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服天下》夏舜卿

9、堃城少年

　　终于来到了距离堡垒很近的城中央了……
　　这是堃城内的最热闹的地儿，也是贯胸人和非贯胸人集聚的地儿，他们的房屋搭建得很简易，井然有序的排列在道路两旁，这里土生土长的贯胸人和绥服甸服的人表面都没有什么区别。
　　人们在这块地春耕秋收，在这做买卖交易，虽不及靖昭城内繁华，但也能自给自足，世代男女老少都在这繁衍不息。
　　这里的孩童和村民穿着打扮都很随意，也没有靖昭城内百姓的富庶雍容。
　　狼王子带着小浔骊经过堃城唯一的一块城地，周遭做买卖的村民都跟狼王子打着招呼，冲狼王子笑着喊他狼王子。
　　狼王子则是满面春风的回应着村民，显得格外的亲切。
　　村民也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浔骊的身上，浔骊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家异样的眼光。村民看浔骊的眼神没有恶意，只是充满了好奇心，因为他们都没有见过像浔骊这么白净，这么通灵剔透的女孩！他们这儿总是被日光照耀，人都显得黑黑的，白净的狼王子已经是个例外了，可他也时常满脸脏兮兮的。
　　浔骊走在狼王子的身边，两人一直走在村民的目光中。
　　“狼王子，他们怎么都认识你呢？”
　　“你是靖昭城的公主，而我跟小淳就好比是这堃城内的王子，我们都是虞杉娘的孩子，虞杉娘就是这堃城内地位最高的人。”
　　浔骊听着狼王子的述说，内心充满疑惑，狼王子嘴里的小淳跟虞杉娘就像一团迷雾一般出现在她的世界。
　　“小淳和虞杉娘？”
　　“对啊，这两个就是我要带你去见的人，他们的先祖跟后世都居住在这堃城内，所以他们应该知道怎么离开这里。”狼王子边走着边解答浔骊的疑惑。
　　“他们都是贯胸人是吗？，我听我的职傅说过，贯胸人会挖人的心，还会食人肉，这些都是真的吗？”
　　狼王子听后狂笑不已，他这才知道原来外界对堃城里生存的人误解颇深。
　　“当然不是你想的这样。你没看到这个村里的人都在做买卖，会耕种吗？要都互相食人肉，挖人心，这里哪里还会有活人呢？只是许多人嫌做熟的东西很麻烦，会选择吃生肉而已。就比如堃城城主虞杉娘，她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一个特别善良的人，我是她在外面捡回来的孩子，可是她却把我当自己的孩子疼爱。教我武功心法，教我御狼术，还请师傅教我读书，你知道的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贯胸人了，人都会进化的。”
　　浔骊看着狼王子觉得亲切无比，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听他这么说后，浔骊也不再感到恐惧。
　　“害我还一路担心见到贯胸人会被挖心会被吃掉，原来他们没有外界说的这么恐怖呀。”
　　“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跟我入城中来呢？”
　　“因为我相信你啊，你绝不会害我，要真有人要挖我的心，你也会保护我的。”浔骊不假思索的答道。
　　狼王子感到这一刻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被需要的感觉，这个被需要他的女孩还是如此令自己喜爱的人，情窦初开的狼王子似懂非懂的跟随浔骊的脚步一直往前走着。
　　历经十多日的路途跋涉，狼王子带着小浔骊穿山越岭，途径荒凉枯地，终于来到了堃城城主的堡垒。
　　堃城在百年前其实是有许多百姓生存的，由于多次战役后，迁徙入城的贯胸人越来越多，贯胸人一般外貌比绥服甸服人生的更粗矿，左胸还有一个洞直穿后背，因此如此怪异的体型跟外貌很受排挤跟欺凌，为了生存，迁徙入城的贯胸人开始挖人心，食人肉，甚至能驯化少有的天狼群攻击人群，所以才会被绥服跟甸服砌长城隔离。
　　站在远处观看，堃城城内的建筑异于“四靖古都”的建设，堃城内的城堡奇异无比，楼层极高，这都是贯胸人自己建立的宫殿。
　　堃城内没有绥服甸服的人群簇拥，整个堃城男女老少加守城的壮丁不到十万人。这里没有奴役，没有压迫，孩童能入私塾就读，老有所养，妇孺能做女工，能耕种，壮丁则开垦荒地，保家卫城，天狼群从不弑吞城内的贯胸人，整个城内一片和谐。
　　小浔骊一路走来，狼王子跟浔骊介绍着堃城，浔骊对堃城内的景象憧憬无邪，甚至都有些爱慕这片土地。
　　堃城城垒，绵长起伏，壮观无比。
　　城主虞杉娘是一个三十二岁左右的豪放女子，生性爽朗，不拘小节，武艺高强，随身缠绕着一根编绳作为武器。
