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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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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季·怒放
五月。
某个星期六的早上,天空很阴沉,断断续续地下着零星小雨。
施小曼坐在摇晃的车厢内,望着外面起了雾气的玻璃,心里直嘀咕这天气怎么能够尽兴游玩。学校组织高一年级全体学生周末去乡下郊游,虽然很幼稚很俗套,但大家还是挺期待的。可惜天公不作美,从早上起天就没有放晴的征兆。
车子逐渐驶入两旁都是田野的公路,车身颠簸得也更厉害了。由于进出乡下的车辆少之又少,所以就弄得本是一段有一段无的公路年久失修。这帮在城市长大的学生被颠得心情恶劣,几个晕车的脸色越发苍白。
莫墨是晕车党一员。他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嘴唇惨淡。有好几次,施小曼想过去瞧瞧他,可是她一想起昨天的事情,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
她并不是一个把现实和梦想混淆的人。莫墨很符合每个女孩子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施小曼也是女孩子,她自然对莫墨怀有一种美好的憧憬。莫墨对她的好,她无不感动,可是莫墨昨天的表现实在是让施小曼无法接受。
施小曼对莫墨的好感是事实,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希望离他更近。能和莫墨做同桌已经使施小曼十分满意了,开学时的一见钟情不是假的,可经过时间的沉淀,她便觉得做好朋友可能比做恋人更适合自己。如果自己捅破了这张纸,他们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施小曼知道,她并不特别漂亮,在许多人眼里,自己仅仅是一个平凡的女生,然而她低估了自己。
莫墨昨日说的话尚沉甸甸地压在施小曼的心头。
昨天是施小曼他们那组人值日,放学清理完教室后,齐浩和王谦就打篮球去了。莫墨说是要倒垃圾,叫他们先走。等施小曼洗好手回来拿书包时,莫墨仍留在教室里。施小曼很奇怪,问他怎么不去篮球场。莫墨的表情挺僵硬的,他回答说自己还有点事没办,等会儿再去。施小曼素来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她检查好有没有遗漏的东西后,便跟莫墨告别。
本已走到教室门口了,莫墨突然叫住她,施小曼没想太多,立刻就回了头,哪里料到莫墨劈头盖脸就一句,我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施小曼迅速石化在原地,她结结巴巴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其实她心里有几千只鹿在那儿撞来撞去。
莫墨以为施小曼没听清楚,干脆放慢了语速,大声说,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不要。施小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利落,她的脸明明在发烫啊。
这回轮到莫墨石化了。他沉默了半天,又问,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施小曼有点哭笑不得,她喜欢的人不就是他吗?这要她作何回答?
莫墨看到施小曼的反应,脸上的表情好像被判了死刑一般,他尴尬地摸摸头,道,对不起啊,我事先没了解清楚状况就这么问你,让你困扰了吧。也是,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别的男生喜欢呢?我真是无知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施小曼忽然有一股打人的冲动。难道男生在表白的时候都显得特别白痴?莫墨说自己无知真是对极了,他根本就是在一相情愿地认为嘛!
施小曼努力控制颤抖的声音,莫墨,你为什么喜欢我?
莫墨苦笑道,你都有喜欢的人了还问这个做什么,好了,我该去打篮球了,明天见。
施小曼都来不及叫住他,他已经径自从后门走出了教室,背影抑郁。女孩子的矜持没有促使施小曼勇敢地跑去拦住他说个明白,她只是站在前门口,脑子嗡嗡一片。
一直到现在,施小曼还是无法从昨天的震惊中缓和过来。经过这件事,她大大地改变了以往对莫墨的看法。他怎么能这么不冷静呢?施小曼还是头一次见到莫墨胡言乱语,惊慌失措的模样。她连连摇头,想忘记已经发生的事情。
下了车后,施小曼一下被乡间袭来的冷意重重包裹,她不禁哆嗦一下,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原本以为五月完全是入夏的天气,哪里知道春天的阴湿还未彻底离去。施小曼是怕冷的人,冰凉的雨水拍打在手臂上,她就像被雷击中,死死抱着双臂,躲在人群里。这样一来,伞也不好打了。还多亏了齐浩帮忙,施小曼才没有遭到雨水的肆意侵袭。
带队老师说由于天气的缘故,很多室外活动都无法进行,同学们可以自由活动,欣赏欣赏美丽的田园风光,下午三点车上集合。施小曼本想回车上取暖,谁知车子居然开走了。于是,她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沮丧地和齐浩他们四处乱逛。
他们一行慢慢地沿着狭窄的道路走着,路面很泥泞,施小曼穿的白色球鞋一下子变成了土黄色,鞋底还粘粘的,很不好走路。她和齐浩走在前面,王谦和莫墨跟在后面。好像能感受到莫墨的目光,施小曼只觉得背上毛毛的,不觉加快了脚步。
途经南瓜地,王谦和齐浩就像见了宝似地扑上去,全然忘记了要带施小曼去看玫瑰的承诺。施小曼拿着伞,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独自去是不现实的,谁不知道施小曼是一个典型的路痴啊,她要是去了,估计今天就回不了家了。她偷偷瞄向身旁的莫墨,又快速收回视线,暗暗笑自己痴心妄想。莫墨怎么可能愿意带自己去看玫瑰?
