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卿故》豆果

74、第七十四章

　　“父亲在书房，想要见你。”百里沐宸看着来人说道。
　　楚荨点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百里远披着大氅，在书房里面等着来人，门吱呀一声打开，男子独自走进来。
　　百里远起身，楚荨赶紧上前来，托住老者行礼的身躯。
　　“不必多礼。”
　　“谢皇上。”君臣二人落座，百里远叹道：“自五年前一别，臣还是第一次见皇上。”
　　“朕对不起丞相，对不起百里家，无颜来见丞相。”楚荨说道。
　　百里远摇摇头。
　　“当年的事情，本就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楚荨痛苦的说道：“朕当年在丞相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会护着心儿，可是终究食言了”
　　百里远道：“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很欣慰，作为一个君主与皇帝，你做的没错，换做任何一个人，不见得能做的比你更好了。”
　　“至于心儿，她是我的女儿，我相信她完全能够理解的，你也应该相信她。”
　　百里远劝道。
　　楚荨的眼眶有些酸涩：“五年前，我没能阻止父皇的决定，让心儿住进了冷宫，五年后，我要名正言顺的将她接出来。”
　　“你又何必。”百里远叹气。
　　楚荨一个劲的摇头，这五年来，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不去想，不让人提，但是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无法抑制的自责和悲伤。
　　全世界都不赞同他们在一起，是他自己求来的因，却无法善了这个果，如果当初自己放手，让她跟着王牧飞去了西南，是不是她现在还可以自在的生活着，而不是被困在那样一个破败的地方。
　　“萱儿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心儿？”百里远岔开话题。
　　提起这个小丫头，楚荨的脸色好了不少，他道：“百里将军等人率领的大军现在势如破竹，形势一片大好，等这仗大胜了，我准备犒劳三军，让百里天麒等将军回京接受封赏。”
　　“这些年，皇上已经将朝中势力囊括在自己手中，是可以稍微任性一些了，但是老臣还是想劝陛下，如果陛下此举是为了百里家，那大可不必，这五年来，我呆在这府中，享受到了久违的平静与幸福，能够这样抽身而退，何尝不是一种幸事。
　　如果皇上此举是为了心儿，那么老臣觉得，皇上还是先问过她的意思吧，她一直都是一个及其有主见的孩子，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呢。
　　但若是此举是为了太子殿下，那皇上更是不必如此，太子殿下聪慧，自小养在皇上的身边，后宫无所出，皇上大可放心一些，至于萱儿，有你与太子殿下护着，这辈子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朕多谢丞相大人”楚荨起身，朝着百里远行了一礼，百里远并没有避开。
　　礼毕，楚荨便告辞了。
　　送走了楚荨，百里远朝着虚空叹了一口气：“你这个老家伙啊，咱们造的孽，倒是让咱们的孩子为咱们受着委屈呢，你要是再天上看着，就怜惜他们一二吧。
　　“皇上。”文松轻声的提醒，楚荨已经站在冷宫大门口有一刻钟了，就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啊。
　　“你们在这里等着。”楚荨说完，独自一人踏入了冷宫。
　　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天气入冬了，有些寒冷，冷宫里面就越发冷了。
　　楚荨走的很慢，每走一步，他都会将四周的景色细细的看上一边，花架子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瓜果的藤蔓，花园的泥土上面，已经没有楚离口中的蔬菜了。
　　外院的宫殿经过修葺之后，看上去也算是整齐，最里面的小院子，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一阵阵说话的声音。
　　“我觉得还是应该再放一些生姜和蒜头进去，去年腌制出来味道好极了，我特别喜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平和、温暖。
　　楚荨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既然主子喜欢，那我就多放一些，咱们今年留的菜够多，可以腌制好几坛子呢。”夏莹说道。
　　主仆三人正忙，并未发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明黄色袍服的男子循声走了进来，停驻在二人身后。
