“我真的听到了……”华凌避开墨清的伤口摇她。
　　“小清……华凌……听到没有……”凤舞的声音随着风飘到很远，很着急的语气，即使相隔很远也听得异常清晰。
　　凤舞快疯了。她是跟着华凌一路的记号追过来的，她们应该还在。
　　忽然，她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在很远的地方忽明忽灭。有火，说明有人……
　　“墨清，醒醒。殿下来接你了……”华凌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堵，没来由的哽咽。
　　墨清却只是眼皮很轻的动了动，没有睁开眼。
　　凌乱的脚步声在火堆旁停下。
　　“小清……”凤舞喃喃的呼唤，忍不住伸手碰触。
　　几个时辰心惊胆战的寻找，幸好，她还活着。
　　“殿下，赶紧找大夫，她伤的很重……”华凌松开手，看着凤舞小心翼翼的扶过墨清。
　　“恩……”凤舞的眼睛只是盯着墨清，舍不得离开一分一毫。
　　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向这个方向传来，无数火把几乎照亮了整片树林。
　　泪珠顺着脸颊划下，滴落在墨清的脖颈间，消失在阴影里。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