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纸蜻蜓》皇鸢尾

3、第三章

　　手中的手杖现在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根拐杖，以免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在踩到小石子时摔倒在地。
　　我早已知道自己容颜老去，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垂暮老人而已。而原本期待的心在随着时光飞逝中就已经默默死去，有时候竟然会产生他只爱我容颜的错觉。每想到这里我都会在心底嘲笑自己一番。
　　他不爱我，连容颜也不爱，我的优点缺点也不会爱，我的一切都不会爱，不过这不是他的错，他也只是不爱我而已。
　　我停下脚步，看着身后的房子，听着房子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一种难言的心情跃上心头。
　　冬天的风吹在脸上仿似刀割，整个身体灌满了冰冷的冬天味道。
　　我冷的浑身抖嗖，每走一步就像是被风又吹回了原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无法走到那里，可当我回过神来却发现我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
　　我从怀里掏出玻璃灯，玻璃灯没有亮。我将它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怀中，随便找了一个靠近河水的地方坐下来，沉默着等到天黑。
　　原来等待是如此折磨人，我瞪大眼睛看着天色逐渐变的深沉，看着星星慢慢的探出头。
　　河流结冰后，冬雪就随风飘落下来。我朝着手心呼出一口气，看着翩翩飞舞的小雪花慢慢变成漫天大雪。
　　我再次掏出玻璃灯，它依旧没有亮。等了大概一个时辰后，它仍然和我一样死气沉沉的。
　　我无奈的起身，在将玻璃灯放到河岸边的石头上后，独自一人朝着灌木丛中走去，梨园还是梨园，只是干枯的树枝上开满的不是花而是盛开的雪。
　　如果这个时候梨花全开了就好了。
　　走过梨园，幽深的小路被一人高的杂草占据着，我将拐杖放到前面，杂草瞬间矮了一截，全部朝向一旁歪倒。遮天密布的藤蔓更是退避三舍。
　　我看着粗壮的藤条高高的直立起来，它们一步步的向上伸去，仿佛一切都无法阻拦它们，但是很快它们就停了下来。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脖子因为长时间的仰望又酸又痛。
　　我慢步走在干净的小路上，身后的藤条在我走开后重新将小路堵满，杂草也开始疯长，直到路口一丝不通。
　　我听着“嘶嘶”的声音，并没有回头。
　　若知其缘由，就无需再回头。
　　因为多年病痛的累积，我不得不在半途中多停留几次。每次停留的时间并不长，但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也许有心之所向的人，所以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浪费。每一步走的都无比艰难，我既要回想以往的记忆，又要解决多次不同的记忆带来的困扰。
　　当我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感到身体上仿似被压着重物般沉重，我扭过头，惊讶的连话都无法说清，万千思绪在一瞬间全部崩塌。
　　一对金色的翅膀将我拥入怀中，雕刻般的俊颜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微微一怔，随后朝着我伸出白玉般的双手将我抱紧，他将头颅搭放在我的肩膀上，凑近我的耳边轻柔地说道：“你来了。”
　　我僵硬的绷直身体，双手机械般的回抱他，一瞬间眼泪情不自禁地滴落，我小声抽泣着，肩膀随着我的情绪上下抖动着，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我浑身一颤，随后立刻推开了他。
　　他吃惊地看着我，我将头扭到一边，愣愣的看着他还未收起来的金色羽翼。
　　他将我整个人都包围在他的羽翼之中，我听不见外面风雪的叫嚣声，只感到一股暖流从头到脚流通了我身体里冰冷的血液，我紧紧抓着他纯白色的衣袖低头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他仍然没有任何动作，我咬紧牙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眼睛忽然皱起眉头。
　　我浑身一怔，不自在的想要再次推开他，他却抓住我的双手笑道：“洛伊斯。”
　　我抬头看着他一副嗤笑的模样，想要说的话顿时被压在心里。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更是确信了他的想法一样，他拉起我的手，指着面前的画像玩味的看着我。
　　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吃了它。”冷漠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抬头看着他手中的一颗像红色珍珠的东西，色泽圆润，浑然天成。
　　我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
　　他牵起我的手，嘴角抽搐了几下后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吃了它。”
　　或许是我的表情令他不满，他刚说完就转过身，一时间我的身体重新暴露在一片白茫茫大地上。雪花被风吹进我的眼里，我眨了眨眼后用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将红色的药丸用力地握紧。
　　在他的心里，我永远被冠上偷生者的称号，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枯黄瘦弱的手指，突然想对他大吼一声，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他还是和以前那样拥有着俊美的容颜，时间无法在他脸上刻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人生果如旋转木马，转来转去，不管从哪里开始，无论路途中遇见了什么，不管有没有能力去守护，去厮守，最终还是要回去原来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会幻化成空。
　　我不动声色地将红色药丸用力地向身后扔去，风声会将它落地的声音掩饰，雪花会将它整个掩埋。
　　我急忙收回手，缓缓地对上他的视线。他金色的眼眸中映出我的身影，以及那双锐利的眼睛。
　　他看了我许久后，挥动着那双金色翅膀朝着天空飞去，我抬起头目送他离开，这或许就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吧。
　　他背对着我，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