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永潇

15、第十五章：密林

　　第十五章：密林
　　三人牵了马走到后门处，徐荣负手而立，淡淡道“我就送你们到这了”
　　徐染七咬着下唇，泪眼朦胧的，只是不敢哭出来，她道“爹，我们走了”
　　徐荣顿了一下，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表面却不动声色“嗯，去吧”
　　沈君陌至始至终都未开口，看着徐染七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敛下睫翼，心头突然有些酸涩，不过很快她便恢复如常，神色冷淡的戴上了面具。
　　夜离两人也戴上了面具，时间不能再耽误了，徐染七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泪水，突然跪下郑重的向徐荣磕了个头，随后她起身，肃然道“孩儿从未独自出过远门，在这里珍别父亲，此次前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望父亲保重身体”
　　徐荣看着她点点头。
　　徐染七利索翻身上马，笑道“爹，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许骗我”
　　徐荣也笑了“绝不会骗你，你母亲最大的遗愿便是看你出嫁，我得替你母亲完成她的心愿才是”
　　“如此爹才要保护自己，这样才能看我风风光光的出嫁啊”徐染七歪着头，嘻笑道，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灵气流转，像极了某个女子。
　　徐荣的眼眶微微一红，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悲伤与不舍“知道了，去吧”
　　“告辞！”夜离拱手道。
　　随后三人一声吆喝，马蹄声作响，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小巷巷口。
　　何时再见？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徐荣静静的站着，许久都未动，直到有人来禀报“阁主，孙公公到了”
　　“好”声音嘶哑无比。
　　徐荣怔怔伸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早已湿了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个骄傲的女子躺在床上，看着他笑了“替我看着七儿，看着她健康平安的长大，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看着她一直这样笑着……你替我看着她，好不好？”
　　当时他拿起她尚还温热的手贴在脸上，轻轻道“好”
　　可话音未落，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徐荣一生从未骗过任何人，可如今，他骗了夜离，骗了徐染七，更骗了她。
　　亥时，京城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三位骑马男子从街道一头猛的冲出，皆带着面具，行色匆匆，与周围的悠闲热闹格格不入。
　　约摸半刻钟后，远处隐隐约约露出了城墙的大致轮廓，随着三人的靠近，城墙的高耸巍峨越发清晰，在夜色中像头潜伏的巨兽，无端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压力。
　　十几个火把在黑暗中尤为显眼，夜离半眯狭眸，浑圆的金瞳将隐在暗处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城门关了”夜离凝重道。
　　徐染七不可置信的开口“东芜国的京城可是从来不会关城门的”
　　夜离冷笑“守卫也比平日里多了一倍，看来这皇帝下手挺快的啊”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沈君陌淡淡开口“硬闯”
　　冰冷的声音里露出了一股浅浅的杀气。
　　徐染七干笑两声“这……不好罢”
　　若真的硬闯，那就避免不了杀人了，夜离是暗卫，沈君陌是重犯，手上都有人命，可徐染七不一样，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杀过生，哪怕是一只蚂蚁，一条虫子，更别说活生生的人了。
　　夜离道“怕甚么？我来开道，你和酒儿跟在后面就成”
　　徐染七道“咦？不用沈兄帮你吗？”
　　“一个姑娘家，手上有血总不好看”
　　可沈君陌是杀过人的啊，徐染七犹豫半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何人在此？！”
