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衡山子

3、第 3 章

　　“旧友”拆开来就是“1日友”，世界上没有真正意义的老朋友，有的只是一对对彼此还留有剩余价值的伙伴。
　　九月中旬的天黑得不晚。此刻两个几周前的“旧友”坐在西餐厅玻璃窗旁，望着窗外被霓虹灯点缀的街道，餐桌上摆满了珍馐却无人开动，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年轻女子轻叹一口气，迷离的眼神，不知是落在了窗外的霓虹灯烂熳处，还是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上。只听她缓缓念道：
　　“我已不再归去。
　　晴朗的夜晚温凉悄然，
　　凄凉的明月清辉下，
　　世界早已入睡。

　　我的躯体已不在那里，
　　而清凉的微风，
　　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
　　探问我的魂魄何在。”
　　餐厅里没什么人，播放着低沉的轻音乐，天花板上的吊灯明亮，任何一个角度都欣赏得到它璀璨的光。
　　“嗯，”坐在对面的教授清清嗓子，打断走神中的女子，“冼小姐在哪里高就？”
　　冼妮雅收回目光，向教授抱歉地笑了笑，拭拭眼角：“我有些伤感。繁华过盛，人的生命就会变得单薄，这让活着的人心悸。教授，请用饭。”
　　李昂点点头，却并未动刀叉。
　　冼妮雅对于他这种谨慎的态度感到有些好笑，她扬起嘴角：“我是做零散生意的，上个月才签完一单，从瑞士回来，目前很清闲，算是无业游民吧。”
　　李昂有些讶然：“冼小姐年轻有为啊。这么快生意都做那么大了。”
　　冼妮雅半谦虚半撒谎：“哪里大，都是小本买卖。”
　　李昂有些不大相信地看着她。冼妮雅突然想起对方似乎看到过自己的车，便补充：“不过是靠着家里的关系而已，算是父亲的创业赞助，我们做子女的得了不少便宜。”
　　李昂开始动盘里的食物。
　　“说起来，教授才叫年轻有为，才三十几就提这么高职称。”冼妮雅不失时机地恭维他，“而且对音乐造诣也不低呀。”
　　李昂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猜教授读大学时是那种狠命啃书的人吧，我就不行了，那会在大学光顾着玩桌球跑车攀岩了……”冼妮雅尴尬于李昂的沉默，只能没话找话。
　　“冼小姐是个很活泼的学生啊。”教授只顾吃饭，有气无力地回应。
　　“确实是啊——教授就叫我冼妮雅好了——我当时恋爱都没来得及谈，光顾着给车子上漆、改装零件了。”
　　“冼小姐那会的车子是什么颜色的？”李昂抬起一只眼问他。
　　“说不清呢，五颜六色的。十九二十岁的大学生没什么钱，精力倒很旺盛。我央求了父亲许久才得到一辆他不要了的奔驰，可惜那车子不适合我的性格，万般无奈，只好买来廉价的油漆自己刷成五彩的。不过油漆太劣质，几场雨后颜色就混了，我看着虽然没什么章法，倒还个性十足，就没有再漆，说来我当时也的确厌恶刷油漆的那种味道了。那辆奔驰我开了三年，朋友们都笑，说那是‘鬼哭Benz’。”
　　年轻教授笑了：“怎么，车子品牌和人的性格有关么，你干嘛那么在乎？”
　　冼妮雅拿起盛着紫红色酒精的高脚杯啜饮一口，眉宇间有得色：“你不知道了吧。不同的车子性能与不同的性格相契合，心理学家分析，颜色的选择也暗示着不同的人的不同的习性，”她指指自己的鼻尖，“像我这样对小批量、手工制造产品有狂热爱好，总爱标新立异的家伙，就总是会选择外形夸张的车吧……”
　　“比如你的G35？”
　　“我其实并不怎么看好那种车，像我这种‘狂野不羁’的人，兰博基尼或者莲花才会是上上之选啊。”
　　“买那种车，除非你是贵族吧……”李昂长叹一口气，忽然又摇头苦笑，“我忘了，你的确是高干子弟来着。”
　　冼妮雅兴致勃勃地继续她的“汽车性格说”：“像我父亲那种作风保守的人就会开奔驰这种满大街都是跑车。”
　　李昂挑眉：“满大街都是？你当中国人均GDP很高么？”
　　冼妮雅没接他的话：“不过好在他听老妈的话，换成凯迪拉克了。”
　　“我猜，是你鼓动的吧。”李昂听完后有些想吐血。
　　冼妮雅没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然我哪来的旧车玩？我把汽车心理学研究所的报告拿给他看，他看到‘最成功最具权势’几个字后眼睛都要笑得没有了。”
　　李昂点头：“确实，买凯迪拉克的话，最好还是请司机来开，这样开销就会更大，除非得此七字之人是供养不起的。”说罢，举起酒杯。
　　冼妮雅与他碰杯。
　　“对了，”李昂兴致上来，“你猜我的是什么车？”
　　冼妮雅歪头，几杯葡萄酒后，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红扑扑的，有些可爱：“你？生性谦和、不爱抛头露面，又不太奢华招摇，享受舒适开车方式，时而温顺时而奔放、充满活力……唔，是宝马么？”
　　李昂笑着摇头。
　　“嗯，或者事业有成的完美主义者，张扬，热爱运动者开的法拉利？”
　　“我那么有钱么？”
　　“那就是相对富有，良好教育不爱张扬但事事又讲究与众不同的沃尔沃？”
　　李昂这次没有开口反驳。
　　“红——静似烈火，动如疾风；黄色——轻快明亮，温和开朗；绿——青春气息，欣欣向荣；蓝色——忧郁浪漫，灵敏理性；白——纯洁高雅，坦白诚实；黑——严肃保守，神秘富有，而且是万能色；褐——唯美主义，敏感忠诚；暗红——精巧细致，性感达观；灰色——朴素低调，尽责细心……你是哪种色的?”冼妮雅嬉笑着问他。
　　“哦，那你又是哪种色的？”李昂低头回问。
　　“你见过的——银色，有时代感，喜欢低调的奢华……”
　　“又是低调却又标新立异，你双重人格么？”李昂问。
　　“对呵，其实颜色是被朋友逼着用的，据说银色的车车祸率比较低。喂，你还没说呢，你开什么车的？”
　　李昂沉默了一会，眼神中泛起调笑的意味，学着电影《石破天惊》里面那个FBI化学武器专家的话，半开玩笑地说：“我开的是沃尔沃，淡黄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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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汽车资料来自旧年从一本汽车入门手册上摘抄的内容，我是汽车菜鸟，不要和我较真啊。开头的诗歌是希梅内斯《我不再归去》的开头两段，话说是我最喜欢的诗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