　　这日，狼王子牵着小浔骊来到城垒议事大堂。大堂内陈设简易，但也算井然有序，虞杉坐在上堂跟一些农隶议事。堃城内的农隶是城中百姓之首，在堡垒协助城主管制堃城的官隶。（堃城内的人员等级就是城主，农隶，百姓）
　　见狼王子来到，都将目光投向狼王子跟浔骊。
　　狼王子站在大堂下跪叩首，朝虞杉娘朝拜：“孩儿拜见虞杉娘。”
　　虞杉走下上堂，打量着狼王子和浔骊，被浔骊深深吸引着，虞杉娘眼珠里瞬间出现一团金黄的龙魂身影，虞杉娘能感受到浔骊体内龙魂真气的威慑，被浔骊的真气击退了两步。浔骊并不知自己体内的龙魂真气被虞杉识破，她和善的目光一直呆呆的看着虞杉娘。
　　虞杉一时充满了疑惑，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鸢儿，你怎么离开堡垒这么久都不回来？天狼比这边的人都亲吗？”
　　狼王子站起，没做解释，只是笑了笑。回身对浔骊说道：“骊儿，这就是堃城城主虞杉娘。”
　　浔骊用那天真的模样开始迷幻虞杉。
　　“虞杉娘好了不起啊，这么年轻漂亮竟然是一城之主，还是一个女子！”
　　虞杉娘一听，欢喜得不得了，因为这辈子她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更没有人夸过她年轻漂亮。
　　“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我年轻漂亮？我真的年轻漂亮吗？”
　　浔骊的微笑天真可人，继续给虞杉娘灌着迷魂汤，道：“当然啊，简直就是堃城内的第一美人，反正在这里我没有见过谁比您更美了。”
　　虞杉听了大笑起来，周边的农隶听着都尴尬不已，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慢慢的退下了。剩下三人在大堂里。
　　“哪里来的这么可爱会聊天的小姑娘啊？我怎么没有这个命生个这么可爱的小公主呢？”
　　狼王子也惊笑不已，道：“虞杉娘，我们有事求您。骊儿她真的是一位公主，是桑利国国主姬长治的小女儿，她在长城高墙观阅天狼之时不慎掉落了堃城，孩儿想求您把她送回去。”
　　虞杉看了看浔骊，脚步开始徘徊不定，内心有多番的疑虑，她虽然和姬长治不相识，但她却和姬长治息息相关，因为虞杉是桑利国边境将军澹台（tán tái）昊的妻子，澹台昊就是为了姬长治的桑利国而抛下了她跟儿子澹台淳，另一方面，她对眼前的这个小浔骊真是喜爱至极，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却总觉得眼缘颇深，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把小浔骊送走，于是撒了个谎。
　　“骊公主，长城有多高你见识过了，这长城一直延伸到堃城的最北边，遥不可及，你想回去根本没那么容易。”
　　浔骊听后感到有些失望，看了看狼王子，狼王子舍不得浔骊着急，欲开口跟虞杉娘求情，虞杉立即用严厉的眼神瞪着狼王子，狼王子便领会的低下了头。
　　虞杉见浔骊低头失落，安抚着：“你先别着急，虞杉娘会帮你，你先在城垒住下，跟鸢儿淳儿作伴，虞杉娘会立即派人去寻出路，一旦寻找到了，我会立马派人把你安然的送回靖昭城内，好吗？”
　　浔骊立即开心的点头，又想到了苦恼的事。
　　“虞杉娘，我从那么高掉下来，我母妃跟姐姐们肯定都以为我死了，也一定在伤心，所以我一定要尽快的赶回去，否则我活着还让母妃担心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虞杉顷刻觉得浔骊珍贵无比，因为她没有被自己的儿子这么体贴过，这种温暖她却也是头一回在别人的身上体会到。而好孩子也永远都是别人家的。
　　正在虞杉思索之际，少年澹台淳急匆匆的跑进大堂，边跑开心的喊道：“娘，听说诸鸢回来了是不是？人呢？”
　　澹台淳是一个狂妄不羁的少年，面相生的没有狼王子清秀俊朗，更没有狼王子这般轻柔细腻，但笑起来却让人感觉他很随和。澹台淳更是一个擅长用毒，研究毒的少年，因为在堃城内，有许多的妖兽，体内含剧毒，澹台淳最擅于从妖兽，植物身上提炼毒源练毒。年龄与狼王子相仿。
　　澹台淳一踏进大堂，目光就落在了小浔骊身上，便深深的被小浔骊吸引着。澹台淳笑起来很温暖，一直傻笑着走到浔骊和狼王子面前。
　　“这，这可爱的小妹妹是谁啊？”
　　狼王子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厌恶澹台淳这么色眯眯的看着浔骊，伸手将澹台淳的脸和头转到一边。
　　“眼睛别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她是我捡回来的妹妹，叫姬浔骊。”
　　虞杉娘一眼便看出了狼王子对浔骊的心思，更一眼看出澹台淳对小浔骊的心思。两个少年同是在堃城内长大，今生还未离开这里见过除贯胸人意外的女子。看着三个孩子站在一起，虞杉突然有了自己的想法。
