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沙雕》平羌夜流

2、书呆子与死宅男

　　两分钟前。

　　插电卡的电箱很高，唐怀素站在七楼的平台上，扒在门上悄悄偷听屋内的声响，听到杨嘉在接电话，他松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头顶的电箱。他并不算矮，甚至还挺高，符合小说中白马王子的标准身高，但是踮着脚碰了碰，却只能摸到铁质铜管外面的一层灰。
　　他泄气般地嘟了嘟嘴，双手叉腰巡视四周，嘴里念念有词：“我还治不了你了，我让你以后再卡我网速……”

　　他眼神一亮，金丝边眼镜反出一道犀利的光芒，双眼紧紧盯着隔壁邻居门口的三个大纸箱。

　　巡视了一遍楼梯间，确定没有人会发现后，唐怀素二话不说把大箱子套在小箱子上，在里面又塞了一个更小的箱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成果，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脚下的箱子灵活地扭了一下，唐怀素心里跟着一颤，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出声，终于把两只脚都搁上面了。像个初次登场的马戏演员一般，他努力地保持平衡，一手牢牢地抓着电箱外面的铁栅栏，一手从兜里掏了一把临时在鞋柜上摸到的钥匙。

　　“嘿嘿！”唐怀素眯了眯眼，似乎在为自己的灵机一动得意洋洋，“让你尝尝欺负我的下场，死宅男。”

　　他迅速地开了电箱，摸到上面的电卡，一用力就拔了下来。

　　就听到门后一声巨响无比的“我去”，紧接着是杀气腾腾的脚步声，唐怀素心跳得直快，立马从纸箱上跳了下来，落地得时候只听“咔啦”一声，他的右脚踝部一阵钻心的疼痛。唐怀素眼泪涌到眼眶边，生生被逼了回去，拖着残疾的脚以最快的速度按了电梯下楼。

　　他后来想了想，自己也许就是现代版的哈姆莱特，为了报仇什么都可以忍下，这样说来好像还挺伟大的。

　　烈日下，一条人影被拉得极长，如此大的日头，即便是打着阳伞的男生也不会太过引人侧目，但是唐怀素就不一样了，他不仅打了一把绿色的阳伞，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幼稚中裤，还瘸了一条腿。他坚强地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在一众大爷大妈的目光和议论声中往大门口走去。

　　“哟哟哟，两条腿是蛮白的哦，现在的年轻人啊窝在家里不出门的！”

　　“出门也穿睡衣嘞，之前宣传不能穿睡衣出门，欺负我们这些老太太咯！”

　　“不文明的！”一个大爷粗着脖子，“年轻人不懂事的，不讲文明！”

　　唐怀素气得半死，这个哪里是睡衣了！！

　　他满腔怨念，手里攥着复仇的火苗，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辨了辨左右，心里开始暗数步数。

　　果然在差不多一百来步的地方看到了一家装修淳朴的五金店，唐怀素按着吩咐买了一小盘十七块钱的电丝。走出店，手心里果然还剩了三个钢镚儿。

　　他在卖冰棍的婆婆那买了根牛奶棒冰，没走几步就来了电话，于是选了个街边的长椅，躲到树荫下，接了电话，慢慢舔冰棍。

　　“新室友怎么样啊？”

　　一接电话就听到顾淮问候那个死宅男，唐怀素不满地咬了一大口雪糕，含混道：

　　“不怎么样。”

　　“怎么啦？”顾淮听他兴致不高，连手上正在忙的项目都放下了，“我看他长得蛮帅的，应该是你的菜啊。”

　　唐怀素吧唧吧唧嘴，“那也是一盘馊菜，谢谢。”

　　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犹豫道：“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语气中有一丝可疑的颤抖。

　　“也不算吧。”唐怀素若无其事地把吃完的棍子丢到垃圾桶，“我就是断了他的电而已，先声明啊，是他卡我的网速先，我连网页都刷不出，自然要去重启路由器啊，他就凶我！我都没说他卡了我三天网呢！三天！我得少看多少的论文……你懂不懂！简直是影响我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欸！”

　　电话那端倒吸一口凉气，顾淮在心中为杨嘉默哀。

　　“怀素，我刚看到一条新闻。”顾淮故意换了话题。

　　唐怀素明显来了兴趣。

　　“讲的是这么热的天，一个孕妇在家里，断了电也没空调，活活给热死了。”

　　唐怀素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他走了几步，想想又不对，皱了皱眉：“可是杨嘉也不是孕妇啊，应该热不死吧。”

　　唐怀素在外面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才拖着残腿回家，电梯门一开，杨嘉阴沉的脸便倒映在他视线中。

　　公寓门大开，里面一片沉寂，所有的电器都罢了工。

　　杨嘉动了动唇，看到对方歪歪扭扭地走进来，拖着肿得老高的脚踝，压抑住了骂他的冲动。

　　唐怀素若无其事地进门，把买回来的电丝搁在桌上，就去冰箱里找冰块，右脚痛得要命，他拼命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每走一步如临刀刃的唐怀素，在这一刻与悲惨的美人鱼共情。

　　杨嘉抱着手，倚在厨房门边，看着他撅着屁股找冰块，居高临下。

　　“如果我没记错，一小时前就断了电，请问你要找什么？”

　　唐怀素一愣，但仍然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拉开冷冻室摸冰块，成功摸到了一滩化了的凉水。

　　他淡定地起身，佯装什么都没发生，挤开门口的杨嘉，去卧室里取了药箱，自己给自己酒精消毒。

　　杨嘉见到这人收起了伶俐的嘴皮子，沉默得不得了，便也不想再和他吵，想着尽快修好网络，好打游戏：“现在可以把电卡给我了？”

　　唐怀素摸了摸裤兜，又停了下来，他抬头勇敢地迎着杨嘉的目光，一双斯文的金丝框眼镜，将他整张脸映衬得白皙俊秀，十分有精英范。

　　“还你电卡也成，但先得把这件事搞清楚了。”

　　唐怀素尽管瘸着腿，但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逼到杨嘉身前，虽然差了一两公分，也未必很矮了。

　　“你是不是卡我网速了？”唐怀素死死地盯着他，直看得杨嘉头忍不住稍稍后仰，“说！是不是！”

　　杨嘉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轻咳了一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唐怀素哼哼了两声，狠狠地扔掉手里的酒精棉花。

　　跟我斗！当年我横行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旮旯呢。

　　杨嘉点了点头，“以后不卡你网速就是了，把电卡给我。”

　　唐怀素摸出兜里的白色电卡，捏在指尖，又打赢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嘴炮之战，让他身心十分愉悦。

　　他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见好就收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乘胜追击才是他的绝招。

　　“最后一个问题，你干嘛要卡我网速？我招你惹你了？”

　　“我看你一天到头看书，活得挺原始啊。”

　　“你放什么……！”唐怀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电卡扔桌上，“厥词……死宅男！”

　　杨嘉弯腰取电卡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抬眸冷淡了看了一眼旁边挺直了腰板的某人。

　　“书呆子。”

　　唐怀素狠狠地甩过去一记眼刀。

　　“我就是书呆子怎么了，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