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星埙

4、忠诚

　　第四章

　　两日后，ES。
　　“kevin，帮我准备一套GCSE*教材。”
　　正拿着资料准备离开的kevin突然愣住，然后瞪大了眼。
　　“叶先生，你....”后半句话在叶情深扫了他淡淡一眼后硬生生截停在半空。
　　“没事了，我这就去准备。”kevin嘴角的笑意有些憋不住。
　　kevin走出办公室，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风邪。
　　“叶情深在里面？”
　　Kevin点头。
　　看见kevin笑得满面春风，风邪有些好奇，“里面有女人？”
　　kevin笑得更欢了，望了望周围，将风邪拉到了一旁的休息室，悄悄地说：“公寓有女人。”
　　风邪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他把她带到公寓了？”
　　Kevin有些八卦地凑到风邪旁，“岂止，还打算教她读书呢！刚叫我给他准备套GCSE的课本。”
　　风邪低低地笑了起来，潋滟的桃花眼里一片玩味。
　　“有意思。”

　　GCSE*：英国普通初级中学毕业文凭考试。
　　英语、数学、科学等采用分层教学，学生被划分为基础层次和高等层次，成绩评价为1-9分，基础层次学生成绩低于1分，则为U（不及格）。（详情参考度娘，相关资料作者不甚了解，有可能笔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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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
　　刚打开门，一个白白的身影从卧室里冲出，蓝眸亮晶晶地瞧着他，“回来啦。”
　　白皙的脸颊因为跑动而有些微红，一头栗色的卷发乱糟糟的，像只没有顺毛的狮子狗。
　　她身上那件白色睡衣是他前天叫人送来的，此刻正沾着她抹上去的番茄酱汁，显得脏兮兮的。
　　叶情深轻叹了口气，真是不叫人省心。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他走到她面前，弯下身将她嘴角和睡衣上的几滴番茄酱汁擦掉。
　　“中午吃的什么？”
　　蓝眸有些窘迫地垂了下去，有些支支吾吾道：“就随便吃了个...呃...”
　　握着手帕擦拭她嘴角的大手停顿了下来。
　　宋野九抬眼，正对上他离得极近的脸。他的呼吸浅浅地拂在她的颊上，清冽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嗯？”
　　低沉的尾音像一把小勾子，磨得她面上有些发烫。
　　黑眸越过她，落在了身后的餐桌上。
　　整个盘子都是红红的番茄酱，纸巾餐巾散落在地板上，皱成一团。
　　他凑过去才发现，那是一盘牛扒。
　　准确地说，是一盘烧得黑乎乎的牛扒，旁边摆着好几个番茄酱的包装袋。
　　又叹了口气。
　　早知道，今天早上就不应该轻易地答应让她一个人在公寓解决中午饭，幸亏赶了回来，不然整个厨房都要被她烧了。
　　“你说，你会做饭。”有些无奈。
　　“我真的会做！”她小声辩驳，耳根却有些泛红。
　　“你还说，你尤其会煎牛扒。”更加无奈。
　　她哑口无言。
　　那是她以为，煎块肉而已，应该是最简单的。
　　况且他昨天才做过给她吃，当时她看着也没觉得都多难，结果没有想到......
　　“去把手洗了，我给你做。”
　　“我吃饱了...”小声嘀咕。
　　他回头，“真的？”
　　然后肚子很是给面子地和她一起回复，“嗯。”，“咕。”
　　勾起嘴角，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咳了一声接着一脸挫败地溜进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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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恹恹地吃完饭，宋野九坐在沙发上翻弄着他带来的课本。
　　“把这些题做了，等下我给你改，看看你到了什么水平。”
　　他递来的是张数学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图形字母，宋野九有些头大。
　　三十分钟后。
　　“宋野九，你之前真的有上过课吗？”叶情深用红笔敲了敲桌面，难以置信。
　　而面前少女的一双蓝眸里写满了无辜，朝他眨眨眼。
　　她能说，在被拐到乞讨组织之前，她在孤儿福利院上数学课的时候都在睡觉吗？
　　“这是份Foundation tier（基础层次）的卷子，你这个成绩，连1分都达不到。”宋野九看着他在卷头打上了个龙飞凤舞的U，有些颓丧地小声抗议，“你怎么能给我打不及格！”
　　叶情深挟着凉意的黑眸瞥了她一眼，“其实我想打零分。”
　　她立即噤声。
　　乖乖趴在桌子上，宋野九看着他执笔将她的错处一一订正过来。
　　他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道阴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的眼镜，不得不说冷银色和他很配，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种神秘的金属质感，让她移不开眼。
　　她看得微微出神。
