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尔芳名》樱桃的九月

3、第 3 章

　　做财务最麻烦的就是“末”，什么月末、季末、年末，都要有一份财务报告送上去。

　　4月——6月季末报告在做的时候，香港KCMP分公司财务部的人加班到十点是正常现象。当然，老板郎州有时候也是亲自参与的。

　　有天都快十一点了，郎州下班前心血来潮去财务的27楼转了一圈，啊对，是巡视。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方淼鼻梁上架副眼镜，手里捧着泡面碗，一边撕着外包装一边念念有辞：“5月的计提坏账准备可以再加点……啊！你在这儿！”他回过神来看见郎州，“你们行政也跟着加班啊。”

　　郎州不答，瞥一眼他手里的泡面：“加班就吃这个？”

　　“方便，正好眼睛酸，出来缓缓。”

　　“剩的活多吗？”

　　“不少了，怎么？”

　　“那你干脆下班吧，我请你吃饭，泡面对没营养啊，简直对不住你为了公司死亡的脑细胞。”

　　方淼手一抖，手里的调料包有一半都洒出去了：“我我我我没听错吧！你你你你你要请我吃吃吃吃饭！”

　　“方先生不肯赏这个脸？”

　　“肯肯肯肯肯！我这就去整理材料下班。”

　　两人去吃上海菜，郎州惯开的一辆宾利在前，方淼的白色小本田跟在后面。他连着加了几天的班，累得要死，餐桌上勉强举起筷子夹了几口，睁着血红的眼睛看定了郎州：

　　“KCMP太惨绝人寰太没有天理了，简直压榨人一样，等老子攒够钱就辞职回家睡觉去！”

　　郎州笑笑夹了块鸭子给他：“将来你不是得养家，要被压榨多久才算攒够钱。”

　　“那就找个人养我，再这么摧残下去我就未老先衰了我，我就死了我！”

　　郎州隔了桌子捏他的脸一把：“嗯，就这小模样，想找个人养也挺容易。”

　　方淼说起话来也有了点精神，顺势飞了个媚眼，“那是肯定，怎么着我上学时也是系花！”

　　吃了饭各自回去，郎州见方淼实在困得厉害，不禁叫住他：“要不我送你吧，看你这样车都开不好。”

　　方淼那边降下车窗摆摆手：“谢了，我没那么不中用，以前喝了二斤白酒还能开到一百五呢。你回去洗洗睡吧，晚了对皮肤不好。”

　　车都开出去了又滑回来：“美人，注意保养啊！”

　　郎州失笑，发动车子跟在后面。若是几年前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必然免不了或贬或杀的下场，如今褪去了少年的意气风流，心性沉稳，若是无心的冲撞冒犯，他一笑也就过去了。

　　他恍恍惚惚想起叶羽，他那么斤斤计较的人，敢这样拿他容色取笑的人，下场难以想象。

　　“嘭！”地一声打断他，郎州回过神来，前面方淼的车子撞上了防护栏，歪在路上。

　　郎州当是他怎么了，停了车下去看，方淼伏在方向盘上动也不动，郎州有点慌，看看车子只刮掉一片漆，防护栏也没有弯，撞得不重，没理由人就这样没知觉了。他打电话叫KCMP的医生来，却见方淼转了转头，嘴里嘟囔着“再让我睡一会儿”，竟像是睡熟了。

　　一向举止优雅的郎州三少冲天翻了个白眼后告诉电话那头的医生：“没事了不用来了。”

　　他拖方淼下车，这人居然还在睡，郎州摇摇他，他无意识地一挥手：“……不去了，点名替我答一声。”

　　郎州看看方淼白皙的小脸，皮肤细腻，睫毛黑而浓密，唇是淡色的，上方一片青影。他睡得正香，还带了几分稚气。

　　要说人有劣根性真的不错，郎州把方淼抱到自己车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可口的小美人，一时没忍住，向祖国最后一个纯情小男生伸出了罪恶的黑手——他伸手在方淼那细嫩的小脸上掐了又掐，捏了又捏，连掐带捏，捏完再掐——郎州心里就是有口气：总裁要查帐我都能急得失眠，他凭什么睡得这么香！

　　早上八点，阳光晴好

　　方淼觉得自己差点就可以当一次八点档电视剧男主了，他在郎州家的客房醒来，迷迷糊糊摸下楼，郎州斯条慢理地坐着吃早餐，见了他一挑眉毛：“醒了？”

　　“你家啊？”

　　郎州抿一口橙汁：“我以为你不会是这种反应。”

　　方淼三步两步冲进餐厅，指着郎州声音颤抖：“你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天啊天啊天啊！你你你你要对我负责！”

　　郎州一把揽过他：“放心，我肯定会对你负责的，连带你肚子里的——”他突然停住。

　　方淼仰起假装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怎么不演了？”

　　“眼屎。”

　　狗血剧女主扯了张纸巾抹抹脸，“继续，我还没玩够呢——唉！？”

　　伪装昨晚兽性大发的男主狠狠敲他一记：“玩你个头啊！不上班了？”

　　早八点半，阳光依旧晴好。

　　郎州开始后悔怎么就一时心软捡了这么个东西回家，是绝对是东西不是人，他还没见过有哪个人可以这么蛞噪——从上了他的车开始，方淼的嘴就没闭过——

　　“——完了完了要迟到了我每天都是八点出门的现在都八点半了肯定要晚了不知道你住的地方远不远啊希望今天不要堵车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

　　“——我们部长不要去太早啊不要给他看见我迟到啊希望今天考勤机抽风故障怎么都行就是不要记我迟到啊我还要全勤奖的啊……”

　　郎州恶狠狠地瞪他：“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三分钟后。

　　“唉唉郎州没发现啊你开的车是宾利我才注意到啊你这简直是让我妒忌啊……”

　　“唉唉郎州你住铜锣湾的别墅啊我才反应过来你做行政做得不错嘛居然这么有钱啊我能找个你这样的养我就功德圆满了……”

　　郎州把冷气开大，用一种绝对温柔绝对可亲绝对不是警告的语气对着旁边那只不说话就会死星人：“我已经够忙了，拜托方淼你别再给我添上毁尸灭迹的麻烦。”

　　噤声。

　　于是世界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