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档案》相九爷

11、战场

　　教官有些意外，“为什么？”
　　“他实训课挺差的。”蓝尔意有所指。
　　教官看着蓝尔，“帝国需要的你们的时候，不会看你们的实训成绩的。“
　　在转团书下来的三天内，蓝尔踏上了前往前线的飞行器。
　　他兴奋又激动，既因为目标快要达成，也因为将上战场。虽然毕业任务也带来了无数的血腥和死亡，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场。
　　而上战场是每一个士兵的向往。
　　蓝尔登上飞行器后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埃布尔，甚至连沈青都没有看见。
　　驾驶员看见他在张望，拨开话筒笑着说，“一团有好几个营呢，你朋友估计去别的地方报道了。”
　　蓝尔朝他笑笑，找到位置坐下来，怕是“一营有好多个战场”吧。
　　飞行器上满是陌生的面孔，可能还有别的营的。蓝尔戴上耳机，在空间跳跃的失重感下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飞行器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蓝尔跟着人潮慢慢往下走，第一批下了飞行器的人发出一阵阵讶异至极的声音。等到蓝尔完全站在这片焦枯的土地上时，他也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失声。
　　暗红色的天幕并不完整，更像是由一块块污秽的云层拼接在一起的，裂缝中露出黝黑深邃的天空。极目望去，满是灰色的岩石，狂风卷起地上的沙砾，裹挟着一股肃杀的气冲向众人。
　　蓝尔看到石头上暗色的痕迹，像血，但凑近了才知道那是一种藓，斑斑驳驳地爬满每一块石头的阴暗处。
　　这是真正的战场。
　　驾驶员将他们交到几个长官手里后就返回了，留下一堆搞不清楚状况的学员面面相觑。
　　一个体格极其健壮的长官不耐烦地让他们安静，粗哑着嗓音说：“我只需要你们搞明白一件事，这儿是前线，不是实训课上模拟的地方，你们的铭牌就是这条命！”
　　人群中顿时起了骚乱。虽然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明白这次一团招人不会那么简单，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一团居然真的敢让他们这些枪都没摸熟的菜鸟上前线！
　　一个看起来比较温和的长官站出来安抚了他们几句，告诉他们营地就在不远处。有些人虽然仍无法接受自己上了前线的事实，但也只能跟着到营地去，。这个星球一看就是矿质星球，长时间暴露在外绝对有遭受辐射的风险。
　　出乎意料的，这儿的营地一点儿都不简陋。流线型的建筑大多埋在地下，只在地面上方留出一个门的高度。温和的长官解释道：“这颗星球温差太大，最冷最热能够达到零上70零下70度，现在的时间是降温期，只有三十多度，但再过几小时，这儿就是低温炼狱。”
　　一路跟着长官们来到地下基地。蓝尔被庞大复杂的地下军事堡垒所震撼，这儿建成这样绝不是一日之功。每个新来的都被分到了一件狭小的居室，里面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小块勉强能活动的空间，铁床靠墙的一侧有立起来的写字板，深蓝色的床褥整齐地放在一边。在这种狭小的空间中生活会令人感到压抑。但这是很好的条件了，毕竟全军都要住在地下，开拓基地就是一个大工程。
　　长相温和的赫瑞长官不光是长相，个性也很好，一路上多亏了他柔和的语调安抚，大部分人都慢慢平静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机遇，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在前线立功升迁的更快了。即使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即将面对真实的血肉战争的兴奋。