　　“小丫头，发什么呆。”他微蹙眉头，看着她游离的目光。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戴眼镜很好看？”她张口，说出来的话却叫他莫名其妙。
　　因为是混血，他的五官比一般的华人都要深沉几分，硬朗的面部轮廓看起来很有味道。眼镜的装饰下，他冷峻的气息被中和了许多，显得没有那么锋利。
　　他有些无奈，“你这个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她像终于得逞了一样嘻嘻地笑了起来，两只小酒窝藏也藏不住。
　　他被宋野九调戏了，这个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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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野九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侧的一本诗集上，“西班牙语？”
　　他伸手把书拿了过来，“嗯。”
　　“不知道你的GCSE课程选修了什么，法语和德语我会得不是太多，西班牙语我比较精通，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那我就选西班牙语好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打断他，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叶情深抿唇，嘴角隐隐勾出些笑意。
　　拿着那本书，她随手翻开其中的一篇，恰好是篇英文诗，只是生词太多，她认不全。
　　“你读给我听听。”她有些感兴趣地建议道。
　　他扫了一眼，是博尔赫斯的What can I hold you with.（《我拿什么才能留住你》）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yellow rose seen at sunset, years before you were born.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优美的声音流淌在空气中，徐徐在最后一个尾音处消散。
　　意犹未尽。
　　“I offer you the loyalty of a man who has never been loyal.”宋野九喃喃地重复。
　　“对，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他的中文咬字有些缓慢生涩，却仍旧悦耳。
　　“听起来，很诱人。”她仰起脸，“写给他的爱人的吗？”
　　“为什么诱人？”他为她的形容词感到好笑。
　　“从未有过任何信仰，却愿意为了她而付出忠诚，”她皱眉，似乎在努力地去理解，“就好比从未有过真挚的情感，却愿意为了某个人而冒险尝试。”
　　“这种许诺，很诱人不是吗？”
　　他怔住了。
　　宋野九凑到他身旁，好奇地询问他，“那你呢？你也愿意为了某个人而冒险尝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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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冒险，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叶情深，向来走一步棋算好十步，他的世界里，不允许出现冒险。
　　可她眼神纯净，低柔的声音似潺潺流水，澄澈清脆，还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
　　“你愿意吗？”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又将这个问题抛回给她。
　　宋野九有些不满地撅起嘴，似是知道他在回避。
　　双手撑着脑袋，她思考了一会，“我呀………”转瞬又甜甜一笑，“这个问题不属于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有信仰的。”
　　“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信仰？”
　　她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摇晃，“no no no…你很高傲，也很偏执，像这种性格的人，一般都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你只会相信你自己。”
　　叶情深失笑，“你还会人格分析？”
　　她挑眉望他，“不过我的信仰很特殊，我也可以给他我全部的忠诚。”
　　这种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嘴里说出来，让他心里微微地吃惊。
　　这两日的共处，让他知道她和同龄人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偶尔任性，但内心深处却又异常早熟。
　　“哦？那你的信仰又是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她。
　　宋野九故作思忖，然后狡黠地冲他眨眨眼，“不告诉你。”