　　一声怒喝传来，三人心道不好，还未跑出多远便被团团围住。
　　十几个身穿银色盔甲的人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腰佩长剑，身子笔挺的坐在马背上，好不威风潇洒。
　　其中两人让了道，一匹威风凛凛的黑马载着一个男人缓缓走进圈内。
　　这个男人身穿黑色的盔甲，修长的手握着缰绳，面容白净，表情甚是冰冷的在三人身上打了个转。
　　徐染七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此人便是时常与她作对的大将军之子——陈岱！
　　徐染七默不作声的往沈君陌身后躲了躲，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被认出来。
　　陈岱微仰着头，一如既往的倨傲道“你以为你戴着面具，我便认不出你来了么？天离阁少主，徐染七！”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沈君陌与夜离挡在了徐染七面前，两人皆是杀气腾腾。
　　陈岱笑了“哟呵，挺凶的啊，上次未完的比试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老天有眼，竟让你们送死来了”
　　徐染七一向听不惯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索性也不躲了，驱马上前，道“陈岱，既然你已认出我，我便不同你多说废话，我们有要事在身，你若让了，我徐染七定将你视为挚友对待，若是不让，可就别怪我断了这十几年的情谊！”
　　不说别的，徐染七一身黑衣，戴着面具，双眸冰冷的说出这番话来，总算有点威严的样子了。
　　陈岱静静的看着她，眸中有悲伤一划而过，随后他嗤笑道“什么要事，不就是皇上在追捕你们吗，有何大不了的”
　　徐染七脸色微微一变“你都知道了？”
　　“徐阁主和我爹是一同入宫的，皇帝对徐阁主说了什么，我爹自然知晓，只不过我是在我爹书房外偷听得知罢了”陈岱漫不经心的说道，好像偷听别人说话对于他来说是件很光荣的事。
　　徐染七攥紧了缰绳，冷冷道“你要抓我们回去复命？”
　　“我何时说过此话？”陈岱摸了摸下巴，瞧着徐染七，坏笑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不过你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徐染七顿时觉得心里没底了，若陈岱要她的手啊脚啊什么的该如何是好，她可没那么大勇气对自己下手。
　　“你的香囊”
　　“………”
　　徐染七讶声道“香囊？！你莫不是喝醉了罢？”
　　陈岱白净的脸倏的红了，也不知是火光照映的，还是气的，他嚷道“废话怎么这么多！你到底给不给？”
　　徐染七解开自己腰带上的香囊，将信将疑的递过去“你真的会放我们离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陈岱一把抢过，借着火光扫了一眼，这香囊的形状很别致，丝绦紧紧的系着上端，下端圆润，挂着淡青灰色的流苏，像个小小的布袋子，柔软的青色布料上绣着那人最喜爱的墨竹，阵阵香气扑面而来，淡雅清幽。
　　“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皇帝也不会知晓是我放走了你们”陈岱将香囊紧攥住，倨傲道“沿着墙根向东行两百步，有一个坍塌的洞口，从那里便可出去”
　　徐染七一怔，随后恼羞成怒道“敢情你是让我们钻狗洞离开！你………”
　　衣袖被人拽住，徐染七回头一看，夜离轻声道“罢了，只要能离开京城，什么法子都可以”
　　既然夜离都这么说了，她也没必要为此生气发怒了。
　　徐染七硬邦邦的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徐某在此多谢陈兄了”
　　陈岱好像笑了，他让开一条路让他们三人驱马通过，徐染七经过他身边时，突然听到陈岱轻轻开口。
　　“一路小心，我等你回来”
　　语气里藏着徐染七听不懂的柔情。
　　徐染七愣愣转头，只看到了陈岱挺直的背影，黑色的盔甲在火光中泛着寒光，显得锋利而孤寂。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走！”夜离轻喝道。
　　徐染七回过神来，猛的一抽马肚，跟了上去。
　　“这陈岱也算是一位大丈夫了，还知晓报恩，七岁那年若不是我捡到发高烧的他，好生照顾了两日，不然哪有他今日的风光”徐染七撇嘴道。
　　夜离挑眉“捡到？”
　　陈岱可是堂堂大将军之子，怎么会落魄到如此地步？
　　徐染七回忆了一下，才道“他好像同我说过，父亲太过于严厉，天天逼迫他练武，他忍受不了才逃出府来，饥寒交迫，不慎染了风寒，差点连命都没了，也亏是遇到了我将他带回去”