　　“哐当。”莫忘从小厨房出来，正好看到了楚荨的身影，吓得将手中的盘子都摔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皇上。”
　　夏莹也赶紧跪在地上。
　　百里沐心转过身，看着对面的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你来啦？”
　　淡淡的语调，就像无数次他下朝回来，她守在锌梓宫中，说道：“你来啦”
　　简单的三个词，却差点就让楚荨流出了眼泪。
　　“恩。”他说：“我来看你了。”
　　莫忘与夏莹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点发愣，就那样跪在地上，一时间，居然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外面冷。里面坐。”百里沐心说道。
　　楚荨就那样，跟在百里沐心的身后，走进这个她独自居住了五年的地方，比起锌梓宫，这里实在是太小了。
　　“这是我亲手种的菊花，做成了花茶，这个时节喝，最是合适。”
　　百里沐心亲手将炉子上面的茶壶拿起来，给楚荨倒水泡茶，看着娴熟的手艺，看来这些年经常做。
　　想起百里沐心在百里府山的生活，再看看她现在过的日子，楚荨嘴里的苦涩更甚了。
　　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有些甜，有菊花的味道。
　　“咯咯。”身边女子捂嘴笑着，离儿说宫中的菊花茶有些怪味，还有些涩口，我做的时候，他硬是要加些蜜糖在里面，我想着这也无伤大雅，我本就喜欢甜的，就随着他去了，现下倒是忘了。”百里沐心解释道。
　　“离儿是不是很顽皮？”他小心的问道。
　　百里沐心摇摇头。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这些年，辛苦你了。”
　　楚荨摇头。
　　空气一时间有些安静。
　　良久之后，楚荨方说道：“我对不起你。”
　　百里沐心摇头，道：“我们之间，何来对不起。”
　　楚荨一愣。
　　百里沐心却释然道：“小的时候，父亲就和我说过，世间的女子，本就比男子要艰辛些，特别是百里家的姑娘，所以他想在可以的时候，给我最好的一切。那些年，在父亲的羽翼下，我过的自在洒脱。”
　　“是啊，那应该是你最快了的时光了吧。”楚荨感慨的说道。
　　“是，那段时间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最刻骨铭心的日子却是大婚以后。”
　　楚荨的身子一僵。
　　“尽管我们五年来从未见面，尽管造化弄人，但是我从未否认过我们的感情和付出。”百里沐心坚定的说道。
　　“心儿。”楚荨激动的站起身子，将百里沐心揽在怀里，重复说着“对不起”
　　“多少次站在冷宫外面，却从来不敢推门走进来，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听到你说你恨我，知道你怨我，甚至害怕你说再也不想再见到我。”他喃喃的说道。
　　“午夜梦回，我总是被噩梦惊醒，梦中，你走的那样决绝，不曾回头，不管我在后面怎么追赶，怎么挽留，你还是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
　　百里沐心将手放在男人的背后，安静的听着他的诉说。
　　其实，当年是恨的吧，当知道自己父亲被软禁，哥哥们受到那样的待遇之后，是恨的吧。
　　但是那些恨，随着先帝与太后的去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突然看清了很多事情。
　　身在局中，他们早就成被摆布的棋子，谁也不能免俗，就算父亲想要抽身，身后的势力也会推着他不断的往前，先帝与太后这样决绝的做法看似疯狂无理性，但是细细想想，不破不立，这个僵局，总是要打破不是吗？
　　只不过，她与楚荨，成为了这场棋局最后的牺牲品。
　　好在上天给她留了一个楚离，如果没有楚离，也许她根本撑不过那些痛苦的日子，也许会选择一个极端的方式报复楚荨，也许他们真的会遍体鳞伤吧。
　　她爱他，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感情。
　　就算经过了这些事情，但是她仍旧爱他啊。
　　这个天下间最尊贵的男子，为了他的执着和坚持，她愿意拼着性命给他生下皇子，为了不让他为难，她自己宁愿沉默的搬进这个空荡荡的冷宫里面。
　　所以，她还能怎么办？
　　给了的心，又怎么可能要回来。
　　“我在这呢，我不走，永远不会走的。”她轻声安慰着。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楚荨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将百里沐心揽在怀里，说道：“有一件事情，我瞒了你很久。”
　　“什么？”百里沐心问道。
　　“当年你临盆的时候，我匆匆忙忙从西山赶回来，赶到宫中的时候，楚离已经出生了，我进屋的时候，正好遇到沐晨和莫忘在帮你催产。”
　　“催产？”百里沐心一惊，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楚荨。