　　她的信仰是他。
　　但是，如果现在和他说，他一定会吓一跳吧。
　　在福利院的时候虽然要做祷告，但她其实并不相信上帝。上帝如果能救她，院长也不会亲手将她和另外几个孩子送到那个组织里，扮演乞讨者当作他们的赚钱工具。
　　那个组织，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刚到没几天，就被男人玷污，她装疯卖傻才走运地逃过一劫。除此之外，平常赚的钱不够，上线动辄打骂，被打残了更好，他们管这个叫增加卖相。
　　直到那天他出现，他朝她伸出手。
　　记住我的名字，叶情深。
　　三个字，从此永不磨灭地烙在她心上。
　　那个冬夜，雪依旧很大，他从天而降，身着黑色大衣，衣袂翩翩，像是书里的路西法，叫她一眼难忘。
　　自此，她从地狱抽身。
　　他是她的信仰。
　　永不更改的信仰。
　　她给他所有的忠诚。
　　只要她有，只要他想。
　　眼梢渗出些笑，她的回答，意料之中。
　　“这本书，送给你了。”他起身，“我先回趟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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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找我。”
　　门被敲了两下，然后被声音的主人直接推开。
　　叶情深的目光仍专注于眼前的资料，“坐。”
　　叶初白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势慵懒。
　　“临近A-level考试，感觉怎么样？”
　　叶初白失笑，“哥，我怎么没有发现，你原来这么关心我。”
　　叶情深终于抬头，视线落向他，“我一直关心你。”
　　叶初白故作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真的？”
　　“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要你帮忙。”不理会他眼里的戏谑，叶情深走到他面前坐下，“我打算交给你个人，帮我在M高照顾她。”
　　“是哪个蓝眼睛的小萝莉吧？”
　　叶情深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Kevin这张嘴，得好好收拾下。”
　　秘书室里的Kevin没有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叶初白轻笑，“情深，没想到你第一次要我帮忙，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他凑近，“稀奇。”
　　“这个忙，我乐意至极，不过，你知道我的条件——”
　　“自然。”叶情深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二人相视一笑，意味不明。

　　砰。
　　总裁室的门被摔得震天响。
　　“叶情深算个什么东西，不识好歹！”
　　叶初白满脸怒气地从秘书室面前经过，留下一众助手面面相觑。
　　“Kevin，进来一下。”内线电话被接通，叶情深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助手们有些怜悯地望向Kevin，“老大，小心点。”
　　相比于助手的慌张，Kevin倒显得意外平静。
　　总裁室里一片狼藉，昂贵的琉璃雕塑被打碎在地，看起来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打斗。
　　可座椅上的那人身上没有一丝狼狈，正在低头审阅资料。
　　“Kevin，听说，你最近在养龟。”
　　“啊……”Kevin有些意外，他以为叶情深是要询问办理M高手续的进度，不料他问起的竟是这个。
　　“是的，叶先生。”
　　“ES在苏格兰有个养龟场。”
　　Kevin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
　　“叶先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犹疑地询问。
　　“你说呢？”叶情深终于停下笔，抬眼，忽地朝他一笑。
　　这一笑，吓得Kevin一哆嗦。
　　叶情深对他笑的次数，印象里屈指可数，并且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极为深刻的痛苦。
　　这个变态平常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个时候他不算怎么凶残，可怕的是如果他刚好阴晴不定，偶尔一笑就让你痛不欲生。
　　上一次叶情深对他露出这种毛骨悚然的笑的时候，他被支去风总那，美名其曰参考学习了一个月，差点回不来。他回来之后只想咆哮：“我好好一个金融专业的，学什么军|火武器啊？！”
　　此刻，Kevin身上冷汗直冒。
　　“不是嘴不老实，什么话都敢说吗？”
　　“叶先生…”Kevin弱弱地叫唤。
　　“下一次——”
　　“不不，叶先生，没有下一次……”Kevin连忙九十度鞠躬道歉。
　　满意地嗯了一声，叶情深终于切入正题，“告诉风邪，明天派多几个人去M高。”目光又移到地板上，“还有，把这里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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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S的董事长办公室。
　　“叶董，刚刚…二少爷怒气冲冲地从大少爷办公室里出来，似乎是又吵了一架。”
　　落地窗前，叶建彰露出微笑，手指在杯壁轻轻敲击，“很好。”他侧过身，“打个电话给W的Rich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