　　当时她并不知道陈岱的身份，只是瞧着这么小的孩子奄奄一息，心软了，才选择救他，陈岱那年也不过五岁，脏兮兮的蜷缩成一团，满脸通红，任凭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
　　那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徐染七拧紧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岱醒后见到徐染七，唤了声哥哥，认认真真的答了谢，徐染七脱口而出“不是哥哥，是姐姐”，很快徐染七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自己可是女扮男装，慌慌忙忙的去纠正，也不知陈岱听进去多少。
　　罢了罢了，陈岱那么小，兴许早就不记得此事了。
　　三人很快就找到了陈岱口中的那个洞，处在旺盛的草丛里，很是隐蔽，由于洞口太小，三人弃了马，好不容易才钻了过去。
　　到了城外，三人不敢太过于招摇，找了处灌木丛隐好身形，这才舒了口气。
　　徐染七拍着衣面上的泥土，无比嫌弃道“那陈岱绝对是故意的”
　　夜离似笑非笑道“对啊，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拿走你的香囊，还故意在城墙上凿了个洞让我们离开”
　　“啊？”徐染七愣了。
　　夜离叹息“哎，可惜了这一腔深情”
　　徐染七仍是懵懵懂懂的“那个洞是陈岱故意凿开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真是个呆子。
　　夜离恨铁不成钢的挥手“罢了罢了！不提这个，我来画个法阵，直接去密林好了”
　　密林，处于大陆正中央，连接周围四个大国，占地面积广，树木鸟兽多，神秘而危险，大多数的商人使者宁可从他国绕路，也不愿直接从密林中直接穿过。
　　人类总会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当即徐染七就愣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西玑国？”
　　夜离理所当然道“太远，耗法力”
　　“…………”
　　徐染七往后一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那密林里什么东西都有，一个不小心掉进蛇窝里怎么办？太可怕了，不行不行”
　　“你怕蛇？”夜离问。
　　徐染七使劲点头“小时候曾掉进蛇窝里，那种感觉真是永生难忘”
　　徐染七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不由得抱住了瑟瑟发抖的自己，惨白着脸道“成千上百条蛇在你身上游走，冰冷的身体滑腻腻的，浓郁的腥臭味让人作呕……我一躲，它们就咬，我都记不清它们咬了多少下………”
　　夜离看徐染七的脸色越来越白，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连忙上前抱住发抖的她，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好了，既然害怕，就不要去回想了，我们直接去西玑国，不去密林了”
　　安抚了一会儿，徐染七的情绪才逐渐稳定，看来那次的经历着实给她造成了很深的阴影，夜离叹了一口气，法力耗的多便多吧，他可不敢让徐染七再次受到惊吓了。
　　夜离唤出念琨，用刀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圆，不断挥动着念琨在圆圈内写写画画，半响过后，夜离将念琨插到正中心，手放在刀柄上注入法力。
　　一阵阵的微光从念琨晶莹剔透的刀身流入法阵，淡淡的寒气萦绕，气温骤然下降，让人感到些许冷意，地面上那些古怪的符文犹如萤火虫一般，轻轻闪烁着，颇为玄妙。
　　沈君陌上前，拔出虚戮插到念琨身旁，同样注入自己的内力。
　　夜离蹙眉“酒儿，我一人便可”
　　沈君陌并不言语，虚戮虽被冥姬封印，那股子怨气却掩盖不了，一阵阵黑色微光笼罩剑身，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一刀一剑，一白一黑，一净一浊，相克相生，相辅相成。
　　不过几瞬，光芒骤起，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阵阵吸力传来，仿佛有双大手在拽拉着三人似的。
　　“虚戮……”
　　沈君陌心头猛的一跳。
　　是一道清冷如同山间溪流的男声，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清晰无比的在耳边回响。
　　可四周明明无人，更何况法阵已启，任何人声都不可能传入，除非……
　　那人并不属于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