齐浩仿佛看穿了施小曼的想法,他在田地里朝莫墨喊道,莫墨,我和王谦要玩南瓜,你帮个忙,带施小曼去玫瑰小屋吧!
施小曼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听见莫墨安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莫墨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和平时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也许是晕了太久车,脸色仍有点苍白。施小曼忽然觉得有些揪心痛。
王谦又喊道,你们可要给我们留一把伞啊!万一等会儿雨下大了呢?他一边喊一边笑得非常灿烂。然而那笑容令施小曼毛骨悚然。
施小曼呆呆看看自己这顶,又看看莫墨那顶,一时间失去了行动力。还是莫墨反应比较好,他收起伞,放在田埂上,对施小曼说,我们走吧。随后,他迈开脚步,走在前面为施小曼领路。
施小曼“哦”了一声,匆匆追了上去。
那个,莫墨,你走慢点,到伞里来吧,淋到雨会感冒的。施小曼的声音很轻,她不确定莫墨听见了没有。莫墨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话。施小曼觉得自作多情,便不再坚持,默默跟着他。
一路上闷闷的,雨也越下越大,施小曼好几次试图打破这微妙的气氛,不知是自己声音太小还是雨声太大,莫墨都没有理他。施小曼自讨没趣,憋了一肚子火。接下来的路途中,她闭紧嘴巴,死死盯着莫墨的背影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走着走着,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玫瑰小屋其实是由一个典型的江南民居建筑构成的。它靠着小河,灰白的外墙内,一株株玫瑰盛开在黑瓦之下。
施小曼忍不住靠近想去抚摸那些漂亮的花朵,莫墨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你会被刺到的,不要去摸。莫墨微微皱起眉,认真地劝告施小曼。
施小曼这才想起玫瑰是带刺的,但不知怎么,她就是不想听莫墨的话。她执意抽出自己的手,赌气般伸向玫瑰丛中的一株灌木。
于是,施小曼傻兮兮地被刺到了手指。她闪电般地收手,指尖的点点殷红触目惊心。毕竟是女孩子,在别人阻止过的情况下还让自己受伤,多少显得傻气。那个别人还是自己喜欢的莫墨!施小曼想到这里,心里一酸,不住想要掉眼泪。她努力抬头,不让眼泪滑出来,可眼泪不争气,依然拼命掉了下来,那来势就像从屋檐下的水帘一样,止也止不住。
莫墨在旁慌了手脚,他拿过施小曼手里的伞,急忙问,施小曼,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快给我瞧瞧。
施小曼不知从何而来的委屈,她推开莫墨,大声说,走开!都是你的错!
莫墨毫无防备地被施小曼一推,手一没握紧,伞就飞了出去。他张口想辩解,可话全部被施小曼的眼神逼回到了肚子里。
施小曼淋着雨,浑身颤抖,但奇迹般的,她感受不了这天气的寒冷,因为她的心更冷。
莫墨,你是个大混蛋!她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句话,紧接着像是失去最珍爱的东西,蹲着大哭了起来。
雨水打进她的衣领,仿佛是在讽刺她的不理智。施小曼哭得一塌糊涂,等她哭完了,莫墨才开口说话。
施小曼,昨天是我不对。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根本没去为你考虑。今天也是,我不该那样对你。
施小曼抬头,头上多出来一顶伞。莫墨替她打着伞,自己却站在雨里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忘记我昨天说过的话吧。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施小曼眼圈红红的,哽咽道,你是什么意思?
莫墨拉施小曼站起来,无奈地笑笑,说,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脑筋不清楚了,一时冲动才会和你说那些话。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施小曼想起这几天莫墨的确有点不大对头,笑容与往常不太一样,多了些隐涩,她还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
莫墨,你……施小曼欲言又止。其实施小曼很想知道什么事情困扰着莫墨,但是问别人的私事是不礼貌的。莫墨并没有表现出向她倾诉的欲望,她单方面的询问可能加重他的忧虑。
她想了想,说道,莫墨,我是真的把你当作好朋友的。
莫墨好像笑得更无力了,但他的声音却是雀跃的,谢谢,你能把我当成好朋友我很高兴。
施小曼擦擦眼泪,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她抢过莫墨手里的雨伞,硬是把他拉到了伞下。莫墨,我们一起看玫瑰吧。
手指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就像许多事情再复杂,终归是有结束的一天。
雨中的玫瑰摇曳着,花瓣洒了一地,可灌木上依然有大朵大朵的玫瑰怒放着,像极了他们的青春,不畏风雨,顽强挺立。
施小曼与莫墨站在同一顶伞下,这也许将永远成为女孩心中最美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