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天》傅尘瑶

8、柒

　　【柒：寻找第三个豢蝶使】
　　扶风御风而行，寂兰在蝶群的簇拥之下紧随其后。两道飘逸而轻灵的身影悠悠然离了扶风天，沿着白茫茫的一片水面飞行，轻凉的冷风迎面习习地拂来，浸在脸颊上，一片轻灵灵的冰凉之意。
　　起初是非常轻爽的微风，但在渐行渐远之后，风却慢慢地陡劲了起来。再飞出里许，寂兰便已经感觉到风突然辛辣了起来，刺得她的双眼几乎睁不开去了。
　　“扶风！”寂兰忍不住出声唤道，“这风似乎有些怪异。”
　　扶风没有回头，只是以袖遮面，淡淡地回了一句，“你先回去。我到前面看看就回去。”
　　寂兰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我跟着——”一句话还没说完，迎面的大风便无孔不入地直往她嘴里灌去。寂兰被呛得抚着胸口猛咳起来，风将她挽成一把的长发吹散了开去，扑喇喇地全部往脸上盖来，迷离了他的双眼，使她无法视物。
　　“寂兰。”听到她的咳声，扶风心底莫名地一阵纠结，连忙收住步子回转身来。
　　寂兰拉开被风紧紧刮到脸上长发，刚要对扶风说“我没事”，隐约间，却见扶风的身后不远之处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蓝光闪现。顺着幽荡荡的水面，如长蛇般蜿蜒而来，直冲向扶风脚底。
　　寂兰蓦然大呼一声，“小心！”便一把拉着扶风往旁边跃去。耳边厢听得“嘶”的一声轻响，寂兰感到了脚底一阵滚热的疼痛，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便见落后一步右脚被那道蓝色闪电的余波击中，正黑黝黝地冒着焦灼之气。
　　“寂兰！”扶风忧心冲冲地望了寂兰一眼，右手手心渐渐浮现出一抹白光，便要替寂兰医治伤口。
　　寂兰看出他的用意，当下将受伤的脚往后一移。“我的伤势不要紧，此处只怕是暗中有魔蓝之人作怪。当务之急，还是该对付魔蓝族人。”
　　扶风微微呆怔了一下，忽而会意地点了下头。便上前一步，右手呈拈花状，朝着方才闪电劈来的方向默念咒语，一个个白色的光圈便以扶风所在地为中心，一圈一圈地散将出去，形成层层叠叠的水波之状。
　　水波荡漾之处，白茫茫的水面如同被重新洗涤了一般，变得异常地纯净清澈。
　　“扶风，你看！”寂兰忽然冲到扶风的身后，伸手指着水连天的交接之处，惊异地大叫起来。
　　扶风陡然睁开微闭的双目，顺着寂兰直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若有若无的蓝色的影象影印在水与天的交界处，薄薄的，淡淡的，上下扑扇着的，那仿佛是蝴蝶的翅膀。
　　“难道不是魔蓝族的人，而是——”扶风喃喃自语，“第三个豢蝶使？”
　　思至此，他双手往外一扬，停落在他衣领之上的紫蝶再次翩然而去，顶着狂风往蓝影处飞去。但是，无奈风力太劲，紫蝶的灵力虽强，力量却是有限，尽管它竭尽全力地在扑扇着翅膀，却仍然只能盘桓在原地。
　　扶风低眉念起御风诀，飞身紧随在紫蝶之后，以他的力量推助着紫蝶逆风飞去。飞出里许，忽然间，觉察到身后有异状，猛然回头，却迎上了寂兰清澈如水的一对眼眸。“寂兰。”扶风失声唤道，“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怕你有危险。”寂兰脱口而出。眼见扶风的脸上浮现出诧异之色，忽思及以他扶风祭司的灵力与法力，较之于她一个小小的豢蝶使，何止强上个千倍百倍。就算遇上危险，她跟在他身后，也不过只有拖累他的份而已。但莫名地，她却只是觉得好不容易遇上他，能多跟在他身边一刻，也是好的，也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是的，好不容易，才遇上他。
　　扶风撇嘴淡淡一笑，“也好，我也正担心你一个人在那里，会遇上危险。”
　　“如果我遇上危险，扶风会担心么？”寂兰突然认真地问道。
　　扶风不自觉得想起那个坐在雪地里吮着手指的女婴，和望见他时，粉嫩的小脸上露出的那个纯真无邪的笑窜，心中顿时充满了暖暖的柔意。他轻轻地颔首。“不，不会，扶风不会让寂兰遇上危险的。”
　　寂兰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望着他沉静而柔和的脸庞，笑得露出一排巧如贝壳的牙齿。扶风觉得，这个笑容，跟五十年前的那个笑容，像极了。
　　在紫蝶的引领下，走近了，才发现那个蓝色的蝶影似乎根本不是一个实体，只是一个隐隐约约如薄雾一样的影像。扶风有些不解地蹙起了眉头，在寻找前面两个豢蝶使时，都不曾遇见过这样的情形。但他还是信手拈指而起，在翩飞在身前的紫蝶周围轻轻地画了一个圈，然后轻声道：“去吧。”
　　紫蝶的触须朝着扶风上下摇动了两下，然后扑扇着翅膀一跃而出，似有神力在前面牵引一般，箭一般地穿过辛辣非常的疾风，往那蓝影身上撞去。
　　“呼”的一声，蓝光像膨胀一般乍起。寂兰轻声说了声：“似乎有些不对。”但刹那间，那一团蓝光顿时爆成数以千计的碎片，飞速地往外迸射而来。
　　“小心！”寂兰大叫一声，转身扑到扶风身上，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去那来势汹汹有如刀剑般锋利的碎片。
　　臂膀间一阵剧痛，紧接着又听到了几声脆脆的“砰砰”声，如刀剑相击的震耳声，和碎片入水的“扑嗵”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万千种震耳的剧响终于渐渐地都停歇了下来。
　　“寂兰，寂兰。”扶风忧心忡忡地望着身中数片碎片，昏迷在怀里的寂兰。然后，当他的目光往外一撇时，他看到了另一个让他惊异非常的场面。
　　有个人影，毅然地挡在他和寂兰之前，挡去了将尽所有的碎片。而当他那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在眼前倒落时，扶风才看清了那人的脸庞。
　　“潜——潜云！”扶风几乎是惊叫出声的。
　　潜云奋力地抬头，朝着扶风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主——主人。”
　　“主人？”扶风惊奇地看着他。
　　潜云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主人早就忘记潜云了。潜云就是主人当年在天界赠与无花树的那枚晃心镜。”
　　“天界？晃心镜？”扶风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潜云道：“主人就是当年的风官心楚。无花树请令下界之后，潜云便一直跟随在花树身侧，月白那一世，也曾化身为专说离奇故事的族人，用幻术藏起嫣红，希望能唤起主人的记忆，不料弄巧成拙，反累得无花树在主人的雷劈之下肠断而亡。而主人也在记忆复苏之后，愧疚难当之下，从扶风天上一跃而下。但所幸的是天后垂恩，无花树才得已转世成人，共续七世之约。”
　　“七世以来，潜云倾尽一身之力，无不想促成主人与无花树的一段姻缘，却总是功亏一篑。主人，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千万，千成不要再辜负了寂兰——主人——”
　　潜云用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抓着扶风的手，七世而来全心的冀望都化作指夹的尖利，深深地痛进扶风的心中。当那疲惫的身子慢慢地伏落在面前，扶风却只是怔怔地望着昏迷在怀里的寂兰发呆。“第七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