　　小浔骊见到澹台淳后，有些紧张，可澹台淳对浔骊好像早已相识似的。
　　“骊儿，你不用怕他，小淳和我一样，都不会欺负你的。”
　　“是啊是啊，我最喜欢保护像你这么可爱的妹妹了，哪会欺负你呢！”　　澹台淳欢喜得不得了，忙应和着。
　　虞杉对自己儿子说出的这种轻浮之话很是尴尬，道：“淳儿，小浔骊是靖昭城的公主，不慎掉落到了堃城，娘现在要找寻出路送她回去，这段时间里你跟鸢儿就在城垒好好陪她玩，等娘有消息了就来接她。”
　　澹台淳满是欢喜的答应了虞杉的嘱托。
　　随后，澹台淳带着浔骊在城垒一带满世界的玩耍，奔走。
　　而狼王子却对虞杉娘的话疑虑重重，便跟着虞杉的脚步走了出来。狼王子拦住虞杉娘的去路。
　　“虞杉娘，您不可能不知道去靖昭城的路，您为什么要撒谎骗骊儿呢？”
　　“鸢儿，虞杉娘没有想欺骗那位公主，而是虞杉娘对她充满了疑惑，我必须找到答案才能让她离开。”
　　“疑惑？鸢儿不懂，骊儿天真善良，她有什么能令虞杉娘疑惑的呢？”
　　虞杉疑惑的地方无非就是在浔骊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极具威慑力的真气，可狼王子尚且年少，她也无法跟他解释清楚，对狼王子耐心说道：“鸢儿，虞杉娘相信骊公主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但是当她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虞杉娘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神力，让我无法靠近。”
　　狼王子忽然想起了在囚仙洞里的那一幕，那个老道人将一股真气摄入浔骊的体内，令小浔骊痛不欲生，想必是与那次经历有关，于是狼王子开始跟虞杉娘陈述在真华山的际遇。
　　虞杉娘听后大惊失色，她终于明白了这位骊公主原来不仅仅是桑利国的公主，还是赤子星转世，还在囚仙洞内得到了龙魂神力。虞杉不是一个普通的农隶之首，她师承真华山师祖，就是那位在囚仙洞内将龙魂神力注入浔骊体内的道人。虞杉明白囚仙洞只是一个幻洞，这个洞内封存各种仙道神力和神兵利器，它只有遇到有缘的人才会出现，所以才被称为“幻洞”。
　　如今浔骊到来竟然能使得幻洞再现，眼前这个孩子必定非同一般。她心里默念道：“师父曾经说过，星象乃万物之映照，师父让这个孩子得到了龙魂神力，那她未来岂不是会成为天下之主？可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如何能统治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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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杉娘，你怎么了？”
　　虞杉回过神来，看着狼王子，又陷入了沉思，虞杉开始懂得了浔骊的到来有何意义了。其一，能将狼王子带出堃城，让他查询自己的身世。其二，也能将澹台淳带到澹台昊的身边，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不用在堃城内困其一生。
　　狼王子看着虞杉娘又呆滞了，有些焦急的说道：“虞杉娘，你到底怎么了？”
　　“鸢儿，你相信虞杉娘，我不会害骊公主，我更会好好保护她。而且，桑利国丢了一位公主，就算我们不送她回去，很快也会有人来堃城接她回去的。你跟淳儿不都很喜欢骊公主吗？让她多留一些时日，不好吗？”
　　狼王子确实很想浔骊留下，甚至想她永久的留在这里。于是便没有再追问虞杉娘。
　　接下来的时日，狼王子和澹台淳开始每天带着浔骊游历堃城，见识他们的堡垒建造，见识他们的农作物和农具，见识他们的造纸术和砚台毛笔，这是他们私塾都能用到的工作。而在最强大的甸服帝畿跟绥服西界，他们还只是用竹简跟刻刀做书写字。
　　浔骊对这些罕见稀有的物种兴趣格外浓厚，整日缠着狼王子和澹台淳带她去参观，小小年纪的浔骊开始记住他们的手艺，认真的观摩跟记录。而狼王子跟澹台淳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但由于浔骊喜欢，两人也整日陪伴着。
　　时间一晃就是两个多月了，浔骊在堃城内的这两三个多月，每天就在观摩贯胸人先进的生态技术。浔骊的内心也并不是真正的喜爱研究这些技术，而是她认为她学了回去能帮助自己的父君改善靖昭城内百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