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枪》衡山子

1、1

　　微风和煦，轻扫起北京市街道金色的落叶，汽笛声外间或传来一两句Madonna舒缓的歌声。动感十足的轿跑车呼啸而过，绚烂的夕阳洒上饱满圆润的曲线车顶，为银灰色的Infiniti G35镀上迷人的瑰色。
　　平稳地刹车，G35停在联大门口，慢慢放下窗户。车中坐着的是位女子，带着方框的墨镜，一眼望去只觉漆黑不见底，墨镜下是她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女子看起来相当年轻。她面无表情地递上一张粉红色的钞票。
　　校门口的警卫相当识货，立马为这位豪华汽车车主让道。

　　漂亮的轿车不住引来路人侧目。
　　远远望见一幢古朴的教学楼，长满了爬山虎。由于秋天的缘故，不少叶子凋落下来，露出斑驳的墙的本色。教学楼大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现已有些泛黄）的牌子，写着三个大字：数学系。
　　缓缓停住车子，车上的人踏了出来——一双手工制的牛皮长靴率先映入眼帘，银灰色的风衣马裤，亚麻色的衬衫，与其长长的深棕色马尾搭配甚是得当。
　　女子个子高挑，步伐稳健，给人一种有力感，显出现代人鲜有的健康美，很迷人。
　　她走进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地找着什么，终于在二楼右手第二间大教室外停住脚步，从后门走进去。
　　年轻的教授正投入地给大学生们讲微积分，激动之余，握着粉笔的的右手如同指挥家在空中舞动的指挥棒。
　　女子挑了最后排的位置坐下，安静地看着台上的教授。
　　教授貌似只有三十岁出头，金丝眼镜白衬衫黑西裤（西装搭在讲桌上），头发梳得很齐整，是个瘦而高，相貌相当儒雅的男子。
　　女子翘着腿坐在后面，颇为惬意，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些弧度。

　　“叮——”下课铃响，椅子推动的声音响起，不久又静下。
　　教授埋着头收拾自己的教案，忽见一只手搭了在讲桌上，腕上挂着一块镶钻金表。
　　他抬起头来，看见一张戴着墨镜的脸。打从刚才就注意到这个女生——迟到，并且没有记笔记。
　　“李教授——”女子开口，鼻音很重，“还记得我吗？”
　　“我见过的学生很多，你知道，我也总是有些忙。”教授有些尴尬地笑笑，“抱歉，你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女子露出一丝顽皮的神情，笑着卖关子：“你猜猜呢？”
　　李教授踱着步子走到窗边，往下看，别致的运动型轿车正好停在那里。他挑了挑眉毛：“唔，高干子弟。”回过头来。
　　女子摘下眼镜，露出浅棕色的双眸，颇含深意地望着李教授，浅笑着点头问候：“你好，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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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前，中外媒体汇聚北京市华大，全市乃至全国的学者都沸腾了——因为这天，被称为“21世纪数学教父”的英国数学家K.J.瓦伦丁（Valentine）的世界演讲将在这里举行。这是值得史书记载的一天，瓦伦丁带着他伟大的数学思想，即将在这里掀起一场全国范围的数学热潮。
　　演讲地点定在华大学术报告A厅。校领导早在半月前就安排工人开始打扫布置，并且近乎苛刻地要求瓦伦丁教授所将经过的每一处必须没有一点灰尘，哪怕一根头发也不行。
　　政府当然也严阵以待。北京市特别派遣十五组警队以保证演讲现场教授的安全，除此以外，英国也如常例专遣保镖随行护卫。奥运在即，出不得一点乱子。甚至联合国方面也调出精英部队保卫这位大师。
　　演讲当天，盛况空前，五千人的学术报告厅居然满满当当坐了七千人（当然也包括站着的）。但实际上，参加的演讲的学生只是坐了前面三排而已。讲台前面、入口处全是真枪实弹的警卫，其余大多数是记者，以及全国各地的学者代表。
　　瓦伦丁是个秃顶的矮个子老头，极胖，留着卷曲的红色山羊胡。他一手扶着讲台，斜倚着讲台，讲到兴奋之处时，总弄得讲台一个劲抖动；他的另一只手握着那标志性的白手绢，不断地擦拭两颊的汗水，每讲过一张幻灯片，他就摇晃一下他的手绢，这时一旁的女助手就会心神领会地换到下一页去——瓦伦丁不会使用电脑。
　　在这千载难逢的演讲的过程中，在座听众个个引颈虚前席，生怕漏过一点大师智慧的火花。毕竟大部分听众是数学界内人士，或者至少对数学有一点点的了解，因而不觉得乏味。事实上，不懂行的某些人早已昏昏欲睡。
　　这里所指的“某些人”，即是坐在后几排中间的某位年轻的女子。女子着淡妆，梳着长长的马尾，一身银灰色的职业套装，在瓦伦丁教授纯正的伦敦腔和翻译标准的普通话，以及周围沙沙的做笔记声中百无聊赖，几欲离席，碍于两边都没有空隙通过只能作罢。
　　无聊之际，她用手指轻击桌沿打发时间。
　　严肃的空气中蓦地出现一丝破绽——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女子把头往右边一转，是一位年轻的男子，着黑色西装，表情谦和，又掺着一点狡黠。他的金丝眼镜在桌子上——想来也是有些倦意，两鬓处有浅浅的压痕。男子见女子盯着自己，友好地笑笑：“我觉得你钢琴弹得很活泼。”
　　女子挑眉。
　　他忙指着她搭在桌沿上的手解释：“我是看你的指法‘听’到的，贝多芬的《欢乐颂》确实要欢快些才好。”
　　听罢这番话，女子还他一个甜美的笑脸，露出迷人的酒窝：“谢谢！”
　　男子点头，忽又道：“要四手联弹吗？”
　　女子有些讶然，半开玩笑问：“草原英雄小姐妹？”
　　男子哑然失笑，旋即坐直，丹凤眼中闪过一抹调皮：“来吧，我负责高声部。”
　　女子弯腰轻笑一阵，抬起头来，神色中多了些严肃，她向男子伸出右手，说：“很高兴认识你——你好，李昂。”
　　男子顺着姑娘的目光，看见了自己胸前挂的身份牌——“李昂（Leon•Lee）,北京市数学协会成员代表，联大数学系教授”，脸上立刻多了赞赏之色。
　　他也略低头，握住女子的手，笑着问好：“你好，冼妮雅。”
　　“冼妮雅（Xenia•Xian），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