　　在认识了用餐区、训练区和军需区后，赫瑞上尉放他们回去宿舍整顿整顿，正式的训练和安排明天一早再谈。
　　蓝尔躺在床上，低低的天花板是黑黝黝的金属色，刚开始的激动渐渐退却，蓝尔冷静地分析起怎样才能快速地拿到需要的军功。
　　他现在虽然有中尉军衔，但却是个虚职，在战场上没人会承认，元帅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最好还是别主动提起这个，“蓝尔”也只是在帝都星比较出名而已，在这儿肯定没人知道他那些事。所以他必须在一开始就让这里的长官认识到他的能力。
　　早上八点，这个星球还处于低温期，空气中的氧气异常稀薄，所有人被安排携带一罐急救氧气才能上岸。零下33度的气温让这颗星球一片剔透的雪白，脚下金属矿物上都裹了一层光滑的冰皮。
　　昨天的大块头长官叫达伦，他穿着防护服，越发显得壮硕的恐怖。此时守在出口处一个个清点人数，没有人敢说多余的话。蓝尔接过防护服和氧气管，快速装备好，从吊梯上爬过去，达伦拉了他一把。
　　一出地下堡垒，迎面而来的狂风是要把人掀翻的力量，虽然感觉不到有多冷，但是从氧气孔中进来的空气却如同一根根冰针，扎入鼻腔中。更别提这里面能够维持生活的氧气稀薄。很多人控住不住急促地呼吸起来。很快，经过ALPHA激素的调节，他们对于这里的环境适应力不断增长。大概需要三四个月，他们就能完全适应这里氧气的含量。
　　只可惜耐受力不能够快速进化，只能靠体质强弱来抵抗，不然这身厚重的防护服估计没几个人想穿。
　　达伦一指远处灰色的一道线，“那儿是虫族的进攻点，两个小时前侦察机检测到又虫族进犯，到现在为止，战线内缩了五公里。”
　　形势严峻，不然也不会还没有训练就让他们换上防护服去支援。
　　一时间，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别给我哭丧着脸，”达伦一巴掌拍在身旁的人身上，拍的那人晃了一下，“你们都是帝国优秀的士兵，一些小虫子而已，怕什么？”
　　在达伦的敲打下，不少人打起了精神。蓝尔却知道那些东西绝不是一些“小虫子”而已。
　　越靠近战线，耳边的风声越紧，激光炮发射时搅动的“咻咻——”气音此起披伏。走在前面的ALPHA只感觉眼前有个黑影闪过，凭本能一跃而起将那个东西拦截在手里。
　　黏糊糊的。
　　ALPHA低头，一截血肉模糊、布满黑色长毛的东西。
　　达伦扫了一眼，“这是侦察虫的前肢。”
　　“虫……虫族......”ALPHA脸色发白地将那截前肢扔出去，遭到了达伦的一个白眼，“你没有上过理论课吗？关于虫族兵种的专题？”
　　“我们只学了虫族的进化史。”队列里有人答道。
　　达伦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了大家继续往前走。
　　蓝尔突然意识到，不是每一个进入帝国兵团的年轻士兵都是从军校里出来的。他们大多数只是通过了体质测试的普通人，在军营里接受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却和成熟的士兵有很大的差别。
　　他们甚至连虫族的兵种都没有认全。这些长官都很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沉默。
　　还未抵达战线，蓝尔已经嗅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战线外沿七八公里处是防护网，有装备了高级武器的巡查机器人来回监视。
　　达伦在门口扫描了虹膜和骨骼，通过验证后很快有一个人出来对接。
　　“报告长官，一百三十二名新兵已全部带到。”
　　对接的是一个女性ALPHA，带着他们进基地去登记身份信息。
　　临时搭建的基地内部已经脱离了现代科技感，5D打印出来的新式材料连防护膜都没裹，露出毛毛剌剌的纤维材料。
　　蓝尔登记后被要求去战场上救治伤员。
　　涂上伪装色的军用治疗仪大概80CM长，5公斤重，蓝尔领到后就跟着一队治疗员从基地侧门出去。
