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行天下》萧刃（陌上初言）

8、流光4

　　流光4
　　无双城外，流光回望。
　　血蒺子爬满城墙，迅速衍生的枝蔓几乎覆盖整个无双城，枝上长满的钩刺惨白如森森骨殖。
　　阴影，亡灵，看不进的阴霾。
　　风带来血腥的气息，何处看不见的鲜血，御风而来。
　　那一刻，无双城是掩饰着鲜血淋漓的荆棘园。
　　流光忽觉一股沉郁的悲悯直压心底，撕扯着心肺，仿佛血里骨里都是涨得满满的悲和痛。
　　可是，流光异常清明，知道那并非自己的情绪。
　　流光看向倾城，却见一滴泪，殷红如血，沿着眼角滑落。
　　晶莹如水，没有血的腥甜与黏稠，一直一直，沁入白雪，染红一片……
　　流光记得，那是他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伴随着它的泪到来。
　　鹅毛一般的雪，纷纷扬扬，风中掩尽人的视野，埋葬——爬满荆棘的无双城。
　　流光记得，它落泪时的表情——无喜无悲，无欲无情。
　　流光不明白，它的泪、它的悲伤压抑了感染了别人，却为何感动不了自己。仿佛，泪和情都是属于别人的，与己无关。
　　三千银丝融入飞扬的雪，裹住它的身，仿佛要化为漫天飞羽，随时飞上九天宫阙……
　　雪中，流光拈住它一片衣角，一直一直走。回望中，大雪纷飞，无双城越来越远。
　　十年，仿佛一个轮回。流光带着璃珠走出草屋，然后，又带着它走回来。
　　深山，草屋，依然是十年一梦中的样子。，
　　紫玥紫瞳幽深如晦，说，璃珠，给我。
　　草屋内，流光将璃珠奉上。不知为何，再见璃珠竟没有了曾经的痛和恨。
　　璃珠在它掌心，碎裂。
　　仿佛有什么从里面出来，和着外面的风雪之声幽幽滑过耳际。
　　恍惚中，流光看到那从未真正看到过和触摸过却又熟悉无比的人影，她在微笑，银发紫瞳，白衣飘飘……然后，慢慢消散，再也不见。
　　流光知道，那是风离真正的离开。她的灵魂被用执念束缚在璃珠之内，一困二十年，而今，才得解脱。
　　紫玥眸光潋滟，似笑非笑，悲亦无悲：你也为情，他也为情，到底，情为何物？可笑——苍生何辜。
　　雪停。艳阳。它离开漠狐，离开草屋。
　　雪白的脚踩着新雪，无声，无痕，不知延向何方。
　　流光跟着它，一天一夜。饥渴，困顿，难受得像要死去。流光突然害怕，他——跟不上它的脚步，更触动不了它的心。
　　那一刻，它终于回头。它说，流光，这世间本无紫玥，更无倾城，你的承诺找错了对象。
　　那么，你是谁？
　　它笑了，晕如浮云，朦幻如花：无我之我，不过是疯行天下的过客。
　　眸中暗紫，渐浅渐无。一瞬间，转为银白。
　　令人惊悚的洞白和空茫，瞳孔和眼白连成一片，仿若一片空白到虚无的天地。
　　那是——完全陌生的一双眼。
　　果然，不是紫玥，亦非倾城。
　　流光看着它转身，越行越远。
　　垂至脚踝的白发飞起来，遮住身形，渐渐融入白茫茫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