　　像是裂开的天幕破碎的很严重，低温令这个星球上凡是附着了矿石的地方都蒙了一层刺眼的白光。整个战场一眼望不到边，到处都是狂乱的砾石、咆哮的机甲和嘶吼的巨大虫族。可见度很低。
　　小队长简单地分配了一下任务，轻伤的用治疗仪，重伤的就发定位信号。
　　本来应该是两人一组行动，但是这一队可能是太匆忙，居然只有13个人。
　　“我一个人去。”蓝尔扛起治疗仪，胳膊上的防护服被肌肉顶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小队长摇摇头，“你们是新手，容易遇到危险，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没事，我是A级体质。”蓝尔笑着将治疗仪单手拋接了一下，轻松的好像只是拿着一个通讯器一样。“现在战线上的情况肯定很危险，我们还是快点去吧。”
　　小队长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着蓝尔强悍的体质，还是同意了。现在也不可能回去再编一个新兵进队，A级体质单独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风险。
　　将人放在掩体后，蓝尔向基地发射了定位信号。治疗仪的能量槽空了四分之三，现在应该立刻回基地补充能量，否则治疗仪的防护和攻击系统无法打开，但是被他拖回来的这个人却已经陷入了昏迷。
　　只考虑了几秒，蓝尔就打开了治疗系统，眼看着能量槽见底，昏迷的人呼吸顺畅了许多。蓝尔突然被狠狠地击飞了出去！
　　右臂上传来麻痹的疼痛，蓝尔翻滚出十几米才勉强停下来，地面猛地一颤，蓝尔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绝对是虫族！
　　袭击者有十几米高，体型堪比一台机甲，甲壳上褐色的伪装慢慢褪去，露出黝黑的本色。
　　是一只R-型变色虫，以行动迅捷为主要特点。
　　蓝尔抬头看着那只庞然大物，没有机甲，在它面前就如同一只蚂蚁一般，已经注定了死亡结局。
　　可蓝尔是S级体质，单凭个人力量就可以杀死防御力低下类型的虫族。
　　但是蓝尔清楚地记着，这类型虫的防御力并不低。
　　它们唯一的弱点是视力极差，只能通过前腿上的硬毛来感知周围气流变化。
　　手里的治疗仪能量槽已经见底了，无法利用激光来打破它们的防御，一切战斗理论都是空谈。蓝尔只能保持着摔倒的姿势，祈祷这那只虫子别一脚踩在巨石掩体上。
　　巨虫四条腿上都是坚硬的壳，粗黑的硬毛根根直立，在原地感知着，渐渐走离了那块掩体。
　　伤员突然发出一声疼痛的抽气。蓝尔心里一跳，眼看着巨虫迅速地转了个身，想也没想猛地将治疗仪扔了出去。
　　治疗仪“卡塔-”一声磕在了石头上，几乎是瞬间吸引了巨虫。
　　蓝尔看着四条粗壮的下肢迅速朝治疗仪移动过去，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喘匀，就听见那只虫族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刺得人脑仁疼，在蓝尔视线里的四条下肢剧烈颤抖，乱划在裹了冰壳的地面上。
　　也顾不得再伪装，蓝尔一跃而起，正好看到虫族的刀状前肢一下子砍在那块石头掩体上。蓝尔心里一瞬间揪了起来，但战场就是战场，活下去的机会只能自己争取，剩下的就看命运了。
　　此时的蓝尔才有时间去看一眼那个跟虫族缠斗的人。他或者她的战斗技巧准确、漂亮。灰色的机甲同虫族一般高，却比虫族灵活得多，流线型的胳膊深深后仰，一拳打在R-型虫几乎和装饰没什么区别的复眼上。
　　虫族高高嚎叫了一声，两只前肢疯狂舞动，砍在机甲肩上，带出一连串火花。
　　蓝尔被那人精湛的武技激的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找个机甲和虫族一决高下。但蓝尔心里还对掩体后的人抱有一丝希望，慢慢从战场边缘小跑过去。
　　掩体已经四分五裂，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块，蓝尔仔细搜索着，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熟悉的防护靴。
　　真是好运！身上居然没有被虫族伤到！
　　看起来像是被那一下的攻击给震开，才滚到这个角落里的。
　　蓝尔在心里默默想着，掀起头罩看了一眼，看起来像是晕过去了，稍微放心了一些。再看那只虫族时，蓝尔险些笑喷。
　　机甲战士已经消灭了那只虫族，钢铁手掌里抓着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破碎的防护服布料擦拭身上溅到的墨绿色虫液，看着就滑稽极了。
　　蓝尔将晕过去的伤员夹在腋下，准备去跟这个战士打声招呼。刚走出去五六部，就看到那个机甲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呆呆地站在那儿。
　　“嗨！”蓝尔大声喊道，“兄弟！”
　　机甲没有任何动静。
　　蓝尔清了清嗓子，准备再喊一句，就看到眼前的机甲突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
　　蓝尔一下子对上了胸口驾驶舱里的浅金色眼瞳。
　　蓝尔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驾驶员。
　　莱蒙微微笑了笑，声音从机甲扩音口传出来，“好久不见。”
　　一年的时间，好像有些担不起“好久不见”，但蓝尔却担心了他很久，“我回军校的时候看过你，护士说你被家人接走了。”
　　“嗯。”莱蒙抬起胳膊想给面前的好友一个拥抱，却忘了他还在驾驶机甲。金属机甲的胳膊抬起来，带起一股高速燃能源的气味。
　　蓝尔想起了当下的要紧事，“你在前线吧？情况怎么样？”
　　“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了。”莱蒙滑动面板，“我是第三行动小队的，队里牺牲了一名队友，你跟我一起回去，可以领到机甲。”
　　蓝尔眼前一亮，“好兄弟！”
　　莱蒙把从机甲能源仓中取出一把激光枪递给蓝尔，蓝尔把枪夹在腋下。一切就绪，莱蒙站起身，胳膊上的激光炮蓄能圈发出幽深的蓝光。蓝尔把那人拎起来，紧紧跟上去。
　　有了机甲在前面开路，回营地变的安全了许多。
　　莱蒙在前面吸引火力，蓝尔跳上巨大机甲的肩膀，扣动扳机，射穿了面前虫族的左翼。
　　是E-型变色虫，它们的防御力很低。
　　机甲动了动胳膊，蓝尔心领神会，从流畅的背部一路滑下，顺便捡起石头后的伤员，迅速奔到六七米之外，只用了不到两秒。
　　驾驶舱里的莱蒙脸上没什么表情，朝E-型虫发射了激光炮。
　　虫族闪身躲开，双翼并拢，急速朝机甲俯冲下来，锋利的刀状前肢只要一下就能够把机甲的防护罩破开一条口子。
　　莱蒙右臂向后曲，绷紧了肌肉，一跃而起，抡圆了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虫族的头部，墨绿色的汁液四溅。虫族发出了刺耳的嚎叫声。莱蒙用一发激光炮结束了它。嫌恶地甩着手上的汁液。
　　“这个机甲的配置太低了。”蓝尔帮他擦掉手上的汁液，“军队里都是这种机甲吗？”只能使用激光炮和光刃，是最低级的机甲。
　　莱蒙看了一眼能源槽，还有三分之一，“普通士兵只能领这种。”
　　“哈？”蓝尔有些不敢置信，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我还以为至少是军校的水准。”
　　蓝尔想起来还没有问莱蒙的宿舍在哪儿，快步跟上询问：“你在哪个区住？”
　　莱蒙开着虫族感应器警戒，分神回答他，“我刚到，还没有分。”
　　“刚到就被分到作战小队了吗？你可真幸运啊！”蓝尔不无羡慕地说。要是别人被分到了作战组，说不定会觉得很倒霉，一上战场，最先死的可就是作战组呀！但对于蓝尔来说，战斗才是他最爱的东西。
　　莱蒙打开飞来的碎石，银灰反辐射建筑已然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